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瑜带回去的路上余毒一直都在冷冷地看着他,打定主意不会听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可是怪得很,周瑜这一路上都只有沉默,甚至注意力都没有放在余毒的身上。余毒怀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却也默默不语。他知道一旦自己开口就已经代表了自己的失败。
此刻唯有沉默是最好的防御。
周瑜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他早已归心似箭。他不搭理余毒一方面是想要磋磨他的锐气,另一方面就是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姊姊就要为人母了啊,这个过程从来都是危险万分的。自己虽说不能帮得上忙,但是给她一些精神的支持自己还是能够做到的!
为了将董杰送回他原来的地方,周瑜精心布置,却不想最后出手的还是刘琳。她和郭嘉一样都倾向于速战速决,两人相处时也难免相互影响,速战速决也好理解。只是周瑜对刘琳仍然有了愧疚和心疼。她何时才能将自己完全放松下来呢?自己能为她做的又有多少?
余毒一路上都觉得自己几乎被憋闷的要死,负责看管自己的两个士兵路上一句话也不说,而周瑜更是个专注于自己的思考,根本就不会理会余毒。余毒不是个能够静心的大帅,也不是心机深沉的谋士,这一路上他真的是被憋坏了。不过他知道自己必须等待,不能和这个危险人物说上哪怕一句话,不然自己就会前功尽弃。
行程在周瑜的归心似箭中一天天地加快,路程越来越短,然而余毒和周瑜的心里都有了一种难以抒发的情感等待着爆发。
“行军教授周瑜。”他扔下了自己的腰牌从并州地界的各个重镇中飞驰而过,一路的畅通无阻。余毒被两名士兵带着看着那策马扬鞭挥洒肆意的少年,心里一动。自己也曾如他一般挥洒轻狂过,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人的放弃而堕落?
官道上,他轻骑快马,足下生风。他的心里又是怎样的一种波涛涌动,此刻他恨不能将刘琳所有有关速度的法术习遍,好让自己能够转瞬间回到熟悉的晋阳城。
晋阳城,伟岸大气的城门下,一众并州枢机人物静静地等待着周瑜的归来,刘琳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却两眼直直地望着来路。
“琳儿先小寐一会儿可好?让公瑾看到你这样他会愧疚的。”郭嘉知道此时只有搬出周瑜才能让刘琳乖乖就范。
“可是我想第一眼就看到他!”刘琳固执地拽着郭嘉的衣角可怜巴巴道。
“嘉会叫醒琳儿的,这还不好吗?”郭嘉低声请求着。这样下去对大人孩子都没有好处,自己真的很怕!她本就弱不胜衣,如今更兼有孕在身,时时刻刻自己都替她担着一份心。可是看着她小猫一般哀求的眼神,郭嘉的心忍不住又软了下来,只是轻轻地在刘琳的额头上吻了下,满眼爱惜地摇头。
晋阳城的城门已经遥遥在望,周瑜索性交代了两个士兵可以在后缓缓前来,言未毕早已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两名士兵虽然已经习惯了一路上周瑜的不断提速,到此还是忍不住暗暗咂舌。连一向压抑的余毒都忍不住发出了轻声的不可置信声。
尽管周瑜交代自己等人可以慢慢赶来,但是两位士兵可不觉得自己应该慢慢走完这剩下的路程,他们带着余毒也开始加速。而余毒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他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周瑜这么归心似箭。
来到了亲如兄弟一般的主公等人面前的时候周瑜险些激动的热泪盈眶。虽然只是分开了短短两三个月但是周瑜没有一日不思归来。离别的苦痛、与董杰周旋的压力给他带来的疲惫在此刻完全得到了释放。
轻轻下了马背走到众人身边,孙策迎面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拳:“我还以为你会拖得更久!”
