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我国社会冲突集中表现为利益冲突,但近年来“无直接利益冲突”的特殊现象逐步出现:社会冲突的众多参与者与事件本身无关,而只是表达、发泄一种情绪。一些地区的社会矛盾事件中,不少参与群体事件的群众,本身并没有直接利益诉求,而是因为曾经遭受过不公平对待,长期积累下不满情绪,借机宣泄。
从“无直接利益冲突”现象分析,在互联网上,一个地方发生的局部事件,全国人民都可以是“无直接利益冲突者”,街头几十人围观起哄的局面映射到互联网上就是全民围观、全民参与。这种全民参与性有积极、正面的意义,但有相当多的人是趁机发泄自己对社会、对政府的不满,甚至“唯恐天下不乱”,有意煽动和恶意炒作。这些人不是敌对分子,更没有受境外势力蛊惑和支持,但其煽动与炒作行为已经与敌对分子和境外势力无异,因而今后必须加强对这一现象的研究,防止这一现象恶化和被人利用。
在高度重视互联网煽动、炒作群体性事件的同时,也有必要指出,应正确对待网民合理的政治诉求和对政府以及官员的批评,不可凡事均扣上“煽动”、“攻击政府”甚至“危害国家安全”的帽子。
由于种种原因形成的心理冲突、心理不满需要有发泄的渠道与机会。在西方,对社会的不满是通过政党轮流执政来调节的,所以,多党制在西方社会被称为社会情绪的缓冲阀、调节器。而中国政治体制下,在计划经济时代由于社会结构分化不大,社会调节器的必要性不是那么强烈。但在今天,社会分层、社会价值观等都发生了巨大变化,人们的心理压力需要通过一定渠道舒缓,社会情绪需要以某种方式宣泄,这样,互联网上的论坛、博客、新闻跟帖等,在客观上就承担起社会情绪、社会心理的缓冲阀、调节器的作用。因此,对待博客和各种网络言论,只要不触及政治上的底线和道德上的底线,应以宽容的态度容忍其存在。事实上,在多元的社会,在尊重宪法、目标一致的前提下,媒体需要有一定的包容性,使各种不同利益群体的不同利益诉求,能够通过特定的表达平台和表达渠道,反映到决策层。这样可以缓解各种社会矛盾,有利于稳定社会局面。如果缺乏包容性,过于刚性,不能把各种意见、正当的利益诉求包容在制度化的表达渠道中,反而易于使某些非主流意识形态演化为“反主流”意识形态,造成社会的紊乱。但当前一些党政机关的领导干部对待互联网和手机短信,仍采取简单的堵、盖、封的传统方法,甚至出现了“彭水诗案”等严重侵犯公民人权的事件,这既不符合互联网治理的规律,也完全无助于社会矛盾的解决。
四文化入侵与文化颠覆
冷战终结后,各国综合国力的竞争愈演愈烈。各国不仅重视经济、军事等传统权力资源的“硬权力”的发展,且更关注以文化、价值为核心的“软权力”的栽培。在经济全球化的影响下,文化也凸显全球化趋势。而文化全球化是一把双刃剑,具体进程表现出两个特点,即文化的“趋同”与文化的“多样”。某些强势文化正试图“同化”弱势文化,而弱势文化则竭力维护着文化的多样性。恰如有专家所说:“全球化的同质化与地方差异化是同步展开的。”其实,“趋同”和“多样”本来就是对立统一的,两者体现了一种共性和个性的关系。“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在一定程度上就说明了这一道理。
文化全球化本身蕴涵的矛盾特性,使文化在不同国家之间的交流中也不断涌现出激烈的冲突。目前,文化安全问题成为当前各国聚焦的热点,成为国家安全体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而互联网,则成为文化入侵最有效的工具和文化斗争的新平台。
1.互联网成为文化入侵的重要途径
互联网本身是文化的载体和传播渠道,其快速发展使文化入侵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机会。例如,进口的信息技术产品特别是娱乐、休闲产品已经成为西方文化入侵的排头兵,不断向年青一代灌输着西方的生活方式和价值理念。当前,互联网上的信息资源主要集中于英语环境,非英语环境的信息内容远远无法与之抗衡。事实上,信息资源之间的差距会形成国家和民族竞争力上的差距。当许多国家正在考虑如何抵制美式文化入侵的时候,以英语环境为基础的互联网社会又使得如何保护和发扬本民族文化的问题显得更加紧迫。
西方国家对信息时代的文化入侵极为警惕。例如欧洲大陆一向将美国好莱坞电影视为一种对自身的文化入侵,并敬而远之。2005年以来,谷歌(Google)的数字图书馆计划又引起了欧洲人的忧虑。根据谷歌在2004年12月首次公布的数字图书馆计划,将扫描牛津、哈佛、斯坦福和密歇根等四所大学以及纽约公共图书馆的数百万本图书,并把它们放到网上。欧洲人视此为变相的美国文化入侵,担心欧洲大陆对人类历史的贡献会被谷歌抹杀,以美国为中心的英美文化将会垄断整个世界。
