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林和雏鸟
三月清晨
岭南的溪流河畔
青翠的山峦
象一个个巨大浑圆的花苞
它们生机蓬勃
仿佛绿的液汁在不停地鼓胀
随时会哗然绽开
但是，谁见过
一个山峦
花一般绽开过？
绿的液汁在蒸发
蒸发出春天新生芽叶的气息
还有雾一般飘飘荡荡的虫声
它们浓浓地注满了山谷
向山外流溢着……
郁郁葱葱的山林
在微风中款款地摇曳
（没有风，也似乎在摇曳啊！）
我面对着山林
张开双臂
深深地呼吸
胸腔和肺叶
随着山林有节奏地摇曳
一张一缩……
呼吸着湿润的芽叶的气息
呼吸着溶化在气息中的虫声
空气透明而晶亮
虫声透明而晶亮
我的看不见的肺叶
一定由深暗的颜色
也变得透明而晶亮
突然间
从浓密的山林深处
弹出了几句尖细脆嫩的声音
这不是虫声
这是几只雏鸟在啼叫
这是它们诞生到世界上
第一次发出的声音
与生命，呼吸一同诞生的声音
哦， 雏鸟的叫声
变得真快
一天一变
不到半月工夫
涓细，纯净的声音
变得宽阔而嘹亮
音量足够唱一支飞翔的取
我终于听出来
它们是一窝小鹧鸪
深夜，仔细谛听
小鹧鸪啼叫的时侯
羽翼在枝叶间扑扇着
幽幽地闻到了
一阵阵从羽毛和露水
蒸发出的气味
祝福吧
让小鹧鸪呜叫的音量与茸茸的羽翼
一起成长
千千万万只小虫
日日夜夜
不间歇地鸣唱
声调没有任何改变
仍象雾一般飘飘荡荡地流溢着
“鹧鸪，鹧鸪……”
哦，鹧鸪，春天诞生的鹧鸪
飞起来吧
飞起来吧
我想看看你们
看看你们越过山峦
翩翩地飞翔的姿态
二、细雨静静地落着……
细雨，透明的雨丝
静静地落着……
一群一群的蝴蝶
在细雨中飞翔
天空闪出了一道道亮丽的光芒
蝴蝶啊
你们是不是
想在天空聚成一道彩虹
蜜蜂也大胆地穿透雨丝
飞向刚刚绽开花穗的荔枝林
荔枝林里
几窝小鹧鸪在唱歌
爽朗的声音
撞到湿润的山峦上
发出笑一般的回声
由于蜜蜂仍在风中雨中采蜜
由于蝴蝶仍在风中雨中飞翔
由于几窝鹧鸪仍在云雾中爽利地歌唱
由于荔枝林发出了甜甜的香气
远方的隆隆的雷声
一抹血红的闪电
都变得异常的柔和与清新
而且加浓了加快了
春天欢乐的节奏
细雨，透明的雨丝
静静地落着……
1984年3月，广东从化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