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城监狱,逃狱对于章祀而言,还是轻而易举的。只需要施展土遁术,便能在不知不觉中逃走,但是,章祀此刻却并不打算这么做。因为他心中有个疑惑,很想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法,或者是谁让自己进了牢房。
章祀在等,坐在牢房的稻草上静静地等,他相信,很快答案就会揭晓。同一间牢房的还有三个犯人,章祀刚进来时,这三个犯人谁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在一旁观察着章祀。牢房有牢房的规矩,新来的犯人总要摆明自己的态度,是要争一争老大的位置挨顿揍,还是顺从地当孙子。所以,这三个犯人其实也在等,等章祀摆明态度。可是,等来等去,章祀却始终一声不吭,甚至连正眼瞧他们一眼都没有。
于是,三个犯人都没了耐性。一个身强体壮的犯人突然对章祀喝道:“喂!道士,过来给我卜个卦。”这个首先发声的犯人显然是这三个人中的老大,他并没有直接找章祀的麻烦,只因一般人都知道,凡是道士,多少都会些拳脚。老大明显不想在没试出章祀有多少斤两之前就贸然出手,这才拿卜卦做为引子。
没想到,章祀连头都没回,干脆地答道:“对不起,我不会卜卦。”
“不会卜卦,那你做的什么道士。”老大嘲讽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章祀终于回过了头,看了看三人,心不在焉地说道:“谁说我是道士,我只不过碰巧穿了一件道袍而已,我在想事情,请不要打扰我。”
听到章祀自己承认不是道士,老大的胆气立刻壮了起来,他对其他两人使了一个眼色,三个人一起站了起来。
“小子,你说话挺横啊!知道这里的规矩吗?”走到章祀的跟前,老大厉声问道。
“规矩?什么规矩。”见三人来者不善,章祀也站了起来,虽然敌众我寡,但是对于打架这种事,章祀倒是从来不惧。
“原来你小子不知道这里什么规矩啊,那好,现在老子就亲自来教教你。”老大见章祀并没有服软的意思,抡起拳头便向章祀打了过来。章祀见状,也不客气,顺手便回了一拳,两个人顿时扭打在一起。另两个犯人见老大已经出手,也加入了厮打的行列。对面几个牢房的犯人见有热闹可看,都开始嗷嗷怪叫地开始起哄。
就在四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突然听得外面有人惊叫:“看啊!来了个漂亮娘们儿。”紧接着,那个说话的人便是一声惨叫,显然是被狠狠地教训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牢房里的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只听得脚步声响,人还未到,一缕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气便传了进来,引得众犯人都有些意醉神迷,争先恐后地凑到铁栏边,想一睹这个女人的芳容。
很快,这个万众期盼的女人迈着轻盈的脚步,走了过来。她,不仅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美女。白皙的瓜子脸,柳叶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明眸善睐,穿着一身锦缎的贴身旗袍,身材窈窕,玲珑有致,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垂到了腰际。本来就已经是个美女,还穿着一身得体的旗袍,更显得妩媚动人。只是,当所有的犯人看清这个漂亮女人的真面目时,全都不约而同地从铁栏边退了回去,牢房里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章祀有些奇怪,这些很长时间见不到女人的家伙们,到底是怎么了?莫非,这个女人是妖怪,才使得他们对她如此忌惮。待到这女人领着几个警察来到章祀的牢房前,站住脚步时,章祀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
史丽丽?令章祀惊讶的是,来的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外号小红椒的县长千金,也是苏红袖的今生转世,名叫史丽丽的女子。怪不得,牢房里的这群人如此的反应,想来她的名头在这鹤城里当真是如雷贯耳。
只是,章祀却不怕。他心想,不过是个漂亮妞而已,管她什么县长千金,和我有一毛钱关系。看到史丽丽停在了自己的牢房门前,冷若冰霜地看着自己,章祀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于是,他懊恼地问道:“喂!是你派人把我抓到这里来的吗?”
此言一出,除了史丽丽本人,几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在这鹤城,还从没有人敢如此放肆地跟小红椒这么说话,这小子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当即,史丽丽身后的一个警察,厉声斥责道:“你小子找死!敢用这种口气和小姐说话,不想活了吗?”
