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莫漓跟着李隆范到了厨房,这不进去还好,一进去顿时被吓了一跳。这哪是厨房啊!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啊!一个个厨子模样的人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他跪在地上,在他们周围散落着许多山楂,还有糖浆。
“这些是……”
“我让他们做冰糖葫芦给你吃,但总觉得味道不对,所以就自己做了。”李隆范如此理所当然的话,听得范莫漓心中暗暗抹泪。
她很难想象一个能把糖葫芦做成那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嫌弃这些职业大厨的水准。最要命的是,做完了自己还不试吃,就这么端去毒害她。
“我刚已经跟他们说了,做不出你要的味道就提头来见我。”
好吧,她范莫漓承认已经无语了。一个把糖葫芦做成毒药味道的人,还这么高标准要求别人。第一次觉得李隆范如此有趣,以前怎么就没察觉呢?
“算了,还是我来吧,你们都省省心吧。”
范莫漓低下身收集着地上的山楂,李隆范突然兴起,也跟着一同捡了起来。“你肩膀还没好呢,别瞎掺和了,一边凉快待着去。”范莫漓没好气地将李隆范赶走,迅速收拾好地上的山楂。
“这些东西要洗一下,我……”范莫漓才说了一半,那些厨子就抢着把她手里的山楂拿走,一溜烟地全跑去洗山楂去了。
“还真听话啊,都不用她自己动手了,不错不错。”范莫漓这样想着。
“你们做的不对,是因为糖浆的火候关系。糖浆不够火候会很粘牙,太过了会泛苦……”范莫漓边说边将糖和水以二比一的比例熬煮着,“等糖都化了,就不用再搅拌了……”见时候差不多了,将一颗山楂在糖浆泡沫上转了圈,递给一旁的李隆范道,“尝尝吧。”
李隆范接过后放入嘴中,才一口,脸上就浮现出了笑容。他笑得无意,但对那些厨子来说,这个笑容代表他们都不用死了。
“好吃吧。看来我的手艺还在……”范莫漓拈了颗给放进自己嘴里,“嗯!真好吃!”边感叹边想着,她果然是天才啊!
范莫漓将制作冰糖葫芦的诀窍教给了那些厨子,让他们自己没事的时候研究。为了防止李隆范嘴馋,她刻意做了很多放着,并嘱咐他们一定要放在阴凉处。
“你做的冰糖葫芦比当年街上买的还好吃。”李隆范心满意足地捧着一碗冰糖葫芦,吃得津津有味。
“都那么久了,哪能还记得那个味道呀。”见李隆范吃得很高兴,范莫漓心里也美滋滋的。
有时候他成熟冷静得可怕,有时候他又像个孩子一样,不论怎样都很让人琢磨不透。
“当然记得,那是我第一次冰糖葫芦,而且还是同你一起。”那时的美好回忆他是不会忘记的,相信她也不曾忘怀。
两人并肩走着,李隆范冷不防地将一颗糖葫芦塞进范莫漓口中,后者微愣后笑了笑,咬下一口感觉那样甜腻、毫无酸涩的味道。
范莫漓边走边挠着胳膊,总觉得这几天胳膊上痒痒的很难过,不知道是不是被虫给叮咬了。
“你怎么了?”
“没事,感觉好像被蚊虫叮了,很痒。”说着伸手不停地搔着胳膊,李隆范觉得有些奇怪,拉过她的手一看:胳膊上红红的一片,还带着疹疱模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不像是被蚊虫叮咬的,也不像是起疹疱,因为红里还透着紫,很不寻常。
正巧夜堇过来想找李隆范禀告一些事情,从不远处走着就看见范莫漓胳膊上的异样,走近一看顿时脸色骤变。
“这个是……”
“夜堇,你知道是什么?”
夜堇仔细端详了下,皱了皱双眉面色十分凝重地说:“如果属下没看错的话,姑娘是中了蛊毒。”
“蛊毒”二字顿时让范莫漓和李隆范惊了一惊,二人面面相觑了半天也没回过神。
什么时候中的蛊毒?她自己怎么不知道?而且这两天也没感觉到,怎么今天就突然中了?难道是刚才的糖葫芦有问题?不该吧。而且,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除了手痒之外……
“唔……”猛地感觉胸口闷疼,有血腥的感觉上涌,“噗--哗--”鲜血从口中溢出,惊了在场所有人,也包括范莫漓自己,“咳咳咳……”
血!她怎么突然咳血了,而且那种浑身被啃咬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好疼,浑身都生疼,头晕眼花的感觉好像随时会……
不等范莫漓想完,整个人就往后倒去,幸好李隆范及时扶住了她。看着怀中嘴角沾满血渍的昏过去的人,李隆范焦急不已。
“漓儿!漓儿!你醒醒啊,漓儿!”
经过夜堇的初步判定,范莫漓是中了蛊毒,可究竟是什么蛊,他并不清楚。此时,李隆范想起了一个人,感觉如果是那个人一定会知道。
“夜堇,立刻把白犁给我找来!”
“是!”
这个世间能找到白犁的只有夜堇,应该说是白犁只会让夜堇找到。一直追逐着夜堇,想要胜过夜堇的白犁,是不会从夜堇周围彻底消失的。
果不其然,不出一个时辰夜堇就带着白犁到了“宁不知”,看起来两个人似乎又经过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因为白犁浑身狼狈不堪,似乎刚刚才输了一场格斗。
“虫蛊?”
“你知道?有办法解吗?”
白犁收手瞧了眼床榻上的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叫尹文漓的女子早就入宫做妃子去了,怎么突然又回岐州来了?