“伯符,假设是你去,你会花更长时间。”郭嘉微微扬了扬眉毛。
“我根本不适合干这种活儿!”孙策理直气壮地看着郭嘉。自己只是武将,说什么这种事情也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于是孙策愈加肆无忌惮地朝周瑜翻白眼。周瑜则将目光停在了窝在郭嘉怀里睡的正香的刘琳身上。对孙策的白眼视而不见。孙策顿时安静了下来。
“既然姊姊已经安睡,奉孝兄快些回去罢,不要让姊姊有了风寒。”周瑜原本想和郭嘉说说余毒的事情,想了想现在不是太合适便没有开口。
“公瑾,你若是方便就送琳儿回去,嘉要和余毒见上一面,绝不能拖延。”郭嘉的心忽然一动,改变了自己的主意。周瑜稍稍皱眉略觉不妥,刚想开口反驳郭嘉忽然附耳低言了几个字,他的眼睛蓦然湿了。
“好。”他珍而重之地接过略显沉重的佳人,一步步离去。
荀彧看着周瑜挺拔秀颀的身影渐渐远去,心里有些摸不透郭嘉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有违常理的决定?
罢了,他是郭嘉,从来不受常理束缚的郭嘉!自己早就该习惯了这位的不靠谱。荀彧的笑里满是宠溺,一如兄长对自己不省心的兄弟。
郭嘉抬眼,看着远处从马背上翻下来的三人,满是兴味。
“余毒将军,我郭嘉等你可是非止一日了。”他心中暗暗想道,嘴边噙着一抹笑容,意味不明地注视着即将爆发的余毒。
周瑜就这么走了?!余毒对于这并州的构成真是头大如斗,怎么看,眼前的人才是最有实力的人!他的权力……莫非就是并州牧本人了?可是这也太过年轻!
郭嘉不动如山地看着余毒不停地变幻着表情。心里也在暗暗揣摩着余毒的心思。刘耀和荀彧都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站在郭嘉的身后神情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余毒是个粗人,绝不敢让州牧大人亲自相迎!”余毒朝郭嘉作揖,口气生硬。
郭嘉僵住了。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落,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余毒的礼仪。
“余毒将军,这是要离间我并州官员之间的关系吗?本公原以为你只是武将,却不想……你还有上那么几分的机智。”刘耀爽朗地大笑着,拍了拍郭嘉的肩膀走到余毒的面前。
余毒诧异了一瞬,眼里飞快地闪逝了一瞬的得意。自己歪打正着,此人……哼。
“奉孝乃是本公妹婿,在并州,他的一言一行即是代表本公,如此雕虫小技,将军想要置奉孝于两难境地不觉得太过了吗?”刘耀轻声地嗤笑着,挥挥手,“我要回去了,这余毒便交给奉孝!”他的声音和他的步伐一样的坚定有力,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尽的威仪。
“嘉……谢主公!”背后的郭嘉缓缓跪下,叩首。得到如此信任,自己即使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荀彧的眼角也有了湿意,朝孙策摇摇头,每一步都是端正有力的。的确,这样的主公……无出其右。即使是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那完完全的信任。
怎么会没有裂痕呢,这说不定只是刘耀骑虎难下罢了。余毒想到此处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和郭嘉对视着,等待着他开口。
“余毒将军不如先在我并州游览一番再作打算?”郭嘉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镇定自若,看着余毒,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盛情难却。”余毒也不做推辞。虽然不知道这郭嘉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也是兵来将挡。
“很好。伯符便当是替嘉尽了一番地主之谊罢?嘉别有要事处理,失陪了。”郭嘉从从容容,丝毫不见方才的紧张拘束。
周瑜因怀中抱着的是自家姊姊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回到郭嘉的府上,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公主府这个刘琳的闺阁。想想虽然孙尚香在此住着自己却好似她的兄长一般,也不必避忌什么。
墨凝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站在窗前,遥望着窗外染上金色花边的琉璃瓦,自失地笑开。想想当初自己与男神孙策见面真是激动不已!可是好遗憾那时候公瑾不在!他竟然不在!刚刚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是伯符故意还是怎的,他模棱两可的话语让自己以为历史被改变成了孙策和周瑜并无交集,可是将自己急坏了。虽是如此却也不好相问,真是有苦难言。不过还好琳儿姊姊善解人意,私下里告诉自己公瑾只是被派出去执行了一项秘密任务自己这才少有放心。可是,这都一个多月了为何他还不曾回来?
