款步走近,站在范莫漓同李隆范之间,低头看了眼道:“朕很好奇,这是哪家的闲聊方式?还是说……各位爱妃并非来闲聊!”
“皇上,我……”
“朕让你说话了吗?!”一声呵斥,惊得王瑶如不敢吭声,原本想说的话也都吞了回去,十分委屈地咬着下唇。
一旁的皇甫德仪和赵美人也被吓了一跳,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用这样的口气呵斥一个人,被呵斥的还是王瑶如。当年皇上还是太子之时,即便王瑶再如何嚣张跋扈,皇上也不曾如此,今日……
“朕早就说过,朕需要的是蕙质兰心,能替朕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的皇后,而不是那些成日惹是生非、兴风作浪之人。今日朕就在此留下一句话,皇后之位……能者居之!”
下了如此重的话,王瑶如惊得踉跄了几步,幸好芙绿扶住了她,主仆二人皆神色惊慌地站在一旁。
见李隆基发如此大的火,皇甫德仪很识趣地默而不语,倒是赵美人有点憋不住,想说什么,纠结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
“皇上,您不能怪皇后姐姐啊。是他人不知礼数,没有向皇后姐姐请安,姐姐也是在教她规矩罢了。”
“请安?”李隆基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莫漓尚未被册封,何须请安?哪条宫规写着需要请安!”
她们似乎都忘了,范莫漓还不是嫔妃。
“可是,皇上,昨夜您……”赵美人话到一半,又不敢继续说下去,瞧了眼王瑶如的脸色,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昨夜?
李隆范突然反应过来,这些人如此兴师动众地来找范莫漓的麻烦,恐怕是因为昨夜的事情吧。
封后当夜没去清宁宫同皇后团聚,反而特意走到西池院。即便面对一片黑暗的迎接,他依旧觉得安心。比起去清宁宫看王瑶如的脸,他更愿意看着那一片漆黑的屋子。
“昨夜?昨夜发生何事为何朕一点都未听闻?”
“皇上,昨日是臣妾封后之日,而你却……却……”王瑶如激动地颤着双肩,想要说下去,怎奈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心中纠结一片。
“朕却什么?皇后是想,朕没去清宁宫,却到了西池院是吗?”
他昨天来过?
这是范莫漓和李隆范心中的第一反应,两人相视了下,同样迷茫于其中。范莫漓完全不知道李隆基来过,当时怕是早就睡了梦周公了。
李隆范对此也颇为愕然,还是第一次听闻皇后在册封之日遭到如此冷落。不过,皇兄来了似乎没见上莫漓,不然莫漓也不会同他一样吃惊。
“若皇后介意的单是此事,那朕很明确地告诉你,身为皇后你只需做好你的本分即可,朕的事情还不需要他人来过问!”
“皇上……”
“送皇后回宫!”李隆基转身,连瞥都懒得再瞥王瑶如一眼,身后的人又惊又怕有忿,可只能无奈离去。
看戏的皇甫德仪和赵美人也算识相,一声不吭地跟着一同离开了西池院。皇甫德仪边走边暗叹,这场戏可真不错,很久没见过这么有趣的戏了,以后兴许有得看了。
王瑶如等人刚离开,李隆基就要宣太医,却被李隆范阻止。李隆范向若染示意了下,后者心领神会地掏出药膏,替范莫漓涂抹着。
“此药是天下第一神医若染所配置的百草膏,可以治疗普通的伤痕和淤重,效果奇佳。”李隆范轻声解释了句。
“看来,四弟是不放心朕宫里的太医啊。”
李隆基略带嘲讽的话语,并未给李隆范带去任何不快。他知道自己是在多管闲事,现在人在宫中就是皇兄的人。但,要他就此放下,谈何容易?
尤其是见了今日的事儿,他越发担心她在宫中的生活。原本觉得自己给不了她幸福,因为他的命从生在皇族开始就定好了。
不想,现今她身处之地,还是皇城内,身边的人,是一个更无法给她幸福和承诺的人。
“皇兄多虑了,若是真的不放心,臣弟也不会将人交给你了。”
李隆基笑而不语,走上前察看了下范莫漓的伤势。被打得红肿的脸,带着裂口的双唇,不论怎么看都十分触目惊心。
“这几日好好休息,把伤养好。皇后那边,近日应当不会来为难你。以后若是其他人要为难你,派人来找朕,朕会替你挡灾,知道吗?”