“可解。”白犁笑道,随着众人松一口气后又说,“可我不会。”一时间气氛凝结,夜堇冷冷地瞪着若染,随时都有拔剑了结了他的可能。
白犁最喜欢的莫过就是冷眼旁观,尤其是喜欢看他那个师兄夜堇脸上微妙的变化。兴许是因为对方太过冷酷的关系,能从那张冰山似的脸上捕捉到什么,总觉得特高兴。
“我是毒医,但不会解这玩意儿。要解的话,找天下第一药师去,他肯定有办法。”
“夜堇。”
“是!”夜堇一把拽过白犁离开了屋子,到了屋外就逼问白犁药师身在何处,最后又是经过一场打斗,才让白犁安安分分地交代了出来,“如果你骗我,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在他人听来这话让人瘆得慌,但听在若染耳中则异常地充满兴奋感。一想到鲜血,就会激起他浑身每一个兴奋的细胞。
是的,他很贪婪,十分贪恋血的味道。他相信世间没有一个人的血能比夜堇的更美味。
夜深人静时分,屋内的猛咳声引起李隆范的注意,赶忙侧翻过她的身子,用锦帕捂住她嘴,让她将血咳在上面。他知道,在人咳血的时候,一定要让她把血吐出来,留在喉中会阻碍呼吸。
“咳咳咳……”一阵更猛烈的咳血声响起,范莫漓咳得整个人都在抽搐。
李隆范用早就湿透了的锦帕捂着她的嘴,看着她不停咳血,不忍去目睹这一切。好不容易缓和了下,刚想将她放平,不料一口血呛在了口中,范莫漓咳得整个人都快痉挛了。
糟糕!如果再这样下去,血会在喉中越积越多,那样就不妙了。
剑眉微蹙,李隆范做出了一个有史以来,第一次未经过深思熟路的决定。低下头,吻上范莫漓的双唇。血腥味瞬间在他在四周蔓延,没有多想,他用口吸出了残留的血吐到一旁,一口接着一口,终于将范莫漓残留在口中的血清理干净。
擦拭了下嘴角的血渍,将范莫漓放平,看着她在痛苦中睡去,方才稍稍定了下心。喝了口茶,漱了漱口。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李隆范似是在对自己说。
站在一旁目睹着一切的夜堇,默不作声。此时,他的心情同听闻她自尽时一样,被勒得生疼,想要宣泄,想要像普通人那样嘶吼。然而,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奢望。
夜堇,这个名字是“冷酷、无情”的代名词。没有感情的人,这是旁人对他的形容,也是师父对他的告诫。
“夜堇,世间最阻碍人前进的,就是一个‘情’字。所以,切记不能动情。”
这是当年临走时,师父交待给他的话。然而,他没能做到。在几年前,无意中救了她后,他便沦陷进了这个“情”字中。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切会发展成这样。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师父不让他沾染“情”字了。
“天下第一药师,真的有那样的人存在吗?”李隆范低声道了句。
“庄主说有,必然会有吧。”夜堇道。
其实,他二人皆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这样一号人物存在。若论及蛊毒之事,夜堇的师父久负盛名,只不过,他老人家早就退隐江湖,此时正不知在何处,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本王更关心的是,究竟是谁下的手。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做到,一定是高手。”
夜堇不语,他突然想起前几日,七夕节当晚遇上的那些黑衣人。虽然被掳获的人说是冲着王爷而来,但似乎招认得太过坦白了。现在想来,兴许只是转移目标的说辞。
“怎么了?哪里难过吗?”李隆范抚着范莫漓的额头,感觉冷汗沾湿了手掌。
“唔……”范莫漓痛苦地呻吟着,好像在做很可怕的梦,“咳咳咳……”猛地一阵咳嗽,李隆范忙用东西捂住她的嘴,让她把血咳出来。
不知是太过痛苦,还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咳着咳着,范莫漓的眼角渗出了泪水。见她如此痛苦、难受,李隆范心疼不已,却没有任何办法。
伸手揽住范莫漓,轻轻抱着她,让她趴在自己的肩上,感觉她粗重的喘气,还有时不时的咳嗽声。渐渐地,范莫漓的反应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好像略微有点平静了。
“呕--噗--”一大口鲜血从口中涌出,飞溅在李隆范的衣衫上。察觉到不妙的李隆范赶忙放平范莫漓,见她浑身抽搐,血不停从口中溢出,情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严重。
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让她咬到舌头,一定要想办法制止她的抽搐,还不能让血呛到。看来,只有故技重施了。
俯身吻上尹文漓的双唇,最终溢满了湿润的腥味。可李隆范顾不得那么多,吸出血后吐到一旁,一次次地吸着范莫漓口中的血,直到她的呼吸能稍稍通畅点为止。
用白犁特制的药水漱口后,李隆范继续守在范莫漓的床边。夜堇见状悄然退出了屋子,掩上门站在门前,回想着方才李隆范揪心的神情,不禁叹息。
他,应该为王爷做些什么。那个药师,至今还没消息吗?可恶!
回到自己的屋子一眼就看见桌上的盆栽。这是他用来和密探传递消息的暗号,红色的花朵代表紧急情况的,他没有多想,转身出了屋子,去到后山。
“什么消息?”
“告诉主子,药师已经找到,三日后便可到达。”探子穿着破烂,看起来像是个乞丐。
夜堇点了点头,问:“重要消息呢?”如果只是药师的事情,密探是不会用红花联络的。
“最近有人在打听尹文家的事情,恐怕是有人想有什么动作。”
“我知道了,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是!”
下一秒,那个乞丐似的人就不见了。
江湖百晓生,不愧是江湖百晓生,让他去打听果然是对的。天下人都知道,江湖上有个无所不知的百晓生,却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的真面目。
当然,王爷一手培养起来的百晓生是绝对不能暴露的。只要王爷命令在,那个人就必须保持这份透明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