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家教人生观培养:父母最长情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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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漂浮的青春(2)

汤米,一个来自宾夕法尼亚州的18岁男孩,是在我们的访谈中表现出“毫无目标感”的年轻人之一。10他当时读大一刚读到一半,觉得在学校里学到的任何东西都不能给他带来动力,但他认为自己也没理由退学,因为他知道大学之外可能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学校里的那些功课已经“够好混的了”。事实上,他说他对现在这种漂浮的状态已经“相当满意”,很骄傲且坚定地认为,不管他有没有投身于任何一件事情,到最后都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再有就是他的脑海里也没有特定的目标,对于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也表现得漠不关心。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也反映在他每天日常所做的决定上,以及更广泛的层面。关于选课这件事,他说:“我不知道我下学期要选什么课,但学校会要求你选一些课,我就会说‘我勒个去!’,然后丢个硬币什么之类的帮我做决定”。问到他将来的打算,对自己没有任何的打算,汤米依然感到很自在:“我真的对将来没有想法,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吗?到处旅行好像还蛮有趣的,如果有人肯为我付钱,我当然乐意了”。

汤米就是当今对于目标或抱负没有任何需求的年轻人之一。这些心里有不满情绪的人当中,有些就像汤米这样,对于自己缺乏方向感这件事几乎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困扰。另一个被访谈的男孩17岁,来自新泽西州,他用这种方式来接纳他的无目标感,“对任何事情都保持冷漠的做法对我来说还挺奏效的,如果你不去理它,事情不会自己找上门来,对吧。就目前来说,就这么懒下去吧,管它呢”。

至少到目前为止,这些年轻人并没有因情绪困扰而抱怨过,反而经常声称他们“很快乐”。但是,“无目标感”真的就像他们所预期的那样,能够通往快乐吗?的确,无目标感可以和享乐主义共存,很多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投入感的年轻人也确实表达了他们的开心和快乐。但是,近年来心理学家对“快乐”的研究发现,这些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投入的人所体验到的这种“享乐性质的快乐”,是非常短暂的,甚至到最后基本是完全空掉的,尤其把它和持久的、充沛的满足感放在一起比较时,显得尤为明显。心理学家马丁·塞利格曼(Martin Seligman)把后者这种持久、充沛的满足感称为“真正的快乐”。11即使从享乐主义的角度来看,这些没有投入和目标感的年轻人也是和快乐的状态相去甚远的。

对于大多数没有投入和目标感的年轻人来说,方向的缺失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烦恼。他们表达了内心的焦虑感,以及因无法掌控人生而带给他们的一种“被困住”的感觉。他们对自己很失望,对于目前生命当中所赋予他们的东西感到很沮丧,也因自己生活的空虚而感到绝望。

有一个12岁的孩子,叫作阿本,在我们访谈他的时候,他对“不知道自己将来长大了要做什么”而感到焦虑。他告诉我们说,他花了大部分的时间在做作业,但是极少能从中得到任何满足感。“大多数时候,我想要去外面,什么事也不做,就是放松”,他说。学习如此努力的主要原因来自于他的妈妈给他的压力,“她认为我就是该好好学习,她想要我成为她所有朋友的孩子当中学习最优秀的那个”。在他妈妈看来,阿本的未来在于“他学到的技能,能够胜任一份好的工作”。另外,阿本很喜欢音乐,梦想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一名歌手或舞者。他的这个梦想并没有得到家人的支持。“我的妈妈希望我有自己的选择,但是她希望我的选择是数学或者科学方面”,这样一来的结果,就是阿本对每天自己所做的事情并没有投入感,感觉是被外力推着走的。他尽力去服从了,但感觉很不开心:“我喜欢表演,喜欢唱歌,真的很喜欢,但是我妈妈说‘不,你不可以’,我就这样被锁在笼子里了”。

对于自己想选择的方向,阿本显得无能为力,感觉很受挫。他可以预见到“父母心里为他盘算的未来”对他而言是毫无意义的,对这一点的认识更让他感到困顿和焦虑。或许在求学的这些年里,阿本还有机会为追求个人兴趣争取到一些支持,但对于其他年轻人来说,也许要花更长的时间才能悟到,他们现在走的路并非“通往目标之路”。那些没能找到目标感的年轻人,当他们到了青壮年期,开始审视自己人生道路的方向时,会被突如其来的空虚和迷惑感所打击,这会让他们大感意外。

