凌天扬觉得今天的心情特别好,回想着刚才小姑娘欢快的身影,连终日紧绷的嘴角,都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刚一踏入湖心小筑,雪狐便一阵风般奔到脚边,讨好的呜呜咽咽。
凌天扬一手抓起它的皮颈,大步踏入厅内,往锦榻上一扔,冷着脸坐在对面,与它对视。
雪狐仿佛知道自己犯了错,刚才还一脸献媚的笑脸,此时低垂着毛茸茸的脑袋,用两只前爪遮着眼睛,逃避着凌天扬凌厉的视线。
“说,今天为什么故意引那个小姑娘前来幽谷?”
小狐狸保持着埋头弓腰的姿势,装作听不见。
“你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我一手养大的狐狸,再精明也精不过我这个主人。”
凌天扬捏着桌上鲜红的樱桃放入口中,吃剩的樱桃核被他随手一扔,不偏不倚就砸在雪狐的额头上。
叽叽叽叽……吱吱吱吱……一连串希奇古怪的声音,闷闷的从雪狐蒙着头的口中发出,算是回答了主人的责问。
“哼!越发出息了,不给你点教训,你就敢不吱声。没我的命令,居然赶擅自引陌生人入谷。这也算了,居然还心存歹念,想要加害别人。你说,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凌天扬冷冷的发问。
雪狐小小的身姿,居然被威慑的阵阵颤栗起来,心里越加奇怪,主人平时并不严苛自己,自己任性妄为、欺负凡人的事情也屡有发生,并不见他如此生气责问。今日,不过就是引着那个偷吃纯天果的小女孩前来,想要好好给她点厉害尝尝,怎知主人尽如此生气。况且,也并没有真正伤到她啊。真是越想越是郁闷,眼里竟幽幽的泛起泪光来了。
看着雪狐那委屈哀怜的小模样,凌天扬装模作样摆出的一张臭脸,现在也装不下去了。斜了斜嘴角,对小狐狸招招手:“过来。难道,我还错怪你了不成。看你还委屈成这样了?”
小狐狸看着主人缓和下来的表情,一颗高悬的小心脏,也终于归于了原位。心里暗自祈祷,哎呀妈呀,还好尊上只是吓吓我,要真是生了气,我这小身板子估计也要废了一半去。一边脑子里转着九转十八弯,一边身手灵活的一跃就到了凌天扬的膝上撒娇去了。
凌天扬一手揉着雪狐的小脑袋,一边自语道:“你这小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引她前来,本就是为了要欺负人家,后来看人家心地纯善,又软了心肠,收了你的魔爪。”
雪狐黝黑的小眼睛冲着凌天扬拼命地眨巴,好似在说“主人英明”。的确,它后来的攻击统统只是吓吓云宣的,要不然就凭那丫头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它的对手。
可一想到凌天扬最后送她的那盒纯天果,雪狐心里那个悔啊,如今真的不止是想要吓吓那个丫头,而是要在她小脸上挠个十七八下才解恨了。
“你问我为什么要送她纯天果?”凌天扬状似自言自语,实则与雪狐早就通了心神。
“她说她姓呼和,可呼和家族早在十几年前就灭族了,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只有一个可能……”
雪狐正用心听着凌天扬的自言自语,突然一阵低鸣将一人一狐的对话打断。这是有人进入幽谷的信号。
雪狐一个激灵,抬起了脑袋,打起了精神,警惕地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是暗寐。”
凌天扬拍了拍雪狐的脑袋,以示提醒。听到是暗寐,雪狐再一次放松了身体,蜷缩在主人膝头,自在休息了。
……
室内燃着名贵的沉木香,细细的青烟淡淡的萦绕盘旋着。
凌天扬慵懒的倚在紫檀麒麟榻上,端着精致的骨瓷茶杯,细细品味着江南新鲜上市的碧螺春。杯中的茶叶恰似一朵朵青翠欲滴的碧螺在纯净的雪水中绽放身姿,妖娆起舞。
榻前,一抹暗影似是跪在地上,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只能粗粗辨出是个人影,分不清男女,看不清容貌,实在不愧暗寐这一称号。
“启禀尊上,柔泽那边传来一封玄色信函,事出紧急,属下冒昧打扰了尊上的清修,请尊上赎罪。”
暗寐躬身从怀里取出一封玄色信封,高高抬过头顶,递于凌天扬。
信封通体乌黑,在夜光中泛着冷冷的金属光泽,四周加封着金色边纹,封口处,烫着凌家独特的标记,一条黑金色飞龙。只是这飞龙与皇家一般龙纹有所不同,只有一只独角,面目更显憎狞可怖。
“你读了就是,告诉我个大概情况即可。”凌天扬不紧不慢的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一般情况下,启动玄色信封传递的消息,都是万分紧急的事件。黄色次之,蓝色为一般往来书信。
暗寐恭敬的拆开信封,认真阅读起书信,一边看一边把大体内容告诉凌天扬。
“禀尊上,是少尊主来的信。说苍崖海边,又有可疑人物出现。”
“这个还用问我,直接扔海里喂鱼。”凌天扬不耐烦地扬扬手。
“后面还有,说这批人物不是寻常江湖散人,经少尊主暗中查访,发现是皇家的人。所以,少宫主不敢私自擅断,请尊上示下。”
“哦?皇家的人?他们过了近十年了,居然还不死心,还在紧咬不放,真是一帮贼子!”
