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即便郭嘉在见到周瑜和孙策，知道他们所来何为的时候也没有太过的情绪波动，可是现在他已经无法继续淡定。在蒯良问出这一句话时，他骤然抽身，身形竟快的惊人，只剩虚影。
“桑雅璇！”女子清冷的声音此刻满是尖锐。
“在荀文若被你送走的时候你就该做好准备我会变成和桑雨含一样的疯子，放开我！”疯狂的气流波动让郭嘉的脸色难看至极。女子的争吵声越来越清晰，而郭嘉腰间的冰莲花此刻光芒强盛而冰冷。
“你不是怕我干涉这里么？我还就偏要让你看到所有东西都毁灭的样子！”郭嘉一瞬间甚至怀疑，这根本就是被桑雨含附身了的桑雅璇，而不是她本身。
“我曾经无数次说过正邪殊途，你如果要步桑雨含的老路我不会拦你，但是你要想清楚！”刘琳在看到郭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后退。
“长江边上的一场血雨腥风本来就会死很多人，也不在乎这么点儿，不是吗？”
这也许，就是桑雨含罢。
虚影逐渐清晰，郭嘉的身形也稳定住了。他看着江心波涛之中两名女子纠缠着渐行渐近，微微勾起一丝冷笑。这是独属于沐寒的冷笑。在这一瞬间，赶到江边的曹操和站在江边的戏志才都已经明白，郭嘉远远不是他们的毒药所能够钳制的存在。曹操也明白了当日酒肆之中所见的本就是一个人。
一个被怒火灌满之后让人不敢相认的郭奉孝。
刘琳的衣袍上难得沾满灰尘，而桑雅璇的形容万分狼狈，衣衫破损，面容青白的她甚至嘴角还挂着血迹。她们彼此对视着，牵制着，靠近的速度却丝毫没有缓慢下来。郭嘉身形稳定之后便转身面对两人，右手抬起，轻轻一挥。
一道蓝色脱手而出，而刘琳的额间，冰蓝色瞬间变为深蓝、深紫、深红——七色轮转，终于定格在灿金色。
“真没想到，你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他。”桑雨含眼见自己并无法打断刘琳的法力攀升，极尽轻蔑之能事，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郭嘉。她试着抬起手指施展法术，可是却被余波震开，甚至因此在自己雪上加霜的身体状况上又补了一刀。
“既为夫妻，嘉自然要与她患难同承。”
郭嘉知道刘琳如今无暇他顾，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轻轻挥手的瞬间，不，在身形动起来的时候已经被揭开了一层薄纱。
他是沐家军的二公子，是并州的尖刀。他是刘琳的丈夫，从来不会再与第二个女人再发生任何关系。
“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她了。桑雅璇，你不打算回去，重整旗鼓么？”郭嘉的唇轻巧地上扬起来，开心极了那样的。
“回去？桑雨含这个疯子利用日食和乌其的魔女血统开启了洪荒逆袭，我已经没有了安身立命之地！”桑雅璇的手指遥遥一点，这才让众人看清张牙舞爪的红色岩浆。
郭嘉饶有兴致地抬起眼睛看了看，这才微微叹道：“你在想什么，现在才敢说出来么？还是你打算让我们跟你一起烟消云散呢？”
听懂了他话中意思，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奉孝，即便你是并州派来的，即便已经将你要了解的东西都了解透彻，曹某也不会怪你！只是我们的事情终究是我们的事情，如果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曹操艰难地抉择他的词句，“一旦这些东西侵占了我们这里，所有人大概都要……”
“曹公不必太过担心，有内子在，大概情况不会坏到你想的那样。”郭嘉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当然是安抚而不是将血淋淋的事实掀开。
这里，诚如曹操所言，是属于他们的战场，和艾斯大陆无关。
“奉孝，我要封锁这里。”刘琳终于睁开眼睛，看着远处的烈焰和猛兽们互相撕咬的情形，声音木然。
郭嘉的语气缓慢而不赞同：“你是打算，用还不稳定的法力，结界这里？”
刘琳转过身，眼睛里面有什么东西熄灭了：“沐家军……他们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对于弈者，棋子的生死，还是你教我看淡的。即便我没有学会，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所有的兵力一起聚集，姊姊这是打算禁空？”周瑜也大概明白了。
刘琳也不管周瑜说了什么，自嘲一般发出一声嗤笑：“还好你们没有选择直接取道回并州。否则可能连给我收尸的人都没有。”
郭嘉的眼睛依旧锐利：“玄魅他们不是也跟着你回去了么？还有文若……文若怎样了？！”
“他们么？应该已经自顾不暇了罢。艾斯这次是彻底被日食洪荒吞没了。至于文若兄，奉孝，你觉得我会舍得留他在那里么？”
“我挂心的也不过文若一人罢了。”
在对视的瞬间，齐声，了然。
“让我留下来，跟你一起。”既然已经明了彼此心意，郭嘉也并不打算后退丝毫。
