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一百四十八年,天相骤变,民间盛传“妖噬群宿,逆行天道,灾循天旨。”百姓与妖类本千百年来互不相犯,如今众人皆惶恐不安,恨不得除尽天下妖异,一时间人类妖族争斗四起,民不聊生。
玉京教本是皇家修仙之所,如今也不得不担上捉妖一职,只是皇家修仙耽误不得,幸好有廖掌门的师兄谭悟辛担任捉妖一职,给廖掌门省下不少麻烦。
这日太阳毒得很,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谭悟辛却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他脸庞黝黑,壮硕如铁塔一般,胡子正恼人的沾成一团,虽然看起来与平时并无二样,但是对于特别珍惜胡子的谭悟辛来说简直要了老命。他搜寻一只鲤鱼精已经整整二十三日有余,这次实在不能再把“犯人”从他眼皮底下溜走,白白浪费他这二十三日的心血。
毕竟世间万物可化万种精灵,有好多事等着谭悟辛做,他一时一刻也不想白白浪费。
后边跟着的年轻白衣道士却不想把眼睛睁得那么大,烈日炎炎,他情愿眯着眼睛,跟在师傅后面。
何况他即使眯着眼睛走在路上,路边的小姑娘还是会忍不住对他多看上两眼。
若是一个面如白玉,眉目倜傥,眯着眼睛都特别好看的男子,岂非每个小姑娘都想多看上两眼?
可是这个年轻道士却并不在意女子脉脉的目光,只顾眯着眼走自己的路,漂亮女子他实在见过太多,实在懒得抬头看上一眼。
世上能见许多漂亮女子的只有两个地方,不是青楼就是皇宫。
青楼这道士实在没去过,皇宫嘛,他倒是经常出入。
只因他就是北郡王的五公子,当今皇帝的亲孙儿南宫朱玄。
南宫朱玄的父亲北郡王,自从有了“妖噬群宿,逆行天道,灾循天旨”的流言之后,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眼看流言有越传越厉之势,王爷的觉却不能老是睡不好。老王爷的五公子南宫朱玄心疼爹爹,找爹爹商量去玉京山学习修道捉妖。这办法一则显示南宫家爱民如子,为民捉妖,二则反正自己也是个闲云野鹤之流,此行自是无所谓,能给老爷子宽宽心也是好的。
北郡王起初还非常担心,人类眼中毕竟妖魔横厉,恐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不过王爷儿子挺身犯险、修道捉妖在北郡府传成了一段佳话,一时修道之风四起,百姓对北郡王争相称颂。
北郡王渐渐宽了心,想到自己的七个儿子中,只有老五最明白自己。想想不难,老爷子活了一把年纪,什么都不缺,只有一世英名撒不了手,如今正和了王爷的意,也是美事一桩。
南宫朱玄此时却不觉得这是什么美事,
简直是大大的苦差。
原来修道讲究天人合一,运用体内真气提升真元,再合以周围的“气”,发出强大的功力,进而以气净元,修炼升仙。
不过南宫朱玄练气根本没有长进,他也并不觉得不妥,过惯了王爷府的日子,每天比起练气,朱玄更喜欢做一个闲人。修炼成仙更非他所愿,能够做王爷府的公子哥,比做神仙大概还自在些。
他甚至不似他的师傅谭悟辛那么既妖如仇。这位少爷清楚的很:百姓无非想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罢了,可万物生灵皆是平等,怎么修炼成个妖精就是“逆行了什么天道?真是不知所云。
所以南宫朱玄到了玉京教三载,一直没有成功练气提升真元,连一重真元也没有。
要知道,玉京教一般的弟子,修炼三个月,真元就能达到一重,短短一年时间,就能够有五重真元,会些简单的道法。
只有朱玄每天倚在玉京殿的门口,听听往来鹤鸣,看看师姐们练剑,廖掌门碍着这位公子的地位不敢管教,加上他的师父一心只顾修道捉妖,哪里腾出空闲过问这个强塞给自己的徒弟?