现年27岁的杰西卡,是一位无论求学,还是参加工作都表现不错的年轻女性。12她就读于赫赫有名的独立学院,并获得奖学金进入一个最顶尖的毕业生项目,在毕业的时候收到了好几家公司的工作邀请。无论在田径场上还是学业方面,她都是学校里的明星人物。不过,杰西卡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成为一名学者或者运动员。事实上,除了旅行以及和朋友们闲逛之外,她并没有从生活中的其他事情上得到过持久的快乐感。虽然她多数课程都学得不错,但没有一门课能够激起她足够的兴趣,她顶多是在空闲的时间里粗略地翻一下专业相关的书。为了保持身材,她也在有规律地坚持运动,但已经对所参与的体育项目丧失了兴趣。除了偶尔看看电影之外,其他文化活动她都懒得参加。

杰西卡说,她无法逃脱一种感觉,那就是“我这辈子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别人——我的父母、老师、教练……为了任何人,除了为我自己。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更糟糕的是,尽管才能出众,她依然缺乏一种安全感。有一次她大声地说,“我这一生都在伪装!”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懂得足够多,足以胜任一项复杂的工作,她也不确定为自己设想的任何一个职业能够让她保持持久的兴趣。结果,一旦她想到未来,就会觉得很痛苦。直到现在,她还不觉得自己可以接受任何一个最近收到的工作邀请。反而她想花些时间去旅行,直到找到那个相对稳固的人生方向为止。她的决定倒也合情合理,但伴随她的是非常痛苦的自我怀疑和焦虑感。

杰西卡在这些目标感缺失的群体当中大概处于靠中间的位置,她并没有受到很深的伤害,也没能找到可以点燃她热情的方向。像大多数人一样,杰西卡不安地处在一种持续的焦虑和困惑当中,不知何时才是尽头。“我从没有真正决定去做过什么,只是碰巧发生了”,她说,“从来没有觉得我处在一个自己想去或应该去的地方,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总是想逃离”。

杰西卡对过去取得的成就感到失望,尽管这些成就得到父母、老师的夸赞,却未能帮助她找到一个她真正渴望实现的目标或行动方案。她目前的状况充满了不确定性,或许她可以在一个自我设定的“延缓偿付期”内重新发现自我,或者趁着还年轻,从一个短暂的环境漂向另一个,却无法从她所做的任何一个事情当中找到持久的意义感。

杰西卡的一些同龄人比她的状况更糟糕。他们没有杰西卡所取得的一系列成就,没有杰西卡已经被证明了的才华,也没有像杰西卡那样在遭受挫折的时候可以得到来自家人和朋友的支持。研究表明,这些年轻人当中很多人已经表现出一连串的心理症状及压力方面的症状(比杰西卡不时的恐慌要严重得多):睡眠障碍、进食障碍、失控的发怒、与社会隔绝、性功能障碍、药物滥用,以及一系列自我毁灭的倾向。

英国惠灵顿大学的老师安东尼·塞尔顿(Anthony Seldon)在他最近一期报纸专栏里评论道:“在中学和大学,年轻人萎靡不振和高度焦虑的状况已经到了流行病爆发的程度。一位伦敦哈利街的精神科医生称,去年他已经接诊了来自同一个班级的5名忧虑的学生,他们所在的学校还是伦敦一所具有‘很高学术声望’的学校。在大学里,同样有非常多的大学生觉得学业很难应付,这是不是让人觉得很惊讶呢?最近美国的一项研究显示,45%的大学生都表现出严重的抑郁的征兆,这简直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13