“不知……鄙人可否帮得上忙？”
戏志才在短时间内终于整理出了大致的线路，想到之前有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对自己念叨什么天崩地陷，星命陨落，大概应在此时，便开口询问。
“志才兄想如何帮忙呢？”郭嘉的嘴角一抹谑笑。
“他命格诡奇，这个忙即便他不说我强制也要得。不过——”
曹操的心在刘琳拉长了的话语中坠落谷底。果然她停顿了没多久就道：“这命你自己舍得，曹孟德舍得么？”
“一人之力拯救天下，也算是死得其所。再者，早在几年前我就该死了。真该好好拜谢公主帮我偷换了几年的寿命下来。”戏志才安抚地看了曹操一眼，却想不到这之后他的脸色由不见血色的白变得青黑，显然气得不轻。
“你做了和荀文若一样的事。”刘琳终于展开了已经长达丈余的凤凰羽翼，金红色的火焰油脂一样地升腾起来。
“你只需要告诉我做什么就好。”戏志才并不想回答刘琳的这个问题。
“杀了她，如何？不管我是不是愿意，我都不能对她动手。”刘琳轻轻地叹了口气。
“到底她是琳儿的母亲。”郭嘉在旁解释一句后对曹操扬了扬眉：“再不走，你们就都走不了了。”天塌地陷，日月暗淡的情况到底不是嘴上说说的虚惊一场。曹操知道自己不能再恋栈下去。即便他并不想就这么留下戏志才面对这些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但不得不说，如今在这样天地威力同时紊乱的时候他也会感到害怕。
“子柔，我们走。”
见他们终于在视线里消失，戏志才这才回首看向神色委顿的桑雅璇，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剑。
“这位戏先生，在我临走之前，我还有话要说。琳儿，郭嘉……我希望你们好好利用死者，不要再制造什么别的杀孽。”
碧绿的血液化成雾气，刘琳似有所感地将自己融入雾气之中。
翠绿色，一切都成了翠绿色。
“伯符，你身上的这件袍子既然是龙鳞，沐焱也告诉了你要怎么使用……”
“策明白。”他们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任何字句。
雪影、雪姬、烈风、凤羽已经飞速来到了刘琳的身边排出了它们的阵型，刘琳本已经决定自己不能再等，但是她还是等来了天边红色的云霞。
沐焱终究还是赶上了。
“我以为你压不住艾斯被吞噬的情况。”刘琳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和释然。
“龙本身对光暗都很有一套自己的方法。何况……即便是死，我也该跟你死在一起才是。”沐焱依旧和初见一般妖娆，只是他的袍子上也沾满了灰尘，甚至还有焦黑的痕迹。最后这句话，他的声音很轻，如同不想惊醒一场本来美丽而祥和如画的旧梦。
“沐焱，你真的没事？你……想必也是费了很大力气的罢。”孙策如今身上穿着的可是沐焱给他的，自然对他的变化能够优先感知。
“没关系，即便不被烧焦也是要褪下来的。”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他的鳞片，自然无法大意。但沐焱自己反倒不在意了。
情势紧急，郭嘉甚至都没有在意沐焱最后所说的如同调情一样的话语，将目光放在远处的黑洞上。
“精血为天地灵气聚散幻化而成，大概我们不得不大出血了。”沐焱看了看戏志才，眼底全然都是惋惜。
“你的意思，将命定之人做成活的血符……用来填补这该死的黑洞？”孙策的声音有些喑哑。
在众人的目光下，沐焱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刚刚看戏志才的眼神，已经帮助所有人确定了彼此之间的命运。
海潮一样的人潮终于如风云翻卷，蚁聚而来。
“我们的时间不多，琳儿你先拿桑雅璇做个模板，确保这人不会由于你的失误而枉死。”
应声手指起落，刘琳的周围被碧绿的颜色包裹，幻化成一朵巨大的莲花，在刘琳脱手的指点中电射而去。
“冰剑殿，凤翔宫……金色和蓝色。果然这一切都是命定。”光圈很快就变成了实质的花海，围绕空洞开始了旋转。
周瑜腰间的宝剑此刻早已复原，蓝色的光芒割裂了金色，将它们很好地交融。
绿色如流水一般注入，岩浆已经被熄灭，可是空洞里面的魔兽并没有放过这次逃出这地界的机会。刘琳本以为自己可以因为岩浆的熄灭而避免戏志才将自己的命用来填补缺口，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选择。
“志才可以去，但在这之前，奉孝，你要答应我，宛城。”他的一句话很简短直白，而郭嘉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答应。宛城的归属，戏志才知道贾诩归附了张绣后一直在衡量，最后的瞬间他才将自己的心意袒露。
“我代兄长答应你。你拯救了这个天下，难道区区宛城竟比不上戏志才先生的命不成。”
流光四溢，白炽色的火焰升腾着围绕住戏志才，将他带向不明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