凌天扬气的摔了手中的茶杯,雪白的骨瓷茶杯合着茶水正巧砸在了对面的青铜鼎上,摔了个粉碎。吓得正睡的香甜的雪狐,一骨碌从凌天扬膝头滚了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
看着雪狐的丑态,凌天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也稍稍缓和了刚才的怒气。敛定心神,想了想,低声吩咐暗寐道:“你回复墨儿,目前还不宜直接与那帮贼子正面冲突,想个办法,引开他们的注意,找个饵把他们引到别处寻食去。别老在苍崖海边转悠。”
“是,属下即刻将尊上口谕传与少尊主。”
见暗寐领了口谕却并不退下,凌天扬知道他还有话要说。
“还有何事?”
“禀尊上,有一事,暗寐不敢隐瞒。”
“说!”凌天扬略有些不奈,挥挥手,示意暗寐有话直言。
“少尊主……少尊主……”暗寐似有些犹豫,可最终还是道出实情。
“少尊主灭了陵南小王爷全府……”
字画店前,挤满了人。不禁好奇起来,有他凌天扬出场的地方,难道人群还会集中在其他的区域?
他站定在路口,遣了一个小厮前去打探情况。不一会儿,小厮回来禀告,说是古玩店中,正有一青年公子在挑选字画。门口聚集的大批人群,正是为了一睹他的尊容。
“什么?竟有此事?”凌天扬,剑眉一挑,不悦起来。
“去看看。”领头就跨入了古玩店中。古玩店主一见凌天扬的身影,赶紧扔下了手头的生意,跑来招呼贵客。
“啊呀!少宫主!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啦。这真是让小的惶恐,惶恐不安阿。”古玩店主一脸献媚的嘴脸,恭身作福,就差给他跪下了。
“少废话,没看见少宫主大驾光临,其他闲杂人等还不赶紧赶出去?”跟班的小厮斜着眼睛,吩咐道。
“是、是、是,小的这就清场,这就清场。”店主刚想回头赶人,一看正在低头验画的云深,后半句话就生生的噎在了喉咙里。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连一向只认钱财不认人的奸商巨贾,都狠不下心肠,对他说句重话。
凌天扬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随着店主的目光朝云深望去。只见一袭素衣白衫,朴实无华,乌黑的云发简单的用一只竹簪盘在头顶。清俊的脸上,一副沉醉画中的神情,任人不忍打扰,白玉般的手指轻叩着乌木台面,嘴里似还在念念有词,品评着面前的画作。
凌天扬第一次承认,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句话。第一次承认,除了自己张扬的奢华之美,原来朴实无华的谪仙气质也会这样动人心魄。
凌天扬挥手阻止了欲上前赶人的小厮,亲自走到了案前。长条案桌上,铺展着一副柔泽山居图,是虚放道人晚年的名作,怪不得这面前的小子,看得如此沉醉。
“这幅画,我要了。老板,包好后直接送到我宫里。”凌天扬问都没问价钱,就淡淡开口道。钱财在他眼里,根本没有多少概念,他要的只是脸面和气场。他想要看看这个浑身散发着悠然气质的白衣青年,自己的心头好被人横空劫走后,会露出怎样一副气急败坏的脸孔。
“你也要这幅画?恩。这幅画好是好,不过也不是很完美。你要拿去就是。”
白衣青年,转过头来,淡淡的看了凌天扬一眼,从嘴里就那么不咸不淡的吐出这样一句话。整个过程,自然的好像行云流水般妥贴。没有惊艳、没有气愤、没有被他凌天扬的气场给震慑到,也没有为自己看中的画轴被横刀夺爱的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