最近有一本书,写的是关于“一代有着疏离感与不快乐感的孩子”,临床心理学家马德琳·莱文(Madeline Levine)在书里描述了她在行医实践中的观察,这些受困扰的青少年身上有一种内在的空虚感。其中一些青少年表现出严重的自我毁灭行为,例如一个15岁的女孩就真的在左前臂刻上“空虚”二字。类似“割腕”这种行为经过媒体的大量报道,已经引起了家长们的注意,幸亏这还只是比较少见的现象。这里我们比较感兴趣的一点是,莱文对那些问题不太严重的孩子们的观察,他们带着青少年典型的忧虑来寻求她的协助。“其中很多的青少年”,她在书中写道,“都很会强颜欢笑”,但事实上他们是会对焦虑感和空虚感发牢骚的:“他们真的不开心”。他们对于任何爱好都没有一丝的热情,在每天的生活中也找不到乐趣。他们用来描述沮丧感的句子有:“无所事事”,“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开心”,还有说得最多的“总觉得内心少了点什么”。14

观察者注意到,即使是这些青少年当中最优秀的孩子,他们对于那些带给他们早期成功的事情上也缺乏持续的投入,让人感到有些不解。《纽约时报》教育领域的作家劳拉·帕帕诺欧(Laura Pappano)在最近的一篇文章里记述了一组成绩顶尖的学生,她称他们为“难以置信的一代”,由于他们已经在中学时期取得了非常优异的成绩,到了大学之后,就会感觉大学比较松懈,几乎没什么能够让他们维持兴趣的挑战了。15

一位麻省理工学院的学生把时间都花在了打水球、玩飞盘、上网以及看电视上。

作者的观点是,外界对于学生的期望已经大到一定程度,使得那些很聪明的学生在本来应该属于他们长期兴趣的事情上面,“过早”取得了突出的成绩。此外,这些学生在进入大学之后,甚至还会对这种不给学生施加压力的教育系统提出质疑。她引用一位高等教育行政管理人员的评论:“为了让孩子进入大学,我们逼迫他们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那么他们进来之后做什么呢?”

对此我有不同的观点:如果这些聪慧的学生能够很清楚地认识到他们想要取得的成就“是什么”,以及“为什么”,那么他们在大学期间就不会失去动力。如果他们能够在早期的努力奋斗及取得的成就当中发现比成绩和奖项“更为深层”的目标,那么当他们进入大学的时候,将会全力以赴。他们那时候会更渴望获取更多的知识和技能,来帮助他们更好地达成他们所选择的那个目标。

大学期间的“漫无目的”所造成的负面心理影响,才是应该得到关注的。表面上看起来很成功,但实际上没有方向感,年轻人身上背负的这种痛苦会因失控而演变为自我毁灭的行为,这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在美国的学院和大学里,每年都有一大批表现优异的学生企图自杀,很多人真的就自杀了。16据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记载的有关青少年和青年人自杀的最新报告显示,2004年的自杀率增长了8个百分点,是15年来增幅最大的一年。17近些年来,在高等院校的学生公寓,对于自杀风险的关注在逐步提升。大学辅导员几乎一致地把这个问题归因于“学校的课业负担过重”以及“竞争的压力”。我对这些绝望的、不快乐的学生们深表同情和关心,但我不太信服关于“压力”的说法。只要年轻人相信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繁重的功课和激烈的竞争本身,是不会损害他们的精神的。

在一项对7000名从8年级到高中的美国青少年的跟踪研究中,芭芭拉·施耐德(Barbara Schneider)和大卫·史蒂芬森(David Stevenson)得出了一个让人感到惊讶的结论:与大众(或者说是媒体)对年轻人“享乐主义”、“疯狂玩耍”的印象相反,当今的很多年轻人是怀有志向和抱负的,但仅有极少数人预期可以实现这些抱负。作者写道:“大多数高中生怀有远大的志向,但没有到达彼岸的清晰的人生规划”。用作者的话说,他们是“有动机但没方向”。这样的结果就是,他们会感觉更加挫败、沮丧和被疏远。施耐德和史蒂芬森描述说,在年轻人的烦恼当中,似乎隐藏着极度的痛苦。况且,这种痛苦的“隐藏”本身就是一个问题。他们从观察当中发现,家长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作者还指出“很多家长并没有把积极地帮助子女规划他们的未来当作自己的责任”,关于这点,也是后面我会详细阐述的。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