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主子,您要替奴婢做主啊!”被踹得差点一口血吐出来的芙绿,跪在地上梨花带雨地说着。
“竟然敢在本宫面前动粗!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
王瑶如虽然扯开了嗓子怒斥,但丝毫没有影响到若染。只见她不慌不忙地回头扶起了范莫漓,轻声道:“姑娘,可有被划伤?”
范莫漓摇头,若染这才放心。一想起之前王爷见到姑娘受伤时的神情,她就暗暗发誓,不能再让姑娘受伤,不然的话,王爷知道了一定会难过。她不能辜负了王爷的厚望,拼死都要保护好姑娘的安危!
“你这个贱婢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但打伤本宫的人,就连本宫都直接无视!来人!给我拖出去杖毙!”
王瑶如一声令下,一旁的奴才们蠢蠢欲动。若染完全没有放在眼里,摆出毫不畏惧的神色。
一群奴才一拥而上,若染正准备动手,一声呵斥突然杀出,惊得一众人停下了动作。
范莫漓慢慢抬起头,一扫原本逆来顺受的模样,眼中含着森冷的笑,道:“谁敢动她分毫,就是死!!”
什么?王瑶如完全不敢相信地看着范莫漓。有她这个皇后在此,此等贱民居然敢说出如此狂妄的话语!气死她也!这是故意要同她做对!绝不可饶恕!
“忤逆本宫就是死罪!给我动手!不用顾忌,有任何事情,本宫担着!”
“谁敢动岐王的人!就是同岐王做对!即便是皇后,也恐怕担不起!”一阵戾气,从范莫漓周身散开,气势压过了在场所有人,不说王瑶如和赵美人,就连始终在看戏的皇甫德仪,都惊得握着茶杯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架势可比皇后更骇人,若她是那些奴才,也不敢轻举妄动。皇甫德仪暗暗想着,轻叹范莫漓果然非等闲之辈。
王瑶如气得浑身发抖,被人如此公开对抗,对方还是个普通的贱民,这口气怎样都咽不下!
一个贱民,一个用美色勾引皇上的女子,竟然三番两次地让她出丑,让她成为宫中的笑话。她这个皇后,若不杀鸡儆猴一下,以后在后宫还有立足之地吗?!
“动手!给我打!谁逆了本宫的意,本宫现在就处死他!!!”
“谁敢动!”范莫漓丝毫不输王瑶如,应该说她更为镇定,气势更具有压迫性。平稳的呼吸、犀利的视线、高昂着头的模样,给人一种错觉……她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一个是皇后,谁也不敢得罪;另一个是皇上最喜爱的女子,又抬出了岐王,自然也是得罪不起。这该如何是好?一群小奴才顿时没了方向,一个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见此情景,王瑶如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这种被忤逆的感觉,就好像她这个后宫之主只是个摆设!
摆设?不!她是统领后宫之人,后宫每一个人,哪怕是花草树木的生杀大权,都尽掌在手。难道她还命令不了几个狗奴才?哼!
“狗奴才!你们都反了吗?忘了谁才是后宫之主了吗?!连一个贱民的话都当做圣旨来遵从,你们是想造反吗?!”
王瑶如的话惊醒了那些奴才。就算再受宠,后宫的主子还是皇后。就算抬出岐王,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又有何用?
几个小太监互相看了几眼,就冲着若染拥了过去,后者站在原地十分镇定地抬腿,几脚就把涌过来的人都踢飞了。
看着倒地呻吟的一众小太监,王瑶如惊得瞪大了双眼:“你……你……来人啊!有人要刺杀本宫!”王瑶如扯开嗓子一喊,果然有禁卫闻讯赶来,“快!把这个贱婢抓起来!她想对本宫不利!”
禁卫们扫了眼倒在地上的小太监,真以为若染要对皇后不利,连忙一拥而上想要捉住她。怎奈若染武功了得,他们完全不是对手,被当猴一样地玩耍着。
王瑶如见抓不到若染,枪头调转向范莫漓,食指一指道:“来人,给我把这个贱民抓起来!人是她带入宫的,她也必定是同谋!”
禁卫们愣了愣,在王瑶如的催促下将范莫漓围住。若染见状欲出手,却被范莫漓出声制止。
“若染,你是岐王的人,带你入宫做我的侍婢,本就是委屈了你。今日,若有人动你分毫,我必定以命相搏!”范莫漓倔强地昂着头,神情不带丝毫惧怕,环视周身的人,挑眉笑道,“若不怕皇上怪责,就抓了我!若不怕岐王追究,就捉了若染!”
简单一句话,让禁卫们有些迟疑,面面相觑额似乎在犹豫。王瑶如脸色一沉,朝着众人道:“给本宫全部抓起来!一切由本宫担着!”
“是!”