为了应对谷歌的数字图书馆计划,欧洲六个国家提出了联合创建欧洲数字图书馆的建议,并提交欧盟讨论。倡导欧洲数字图书馆计划的六个国家分别为法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波兰和匈牙利,来自这些国家的代表认为:“如果欧洲数字图书馆计划不能尽快实施,未来欧洲大陆将无法在人类知识库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版图。”法国国家图书馆馆长让诺尔·杰恩尼为此专门出版了一本名为《当谷歌挑战世界》的书,在书中他详尽阐述了谷歌入侵世界文化的观点。
批评人士还担心,随着谷歌数字图书馆计划的深入,未来无法通过谷歌找到的人或物将被视为不存在。当然,但丁或莎士比亚这样的名人并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但对那些知名度较低的作者而言,这将是一场灾难。匈牙利文化部部长安德拉斯·布佐基表示:“按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如果某一事物没有在网络上注册,那它将被视为不存在。欧洲数字图书馆计划将为那些小国家以及它们的文化提供‘发言’的机会。”布佐基同时表示,尽管匈牙利的绝大部分知名图书都将出现在谷歌数字图书馆,但有可能只有翻译后的版本。例如,19世纪作家赛比安·诺维德是前教皇保罗二世最喜欢的作家之一,谷歌数字图书馆会以波兰语的形式保留他的诗吗?杰恩尼也表示,在谷歌以市场为导向的选择系统中,欧洲文化的很多精华都有可能被舍弃。
谷歌与欧洲人在数字图书馆上的对抗,不过是信息时代文化入侵和反入侵斗争的一个例子。类似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一些文化入侵完全称得上是“潜移默化”,甚至相当隐蔽,我们在信息时代将长期面临防范外来文化入侵的繁重任务。
2.互联网加速文化颠覆
曾有学者戏言,我们面临的是一个以颠覆为时尚的时代:有人主张让秦桧站起来,让岳飞跪下来;有人把李鸿章说成了能力超强的走向共和的斗士;有人把“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诸葛亮讲得一无是处,十大败绩、排除异己压制人才简直小人不如……这种对自己传统文化的颠覆,比外部的文化入侵有着更可怕的破坏性。如果我们对被颠覆的传统文化能够定量衡量的话,那么互联网发展以来,优秀的传统文化被自己颠覆的已达到一个相当的比例。
仅以汉语言为例,“偶稀饭侬”(我喜欢你)、“狂汗”……对于饱受“快餐文化”和网络洗礼的“80后”群体(1980年以后出生的人)来说,这些“不知所云”的网络语言,却成了他们快捷、时尚的代名词。相反,很多年轻人对一些有深厚文化内涵的成语非常陌生。由于长期使用键盘输入,他们连一些常用字都不会书写。在中小学,有大批长年从事语文教学的老师,面对学生作文中满篇的网络语言,无从批改。网络语言究竟是对汉语的污染,还是对汉语的丰富?这场争论至今没有结束。但不可否认的是,汉语的很多优秀成份正在被年轻一代所遗忘。
面对网络语言的大范围来袭,上海、广西等地纷纷出台地方法规,规定国家机关公文、教科书不得使用不符合现代汉语词汇和语法规范的网络语言,为保护母语建起法律屏障。而与此同时,也有汉语字典开始将一些流行度高的网络语言纳入其中。
作家王蒙呼吁全球华人保卫汉语,展开一场保卫战。王蒙针对的主要是由于英语、拉丁文在国内的普遍使用,使得中华母语遭受到前所未有的伤害,出现了母语危机的事实。现在看来,危机已不仅仅来自外语的威胁,祸起萧墙更让人忧心忡忡。因为相比于前者,我们自身的放纵和苟且是一种妥协,甚至是一种投降,使得汉语文化的被颠覆来得更直接、更容易。
而导致这种颠覆的,又一次是互联网。
与网络语言的争议相类似,有相当多的信息时代的文化现象,在争议于究竟是“颠覆”还是“创新”。例如网上祭扫,现在网民可以为逝者设置网上纪念馆,纪念馆的首页可以“安放”逝者的照片、生平介绍等;个别网站还推出了“实景扫墓”;有些网站还为死者在网上修建“墓地”。只需要一些简单的操作,人们就可以为死者上香、祭酒、献花、点歌。那么,“网络祭扫”是对传统文化的颠覆吗?是否值得提倡?一时间引发了广泛争议。2004年,民政部发文提出,要倡导和鼓励“网络祭扫”等形式,营造文明祭奠的社会氛围。但这一倡议恐怕没有考虑到这样一个问题:当前很多文化现象中的矛盾双方是一种“你死我活”的对立状态,传统文化正在“颠覆还是创新”的争议中事实上正在逐渐走向颠覆,而我们的“创新”并不足以弥补我们所失去的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