盯着窗子外看了会儿,墨凝又回身拿起了自己带来的书静静地看着,很快便沉浸在了书中。
周瑜默默地抱着刘琳走进房间。却看到一女子的背影。尚香似乎不是住在姊姊的正房吧?难道这个小妮子又搜刮姊姊的兵书战策来了?周瑜好笑地想着,也不惊动她,轻手轻脚地将刘琳放在了榻上,随后便坐在了床沿等待刘琳醒来。
目光又落在了那女子的身上,周瑜再三辨认,印象中尚香并不做如此打扮,他不由有些疑惑。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周瑜忽就有了玩笑一番的心思。
“姑娘竟是会挑选地方。这一室书籍,再添上一杯香茗岂不是妙哉。”
“你……你干嘛这样子吓人家!走路不出声的吗!”墨凝猛然间吃了一吓,下意识地蹦了起来,连手中的书籍都扔在一边。
“姑娘竟是如此激动,在下打搅了姑娘阅读可真是惶恐之至。”周瑜轻轻将书接住,看了看标题。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勾勾画画,在下才疏学浅,当真自愧不如。”周瑜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
墨凝此时早已经回了神,细致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他也是满脸的疲惫,一身银色的铠甲覆住周身,长发可能由于长时间的奔波而有些散乱。虽然只是看到了侧脸,但是那柔中带刚的曲线不难想象他是怎样帅气的一个人。为什么又是穿着铠甲?自己第一次见到伯符就是这样!眼前的人在铠甲的衬托下那样英姿飒爽,自己甚至都能够想到他上战场杀敌时会是怎样的挥洒如意!
天啊!三国是美男的产地,自己……这眼前的人怎么竟然比伯符还要令人迷醉!不可能,绝不会有人比伯符还让自己神魂颠倒!不会是……是公瑾吗?可是如果公瑾回来,自己也该知道啊!琳儿姊姊可是答应了自己一定会提前告诉自己的!
墨凝甩了甩头,将自己脑海中乱糟糟的思绪抛却在一边,抬头一板一眼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琳儿的闺房,难道你不觉得不合适吗!还有,你这是打哪来的?一身风尘难道都不知道清洗一下的吗!”
周瑜看着眼前的女子先是一惊一乍而后又盯着自己眼珠子似乎都掉了下来的摸样正自觉得好笑,冷不防她竟噼里啪啦地说了这么多,一时之间失声而笑。
“你你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墨凝看着他眼中的戏谑不由有了薄怒。
早就被墨凝吵醒的刘琳静静地躺在床上揉着耳朵微微笑着。周瑜此刻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着陌生女孩的身上,竟然一时间将刘琳还在睡觉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是站着将墨凝从头到脚地看了又看。
“在下是获取了公主的特许才能进来的。”周瑜决定好好地逗逗这行事跳脱的女子,他言简意赅地回答了墨凝的第一个问题之后就停住了。
“你……”获得公主的特许?会是谁?琳儿不是说男子之中只有郭嘉荀彧和周瑜……
“噗。”周瑜看她震惊地盯着自己上看下看,终于失声而笑。
“在下周公瑾,多有冒犯,在此给姑娘赔罪。”周瑜好整以暇地做了个揖。
“周公瑾!”墨凝愣了两秒钟,冲上去揪住了他,“你……你让我等的好苦!”
终于等到了啊!伯符公瑾我都见到都见到了!墨凝一边不住地摇晃着周瑜一边浮想联翩,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自己竟然真的等到他了!太幸福了,自己见到了自己的男神!一个不差地见到了自己的男神!虽然回来是晚了点,但是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周瑜,我不会放你走的!
刘琳在榻上伸了个懒腰,复又静静睡去。他没事,这就够了。至于凝儿……她一定不会放手。
周瑜待到墨凝稍稍安静才想起自己本来要等刘琳醒来才离开,遂轻手轻脚走过去。
“原来你把琳儿……给抱回来了啊,我说怎么会……”墨凝想想刚刚自己那般说不定吵醒了刘琳,不由一阵面红耳赤,一句话在口中转了许久,音节一点点婉转变调。
“姊姊若是被你吵醒也早就醒了,不过……”周瑜没好气地顺口抬杠,想了想仔仔细细看了刘琳之后却又笑起来。
“姊姊明显是被你吵醒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