一个夏天的晌午,也许是实在闷热的发慌,谭师傅不知怎的想起还有个皇家的小徒弟,便唤人叫南宫朱玄。朱玄正望着天空发呆,不知师父突然叫自己所为何事,他一向晓得师父脾气爆烈,不敢造次,乖乖跟着来人到西偏堂。
“拜见师父。”南宫朱玄行过礼,抬眼四下观望。西偏堂不是很大,正中间一副八仙桌太师椅,谭师傅坐在太师椅上,铁塔一般把好端端的椅子挤得满满登登,只见谭师傅用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的掐起汝窑青瓷茶盅,每根手指都几乎与茶盅同粗,拿的很不痛快,只好紧着一饮而尽,看得朱玄心中暗自发笑:“我这老师平日不喝茶的,今天竟弄出了这清雅玩意,还故意摆出师长模样,不知要讲些什么事。”
这时谭老师开口问徒儿:“你入我门下多长时间了?”
朱玄恭敬地回答“再一个月就三年了”。
“那你能耐如何啊?”
“还好吧,三年徒儿受益良多,承蒙师傅关照。”南宫朱玄客套了几句,有点心虚,仔细看看师父的脸,谁知师父面露喜色,
“我是个粗人,也摆不出什么老师架子。”说罢师父放下茶盅,茶盅摇了两下,终于没有碎掉。“现在这妖精实在太猖獗,下山的道士人手不足,你就随我捉妖去罢,你是我谭悟辛的徒弟,我想没啥子问题罢。”
南宫朱玄好悬气吐了血,师父这三年与自己说话不到十几句,哪来的自信自己可以下山捉妖了,但是看看师父手边可怜的汝窑茶盅,朱玄只得点头先应承下来。
于是南宫朱玄与师父下了山,这一转眼和鲤鱼精周旋了二十几日有余。这鲤鱼精也好生奇怪,偏偏往玉京教的枪口上撞,在临山十里的小镇被人认出真身,说是个穿白底红衣的女子,拖着一条鱼尾巴,自己和师傅一直追寻着这个妖精,几次只发现了妖精的藏秘之所,却连妖精的面也没见着。
南宫朱玄很想问问师父,以前碰上妖怪是不是也老不见影,但每次师父望向他,都投下巨大的阴影,小公子也只好住了口。到了第二十三日,功夫不负有心人,南宫朱玄正与师傅寻到玉京山下一个小镇子,朱玄恰巧抬头看到一道红光,赶忙叫了声师傅,向前追了几步,谭悟辛抬头也看见了红光,他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珠子,激动又兴奋的朝这道红光追了过去。光芒飞到市集,过了市集再往前就是玉京山脚下了,难道这妖精真的找死不成?
烈日炎炎,师徒俩都屏息凝神,南宫朱玄看着师傅,谭悟辛的嘴角已经裂开,黝黑的脸庞汗水渐渐干了,好似身体已经没了水分,南宫朱玄觉得自己也跟师傅差不了多少,舔舔嘴唇,满口的咸涩。
再行前数里,就见一灌木小径,这离上山就真的不远了,谭紫辛将两个炼化的九目珠释放出来,九目珠与谭紫辛的目力相连,珠子在天空飞,谭紫辛可以通过此珠搜寻妖精的踪迹。朱玄心里暗暗思付:“九目珠乃师傅的宝贝,平时一个也舍不得拿出来,这次一下就放出一双,看来这妖精真的把师父气急了,待会找到他还不打他个魂飞魄散不可!”想着朱玄倚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师傅打坐垂首,双目紧闭,正在用九目珠搜寻。
南宫朱词也跟着暗暗使劲,可是他使劲也没有用,师父那一点动静也没有,正在南宫朱词踌躇着要不要叫他的师父休息一下的时候,一个可怖的叫声从朝西不远的山坡上传来,师父瞬间收了法,纵身一跃,化身一道青光飞了出去。
朱玄也跟着终身一跃,
只有两只脚震了个生疼。他有心跟随师傅过去,可是山路绵延,哪还有师父的踪迹?
看来修道也是有看好处的啊,朱玄心里想着。不禁为师父的安危担心,虽然他不十分热衷于捉妖,还是希望师父赶快战胜归来。这几日的妖精老是让他隐隐不安,虽然他也只在这几日搜寻过妖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