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们一样,他也感受到了那股力量,也是通过那力量到达了洞里。”罗伯特十分肯定地说,“从脚印的笔直程度来看,平常人是完全做不到的,就算是感觉良好的人,在行走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呈曲线状,而他却走得这么笔直,难道那股力量还没有离开他的身体么?”
这点马格丽也感觉到了,她说:“要是你说得没错,我们就应该跟着脚印继续走下去,之前也是这么走的,事实证明他跟我们的目的地是一致的。”
罗伯特点了点头,说:“那我们就跟着它走吧,这感觉,怎么跟被人牵着鼻子走似的。”
马格丽笑了,说:“从一开始就是,如果没有这些牵我们鼻子走的线索,我们肯定也会不自在的。”
两人第一次相视而笑,自从恶魔降临那一刻起,他们无时无刻不被死亡和恐慌笼罩着。如今,眼看不死药就要到手,他们心底都产生了一种轻松的感觉,但转瞬间,轻松的感觉被更加紧张的情绪所代替,他们能否拿到不死药?除了揭晓答案,没有人知道。
外面这会儿应该已经被烈火覆盖了,魔鬼狂吼着把一切东西化为灰烬,它的到来,目的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摧毁世界,把世界与地狱接壤起来。
洞里很凉快,偶尔还能看见几道暗溪从洞口石壁内贯穿而过,这解决了他们的食水问题,来的时候,虽然带着两个水壶,但水早在进入乱石滩时喝光了。
他们趴在暗溪边大口地喝饱了水,又灌满了水壶,继续向前走。
原计划在走到乱石滩时再用个把小时就能找到不死药,现在早就超过了预定时间。洞好像没有尽头,一直朝前延伸着,行走在里面有种世界被压缩的感觉。
又走了半个小时,洞两侧的墙壁开始逐渐合拢,到空间只能容两人通过时,突然转了个弯,呈三十五度角朝下延伸开去。
这样一来,行走就很困难了,两人互相搀扶着,借助岩壁上凸起的石头缓慢行走着。走了不到五分钟,他们的体力就有点吃不消了。马格丽倚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息着,摆手说:“不行了,歇会儿再走,再这么走下去,不死药没找到,我先累死了。”
罗伯特也累得不行了,于是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方休息。
“我真怀疑前面那家伙长了一双兔子腿,我们追到现在,除了脚印还是脚印。现在我一想到我们要做的事,首先映入脑海的就是脚印。”马格丽喝了几口水抱怨道。
罗伯特说:“如果没脚印带着我们走,我们恐怕早被火烧死了,算回来应该感谢它才对,它非但没有给我们制造危险,却一再指引我们朝前走。”
“说也奇怪,洞顶上竟然一直都有汽灯照明,这倒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我以为汽灯只会在一个区域内。”马格丽庆幸地感叹道。
“你还用逻辑判断事情,直到烈火焚烧小镇时,我就已经不那么想了。现在出现任何意想不到的事情,我都不觉得奇怪。”罗伯特喘了口长气说。
“趁现在休息,看看那本古书有没有新的预言?”
“古书……现在不在我身上了,从乱石滩进入到洞里时就不在了。”罗伯特两手一摊,做了个没有的动作。
马格丽听他这么说,脸色大变,她噌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说:“你给弄丢了?那可是我们的保命符,没有古书指引,我们肯定到不了目的地。”
罗伯特的情绪并没有被马格丽感染,他说:“古书到乱石滩,它的义务就完成了,接下来,我们只能靠感觉跟地上这一排脚印走。”
“可是……”
“马格丽!留着时间考虑眼下的问题吧!”罗伯特有点生气,说话声音也变得大了,“我们不知道要走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这脚印会不会突然消失,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我们没有食物,单靠喝水,我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马格丽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转口说:“那我们继续走吧,时间不允许我们逗留在这里了。”
就在两人站起身时,一声惨叫声从他们前方传了过来,惨叫声听起来离得很近,似乎就隔了一小段距离。
“听见了吗?”马格丽竖起耳朵,紧张地问道。
“是惨叫声!”罗伯特脸色已经变了,他开始朝发出惨叫声的方向奔跑,“跟着我,那家伙肯定遇到麻烦了!”
第一次听到留下脚印那个神秘的人的声音,竟然是声惨叫,只有一声,接下来就被洞里的寂静填满了,这让他们不禁怀疑刚才听到的声音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奔跑时罗伯特摔了几跤,身后的马格丽才勉强看到他奔跑的背影。
前面是一个转弯口,罗伯特刚把身子转过去,猛地发现,转弯处竟然是一处断崖,幸好手抓住了洞壁的岩石才没有被惯性带下去。
罗伯特脑门上沁出了一层冷汗,感觉抓岩石的手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他慢慢地朝后退了几步,才完全脱离危险,马格丽这时也赶到了。
“你没事吧,前面到底是什么情况?”马格丽紧张地问道。
“别往前走,转弯处是断崖,我刚才差点摔下去。”罗伯特揉着酸痛的胳膊说,“那个家伙肯定摔进断崖了。”
马格丽用手抓着岩壁的石头,小心地把身子挪到了断崖处。看到眼前的景象,她的眼睛顿时瞪圆了,嘴唇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我来过这里!在那个梦境中,我摔进了断崖。”
罗伯特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在进入地洞时,他也做了坠落断崖的梦,现在将眼前跟梦境中的对照,发现竟然如此相似。
罗伯特按捺着因紧张而狂跳的心,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跟梦境对比,显然眼前还缺少了些什么,比如,他的亲人,比如断崖下的烈火。现在地洞里就只有他和马格丽两个人,并没有其他人出现。
罗伯特把疑团说给马格丽听,她也表现出了不解。“可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在寻找不死药,药没找到路却断了。不管眼下所见和梦境中的有没有关系,没找到不死药,我们失败了。”
罗伯特踉跄着转回到洞的另一侧,无力地倚靠着洞壁,刚才脑子里还被无数的问题充塞着,此时却如同被掏空了一般,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接下来是等死,他想,自城镇被烈火焚烧后,一切都变得跟童话故事一样。他们肩负着寻找不死药的重任,被一本古书庇护而幸免于难,他们在古书中得知有不死药,然后踏上了寻找不死药的路程。
至于不死药是什么样的,不死药真能挽救死去人的灵魂,并让他们复生么?他都不知道。他感觉自己从始至终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到死他也不可能得知真相。
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接着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那是他的亲人以及小镇上所有的人。
砰砰……几声爆裂的炸响从断崖下响起,炸响过后,他听到了火焰咆哮的声音。
人们围堵在断崖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崖下的烈火,他们的神色都很木然,像是一具具没有思想的木偶,更像是被掏空灵魂的躯体。
他想到了世界末日,然后被他否决掉了,这应该是世界末日之后,眼前的不是木偶也不是躯体,而是灵魂,灵魂是不灭的,但已经缺失了只有在躯体上才能拥有的五感。
崖下的烈火已经蔓延了上来,来势汹涌,他看见马格丽第一个跳下了断崖,然后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往下跳,没有惨叫声,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从容。他是最后一个跳崖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解脱了,脱离了羁绊,获得了永生。
不死药?他想,死亡便得永生,就是不死药的诠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