禁卫们将范莫漓抓起,后者完全不做挣扎。而若染也被捉了起来,同样没有挣扎的意思。一旁的武惠兰焦急地看着被抓走的二人,想了想赶忙去找李隆基。
范莫漓和若染被带到了清宁宫,一路上谁也没说什么,似乎都了然于心。赵美人和皇甫德仪自然要跟去看这个热闹。从方才范莫漓的反抗来看,她们觉得这场戏会更加有趣。
武惠兰一路朝着太极宫跑去,一路上引来诸多好奇的目光。终于到了甘露殿,连通报都没等就直接闯了进去。
“皇上表哥!”武惠兰的突然闯入让李隆基有些不满,皱了皱眉头,并没抬头继续看着奏折,“不好了!莫漓被皇后抓走了!连莫漓的贴身侍婢若染也一起被带走了!”
“什么?”李隆基放下手中的奏折,双眉紧皱,“皇后又想做什么?难道她完全不把朕之前的话当回事吗?!”
武惠兰将事情的整个经过简单地告诉了李隆基,后者听了心中的怒火更甚。不仅仅是因为皇后的无理取闹,也不单是因为范莫漓受委屈,而是因为皇后如此忽视他之前说过的话。
原以为之前说得已经够明确了,这些日子也都安分,才过了不久而已,就又开始不太平了。果然,他当初就不应当立王瑶如为后!
“皇上表哥,你要赶紧去救莫漓,不然的话……”
“走!”
当李隆基向着清宁宫去的时,范莫漓和若然已经被押着跪在清宁宫内。王瑶如居高临下地站在范莫漓身前,厉声道:“本宫念在你是皇上带入宫的女子,平日里对你也算客气。可是,你这个贱民几次三番同本宫过不去,还让身边的丫头打伤本宫的人,今天本宫若不治你,以后还如何统管后宫!?”
王瑶如憋着一肚子的气,想着法儿要找范莫漓的茬,不论如何都要出这口恶气。
“皇后,是你侍婢要对我动手,若染才会出手。”范莫漓平静地说了句。
“啪!”一记脆响,范莫漓原本就泛着红的脸上,顿时多了几道深红的指印。
“大胆刁民,居然还敢指责本宫!”这一巴掌打下去,别提有多解气了。王瑶如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动手比借任何人的手都要更痛快。
范莫漓不言,只是以眼神表示不满。她冷冽中带着不屑的视线,让王瑶如恨不得抠出这双眼睛。
就是这双眼睛勾引的皇上吗?就是这张脸让皇上如此喜爱吗?这一切,她都想要毁掉,统统毁掉!
“来人,杖责!今日本宫就要好好教训着两个刁民!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尊卑之分!”
若染瞧了眼范莫漓,后者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看着皇后。突然,范莫漓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笑意中含着嘲讽,以及别样的诡谲。这样的笑容就好像是妖冶至极的罂粟,透着浓重的危险感。
“要打我可以,但不得碰若染分毫。”范莫漓本就习惯了王瑶如的刁难,入宫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脸和身体就在反复遭殃。
但是,若染她绝对不能让人动!若染是李隆范派了照顾她的人,她不能让若染有事。对于李隆范,她总有着愧疚感,每每看见他对自己露出自责的神情,她心中的愧疚就更多一分。
她无法再回应他什么,能做的只有不让他派给她的人有事。因为看见若染就会让她想起李隆范,那个为了她曾经一度想要抛弃官爵的男子。
“姑娘……”若染有些惊愕,“你不需要袒护我。”若染身为习武之人,对于皮肉之苦早就习惯了。甚至连鬼门关都去过的人,自然不会怕这点小事。
只是若染不懂,为什么范莫漓几次三番地要保护她?她才是被派来保护范莫漓的人不是吗?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保护姑娘是我的职责,如果皇后要责怪打我便是,但是不要伤害姑娘。”若染不想让范莫漓再出什么事,因为这是她向岐王承诺下的。即便是在这个是非之地,她都要尽其所有保护姑娘的安危。
王瑶如冷哼一声,扬声道:“好一个主仆情深啊!既然都想替对方受罚,那本宫就成全你们二人!来人,打!两个一起打!”