小姐?章祀听罢,不屑地撇了撇嘴,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才不管你什么小姐不小姐,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知道吗?作为公民,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你小子竟敢……”那个说话的警察哪里知道什么公民的含义,当即勃然大怒,抡起手中的警棍,就要给章祀这个不知深浅的小子一点教训。只是,还没等他动手,却被史丽丽伸手制止了。那警察本想讨好一下县长千金,见如此,也只好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哈哈,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史丽丽原本冷若冰霜的表情不见了,笑颜如花地轻声说道。
看着面前章祀一副因刚才打架而鼻青脸肿的样子,史丽丽不觉有些好笑。如果换做平时,有人敢如此无礼地和她讲话,她一定会让那个人皮开肉绽为止。但是,不知为何,面对章祀,她却很难狠起来。要说章祀,相貌谈不上英俊,只能算得上平平。平日里,不知有多少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在自己面前献殷勤,史丽丽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只是单单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道士,史丽丽却始终无法忘记。自从上次看了一眼之后,回到家里,无论做什么,甚至吃饭睡觉,史丽丽的脑子里装着的全都是这个小道士。她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心里慌慌的,连自己平日里最喜欢吃的菜也懒得动一口,心里只迫切地想再见到章祀。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便派了警察局的人,探听到章祀的行踪,吩咐他们把他带回鹤城。
现在见到了,史丽丽的心里莫名地愉悦起来,尽管她努力控制,想要保持自己一贯冷若冰霜的样子,但是最终也没能坚持多久,终于还是笑了。
“谢谢史小姐夸奖,只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要把我抓到这里来?”章祀虽说对史丽丽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想到那个温婉可人的苏红袖,他的语气还是不由得和缓起来。
“你知道我的名字?”史丽丽听到章祀叫自己史小姐,心里突然一动,莫名其妙地感到十分高兴,兴奋地问道。
“当然知道,在这鹤城,有谁不知道史小姐的大名呢!”章祀不无挖苦地答道。
令他没想到的是,史丽丽听完,竟似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仍是梨花含笑地说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可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章祀,章祀的章,章祀的祀。”章祀毫不客气地说道。
“章祀?”史丽丽嘴里轻念着这个名字,低头想了想,微笑着说道:“果然是个好名字。”
此言一出,监狱里的众人都傻了眼,他们何时曾见过这个恶名昭彰的小红椒如此温顺淑女过。心里都不禁思忖:她这是怎么了?今天吃错药了?还是突然转性了?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就在众人暗自揣度之时,史丽丽又说话了,只见她扫视了一下周围,慢条斯理地问道:“刚才是谁把章祀打成这个样子的?给我站出来。”众人听罢,刚刚放松的心情,不由得再次紧张起来。最紧张的莫过于和章祀一个牢房的那三个犯人了,三人听罢,浑身发抖,腿脚一软便跪了下去。
史丽丽见状,柳眉一立,嘴里却仍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哦,原来是你们三个啊!来人,把他们拖出去枪毙,扔到后山喂狗。”
三人听罢,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齐声哀求道:“小姐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小姐你大人大量,就饶了我们的狗命吧!”眼看着上来几个警察,打开牢门,就要动手抓人,章祀开口了。
“谢谢了,史小姐。刚才我和他们只是打了场小架,那位大哥想让我了解一下这里的规矩,而我又不想了解,所以才动了手。这样的小事,在法律上,实在够不上枪毙。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饶了他们吧。”章祀平静地说道。三个犯人没想到章祀会为自己求情,不禁一起爬到章祀面前,连声道谢。只是这小红椒是什么人物,从来只有别人看她的面子,何曾有过她给别人面子。
不过,今天却真是奇怪得要命,史丽丽听完章祀的一席话,竟然点了点头。轻声笑道:“既然是章公子替你们求情,那就罢了,暂且饶了你们这条狗命吧。”
三个犯人听罢,心中暗叫万幸,这真是祖上烧了高香,才捡回一条命来。当下,三人立刻感激涕零地跪在地上,给史丽丽磕了三个响头,齐声说道:“谢谢小姐宽宏大量,饶了我们的狗命。”
一段插曲过后,章祀犹自抓住不放地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抓我呢?”他说话的语气相当的不敬,众人听罢,不觉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哈哈,我可没吩咐他们把你抓回来,我用的是一个‘请’字。”史丽丽笑着答道。说着,她突然面色一冷,对身后的警察说道:“我是叫你们用这种方法把章公子请回来的吗?”众警察听罢,浑身一打哆嗦,领头的警察急忙走上前来,恭敬地说道:“小姐不要生气,是小的们领会错了您的意思,这才造成了误会。”
“既然知道领会错了,还不马上把人放了。”史丽丽冷若冰霜地呵斥道。
“是,是。小的们马上就放。”说着,领头的警察推开牢门走了进来,对着章祀躬身施礼道:“章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是小的们弄错了,您出来吧!”章祀看着这些警察奴颜婢膝的模样,心中不觉很是鄙夷。当下,他也不客气,迈开大步,走出了牢房。
“现在,我可以走了吧?”章祀看了看面前的史丽丽,缓声说道。
“当然可以。只是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章公子能答应。”史丽丽一改之前对警察的态度,柔声对章祀说道。
“什么请求?”
“我想请你到我家做客,顺便么,交一个朋友。”
“交朋友?如果我不想去呢。”章祀不领情地问道。
“章公子你不想交我这个朋友,我当然不会勉强,你随时都可以走。只是,如果你走了,我可不能担保五里坡的那些村民会发生什么事情。”史丽丽语气平静地威胁道。
果然是个胡作非为的女人!章祀盯着史丽丽的脸,看了一会儿。他看得出,这个女人是个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人,章祀实在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五里坡的村民遭受什么磨难。最终,他还是妥协了,无奈地说道:“那好吧,我跟你走。”
“太好了!”史丽丽高兴地说道。说完,她一把抓住章祀的手,拉着他便向监狱外走去。章祀虽然并不情愿,但是被一个美女主动拉着自己的手,心里不免还是一动。索性就随着史丽丽,一起出了监狱的大门。
大门口,那辆早先见过的洋车,正静静地停在跟前。史丽丽拉起章祀的手,一起钻进了洋车的后门。司机见小姐已经上了车,立即发动了马达,洋车在众警察歪歪扭扭的注目礼下,一溜烟儿似地向城中驶去。
“史小姐,我有件事不明白。我和你无亲无故,只是个穷小子,为什么你一定要请我到你家做客,还要与我交朋友呢?”在路上,章祀不解地问道。
“这个么,章公子,你不用知道。”史丽丽笑着答道。洋车的后座并不宽敞,紧挨着章祀坐着,史丽丽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心慌,其中还莫名地夹杂着一丝甜蜜。其实,关于章祀的问题,史丽丽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心里唯一想着的,同时也是无法遏制的,只是能够陪在章祀的身边,哪怕只是这样并排坐着也好,心里便觉得既舒服又喜悦。在章祀的面前,史丽丽平日里那些乖戾的脾气,不知为何,一下子便不见了踪影。仿佛对于章祀,她永远也狠不起来,也根本不想狠起来。她唯一想做的,就是毫无理由地对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