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驾……”一串利落干脆的叫喊声从一片宽阔的原野上传来,引起了路过的易海蓝的注意。
他驾着马,缓缓地走进这个杳无人烟的原野,只见是琉翊在那里,正扬着马鞭一圈,又一圈的驰骋着,并练习着骑马拾物、跳鞍、翻身等高难度的动作,只见她一次又一次重重地摔下,又一次次重新开始,眼神中一直透射出坚定的目光,心无旁骛。
“原来,你不是天才!”易海蓝云淡风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琉翊蓦然回首,开始怔了一下,然后迅速回过神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边跳上马,一边看着手中的缰绳说道:“爱因斯坦说过,天才是99分的努力,加上1分的创造力,如果按照这个公式,我确实不算是天才,因为我离99分的努力,还差的很远。”
话毕,她扬起马鞭,继续练习……
易海蓝赶了上来,故意挑衅地说道:“咱们比赛吧!以前面的湖边为终点!”
二人就这样,展开了他们友情长跑中的第一场竞赛。他们基本是同时到达的,二人都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身心愉快,是一种棋逢敌手、相见恨晚的愉快。
他们累得瘫坐在湖边的草坪上,听着大自然的呼吸声,嗅着湖面上飘拂过的青草香,宁静得好像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我输了!”琉翊轻轻地扭过头说道。
易海蓝闭上眼睛,全身放松地躺了下来,一边说道:“我们几乎是同时到达终点的,不分高下。”
“不,我们是同时到达,但是我们不是同时起步,严格算来,是我输了。”琉翊十分认真地解释道。
“其实没必要事事如此认真,人生不过匆匆数十年,转眼即逝,再大的执着,最后也会成云烟。不如快意人生,难得糊涂更好。”易海蓝依然闭着眼睛,云淡风轻地说道。
琉翊长了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触感,好像每一个字,都在触及她的毛孔,让她整个人都紧绷了,于是,她深舒了一口气,看着天空,若有所思。在她过去生活的地方,她永远只能看到方方框框的天空,在她过去生活的岁月里,她永远只能听到: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应该如何,必须如何……
易海蓝感觉到了身旁传来了凝重的气息,于是睁开了眼睛,看着身旁这个仰望天空的女子,她的眼睛里透出丝丝悲伤……他便故意说道:“既然输了,那就罚你……请我喝杯咖啡!走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手工咖啡馆,那味道……”
说着,易海蓝已经立即起身,一跃上马,然后等着琉翊跟上自己的脚步。
“嗯……好香啊!”琉翊一进门,忍不住惊叹道。
“当然,这里的咖啡豆每一粒都是老板精挑细选过的,纯手工现磨的,我保证你一喝就会上瘾。”易海蓝随后便替琉翊一并点了杯招牌老树咖啡。
“好醇香浓郁的咖啡,和我以前喝的味道完全不一样。”琉翊再次惊叹。
“你以前喝的咖啡,都是用的咖啡粉冲泡的,只能得其形,而不能传其神。”易海蓝开始给琉翊介绍每种咖啡的品质和口味,如数家珍,琉翊也津津有味地听着。
“不是说,人应该快意人生,不要太过认真吗?可你对一杯咖啡,都如此认真,岂不是自相矛盾?”琉翊插嘴了一句。
“对于吃喝玩乐的事情,必须认真,因为它们都是能直接影响着你能否快意人生?懂吗?”易海蓝说起歪理时候,就像专家在解读自己的研究成果一样,既专业又严肃。
“你的朋友们太可怜了,你的思想真可怕。”琉翊品了一口咖啡后感概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成不了朋友?”易海蓝反问道。
琉翊看着这张帅气又不羁的脸,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看着,看着……
随后的一个月里,他们在同样的地方,多次相遇,多次比赛,多次一起喝咖啡,渐渐的,这样的相遇,成为了不需要事先约定的默契,他们之间谈话也渐渐变多……
这一天,他们又如常地来到了咖啡馆。
“琉翊,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为什么会选择读这样的专业?你的家人是支持你的吗?”易海蓝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为什么如此问?”琉翊反问道。
“我还记得,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的装扮和住的船舱,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身边照顾你的仆人也是礼数周全的,可见你们家应该还是家规深严的。这样的人家,会让自己的千金去学骑马打枪?我有点难以置信。”易海蓝陈述着自己一直以来心中的疑问。
“你猜对了。我是瞒着我家里人,读的这个专业。他们不知道我会骑马和打枪的,只当我是读的外语翻译。”琉翊没想隐瞒任何事情,一一告诉了易海蓝,“我其实是满族人,全名是董鄂。琉翊,我阿玛在前朝是有官职的,世代是八旗贵族,所以老祖宗传下来有点财富。我从小都没有上过私塾,阿玛只让教书先生到府里去教我识字,学的也是四书五经,我总想着哪一天,我可以一拳把那陈词滥调的先生打倒,偷溜出去玩。”
易海蓝“噗嗤”地笑了出来,打趣说道:“可以想象你的叛逆,要不然也不会学这个专业了。那后来是真的逃出来了?”
“没有,府里的护院都看得紧,我是插翅都难飞的。于是,我就想尽了法子,折腾那个教书先生,他终于抵挡不住了,便自动请辞,之后的几个先生,也同样请辞了。阿玛生了大气,差点将我家法伺候,是我娘拼死护住了我。然后大娘便提出,让阿玛将我送去二龙山上的金陵禅院里,让那儿的师傅们好好教导我修心养性。在那里,我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有一次,我到后山上去拾柴枝的时候,遇到了一头觅食的鹰,看到我立即向我扑来,是我的恩师救了我,他居然在那么远的地方,将那只动作迅猛的老鹰一枪毙命,于是,我经常到后山去拾柴枝,偷看他看书和练武,他发现了我,然后教我打咏春拳,教我骑马,也教我打枪。他给我看的书,是我在阿玛书房里都从未见过的,每一本都很新鲜有趣,很长的时间里,我都在后山跟着他学习,直至有一天,师父说他要走了,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此后,我再也没有在后山见过他了,再后来,阿玛要娶三姨娘,把我接了回府。”琉翊充满伤感地回忆着过去的种种。
“原来如此。看来这位恩师,也是至情至性之人,相信终有一天,你们还会再见的。”易海蓝感概了一句,温暖地安慰道。
“我也相信,终有一天,我会再见到师父的。没有他,我人生的天空永远就只有院角的那个角落,是他让我看到了我前所未曾接触过的世界。”琉翊眼睛看着远方,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