范莫漓和若染被强行拉上了长凳,原本若染想要反抗,但是范莫漓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随着身上一阵阵疼痛的传来,两个人都咬着牙谁也没有吭声。
两个都是习武之人,都是经历过生死之人,所以对于这种程度的罚责尚能承受。可她们的倔强在王瑶如看来就是万般不满。
本想杖责,看着这两个不分尊卑的贱民哀嚎求饶,以消减心头之气,可是,谁料两个都是硬骨头,就算强忍着,都不肯吭一声,如此一来,反而让她心中的火气更重。
“打!给我狠狠地打!打不到她们二人求饶,你们统统都要受罚!”王瑶如近乎歇斯底里地喊着。几个小太监闻言顿惊,吓得赶忙用力打去。
“全部给朕住手!”李隆基的声音横空杀入,刚被恐吓过的小太监,这回又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收手站在一旁。
一见李隆基大步流星地走入清宁宫,王瑶如有些慌了神。她一时大意,竟然把武惠兰给忘了,现在让她搬了救兵来,不仅无法尽兴,恐怕……
“皇后和各位爱妃都好兴致啊,闲来无聊就观赏他人杖责。”李隆基强压着心中的火,语气中充满了嘲讽,挑眉扫了眼在场所有人。
当目光触及趴在长凳上,衣衫上已经渗出血色的范莫漓,心中一紧。自从入宫之后,每次见她都是浑身是伤,不是伤了脸儿就是身上受伤。
身为天子,竟然连一名女子都无法好好保护,第一次,感觉到他原来也有如此无用之处。
“莫漓……”武惠兰刚忙上前扶起范莫漓,见她连站都站不稳,忙让一旁的小太监帮忙。小太监慌慌张张地放下板子,忙过去帮着扶人。
“莫漓是犯了什么事,让皇后如此大动肝火。”
王瑶如噤声不语,她也并非傻子,能察觉到李隆基这说话时的语气,异样地让人胆颤。这种平静的语气,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吧。
气氛瞬间陷入沉默,见王瑶如不吭声,也没有人敢说半个字。整个清宁宫,只剩下范莫漓沉重的呼吸声。
兴师问罪也看看情况吧,她连站着的力气都没了,还要让她在一旁看戏,这个李隆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算了,能看到王瑶如那群人吃瘪也不错,忍忍就忍忍吧。
“一个个都哑巴了吗?”李隆基一吼,所有人一惊,胆子小的奴才被吓得立马跪下了。“莫漓是朕带入宫的女子,皇后几次三番对莫漓用刑,是否是对朕有何不满?”
“皇上,臣妾绝无此意!”王瑶如终于憋不住了,感觉要是再不开口的话,误会就会变得更重。
李隆基剑眉一横,厉声道:“绝无此意?可你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在这个意思!”被呵斥的王瑶如一惊,心中泛起阵阵的委屈。
王瑶如只是希望皇上能像以前那样待她,若皇上能多来陪陪她,若皇上能同她多聊聊天,就像以前一样……
可是自从有了这个叫范莫漓的女子,皇上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差,甚至连册封之夜都将她一人独自留在清宁宫。
曾经,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的境遇。总以为能同皇上白头偕老、恩爱如初。即便有了赵美人、皇甫德仪和武惠兰,皇上待她还是不错的。
然而,一切都被眼前这个叫范莫漓的女子打破了。被还是太子的皇上亲自带回宫中,未受任何册封就赐入了西池院。
也许他人不知,可她很清楚,西池院曾经是何人的居所。那是王良媛,也就是她的亲妹妹王慧如的居所。原以为慧如过世后,太子不会让任何人踏入西池院,可是,那范莫漓初入宫中的第一日,就入住了西池院。
她的妹妹慧如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就如此轻易地被取代了,这始终是她无法接受的!
“皇上!臣妾掌管后宫,莫非连惩罚一名贱民的权力都没有吗!?”
“贱民?”李隆基挑眉而言,回眸看了眼一旁被打得浑身无力的范莫漓,紧了紧双拳走向范莫漓,伸手一把横抱起她,一旁的小太监吓得不知所措。
哎?这是什么情况?他想做什么?
李隆基横抱着范莫漓,一路向着清宁宫外走去,边走便用低沉的声音说:“若她是贱民,那朕也是贱民,因为她是朕的女人!”撂下此话,李隆基抱着范莫漓离开,武惠兰也扶着若染离开。
清宁宫内,王瑶如猛地跌坐在一旁,双眼空洞毫无焦距,望着门外的方向。突然,一抹浓重的愤恨从眼中划过,伸手一拂,桌上的茶杯碎了一地,吓得所有奴才都瞬间跪地。
皇甫德仪见情况不妙,已经悄悄地离开了清宁宫,赵美人也赶忙离开,留下王瑶如一人在清宁宫内,歇斯底里发着狂。
一阵阵破碎声从清宁宫传出,伴随着怒喊声,就连清宁宫头顶的那片天,都比他处更为乌云密布。
赵美人随着皇甫德仪走着,忍不住发出“啧啧”的感叹声,回头瞧了几眼清宁宫,觉得这后宫之主的住处,已经完全没了金碧辉煌的感觉,倒是更像冷宫。
“看来这次皇后姐姐气得不轻呢。”赵美人摇头感叹。
皇甫德仪瞥了眼身旁的赵美人,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说:“自找气受,怨不得他人。”
不得不说,方才的戏看似很平淡,时间也很短,可还是相当精彩的。皇上说的话句句婉转,却字字如矶。尤其是最后那句,恐怕让皇后有得受了。
“皇甫姐姐的意思是……”赵美人有些迷惘。她原本就是顺着皇后的意思附和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看法。可皇甫姐姐不同,总觉得她是个心思非常细腻、很有想法的人。
“没什么,我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时辰也不早了,妹妹也早点回去歇息,我也要回承庆殿歇着了。”说罢,皇甫德仪带着巧懿就朝着承庆殿去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不稀罕呢!”赵美人不满地嘀咕了句,转身也同婢女淖尔回凝云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