范莫漓点了点头,移开视线时瞥了眼一旁的李隆范。四目相对,似乎有许许多多的话语想说。
她明白,李隆基只是这么说而已,若真的遇上了什么事,即便找他也未必来得及。再者,身为一国之君的人呢,打理江山社稷都来不及,哪会有空管后宫这些琐碎的争斗。
这点,想必他也明白了,所以方才才会那样地看着她,眼中写满了懊悔的他少了以往的神采。
不要自责啊,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决定,与人无关。
李隆基和李隆范兄弟二人离开了西池院,一路上两人皆沉默不言,夜堇默默地跟随着二人走着。偶尔抬眸,隐隐察觉出前面兄弟二人间那不同寻常的气氛。
“四弟,当初你为何肯把莫漓交付于朕?”李隆基突然开口,如此开门见山的提问,倒是不太像他的性子。
须臾的沉默,李隆范才应道:“因为她想,臣弟只是成全。”
忆起当初,她的话语至今盘旋于耳边,一字一句,都那样地清晰明了。
“既然我要报仇,就不怕死。”
“是啊,我很傻。所以,你只要放开我,不要管我就好了。”
当时,他真的只是想成全她。想着,如果她这样就能得到快乐,能够消除心中的伤痛,也许可以……
当初还天真地以为,即便她入宫了也能保护着。因为他是岐王,他拥有天下最顶尖的护卫和杀手,有着最了得的情报。
但是,这些又有何用?一如侯门深似海,即便是他也无法保她周全。这一点,当初他竟然没有想过,实在可笑啊!
“成全吗?四弟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只会为他人着想啊。”
“臣弟并非圣人,自然也有私心。想着如果她想,那就成全了便是,自当是做了件好事。”
李隆基转头看了眼,挑眉笑道:“四弟可否至今还认为,自己是做了件好事呢?”
“也许吧。我成全了她的选择,不论结果如何,都是她的选择,所以应该算是件好事吧。”
“原来如此,果然像四弟的性子。”
这样的成全,其实代表着他的四弟是对莫漓有感情的吧。原以为,一切都是莫漓单方面的情感。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全是。
这二人之间究竟是怎样的,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了吧。
这十几日,恐怕是范莫漓在宫中度过的最为清静的日子。别说王瑶如,就连虫子都很少往她院子里飞了。唯一常来的就只有武惠兰,时不时就往她这里串门。兴许是都不受王瑶如待见的关系,范莫漓和武惠兰倒是有几分合拍起来。
这日两人在昭庆殿聚着,武惠兰兴致勃勃地同范莫漓讲着故事,突然,一名宫女前来唤他们去太掖池,说是赏花吃点小点心什么的。
武惠兰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又应了下来,拉着范莫漓一同去了太掖池。被拽着的人一路想要推拒,可武惠兰怎么都不放手。
“不怕,有我在,她们要是敢对你怎样,我一定不饶她们。”武惠兰的话让范莫漓有些失笑,怎么觉得这口气比皇后还厉害。
太掖池内,王瑶如等人远远地就瞧见武惠兰拉着范莫漓而来。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几人显得倒是很淡定,似乎是意料中的事儿。
“妹妹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德仪姐姐请安。”武惠兰很随意地请安后,就拉着范莫漓坐下。范莫漓忙起身向众人行礼,随后便没有再坐下。
“莫漓妹妹的脸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看来这宫中的太医医术见长啊。”赵美人笑呵呵地说着。
范莫漓不语,王瑶如也不多说什么,就是见人已经无恙了,心中还是有点不解气。想着当时芙绿已经下了狠手,原本以为起码要二十来天才能消肿痊愈,不想,竟然才不过十天,范莫漓的脸已经恢复了白嫩细滑。
“莫漓,你别站着,快坐下啊。”武惠兰拉了拉范莫漓,本想让她坐下,可注意到王瑶如的神情,还有一旁赵美人的表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身为庶民,又岂能同皇后同桌。惠兰姐姐,你莫非连这样的礼数都忘了?”
武惠兰皱着眉头,很是不满地等着赵美人,后者倒是一派悠闲地喝着茶,完全不理会的样子。
王瑶如心生一计,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说:“莫漓妹妹也算是自家人,坐下也无妨。只是……宫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妹妹要先给我们在座的几位姐姐敬茶才行。”
敬茶?是挖坑让她跳吧。她就知道来这里准没好事,看见这些女人就更没好事。范莫漓暗暗地想着,有些后悔方才没想办法开溜。
“宫中有这个规矩吗?我从来没听过。”武惠兰一听就知道王瑶如动机不纯,忙帮范莫漓想办法开脱。
“惠兰妹妹才被册封,自然不知道后宫嫔妃间的这些小规矩。”赵美人笑吟吟地附和着王瑶如,也想借此削减下武惠兰的气焰。
可恶的女人!是想在她面前表现和表哥老夫老妻吗?简直就是笑话!论先来后到,这里在座的哪一个比得上她?武惠兰心中暗咒。
“莫漓妹妹还愣着干吗?还不赶紧敬茶,难不成要皇后姐姐亲自给你示范?”赵美人有意无意地煽风点火,倒是合了王瑶如的心意。
范莫漓见这几个人是联合起来对付她,现今也没了退路,就算是坑也得跳了,至于结果就得看造化了。
“民女为皇后娘娘敬茶。”
“敬茶得跪。”赵美人道。范莫漓只得跪下。
王瑶如不屑地瞧着范莫漓,眼神中写满了鄙夷与怨愤。食指轻碰了下茶杯,突然一挑,滚烫的茶洒向范莫漓的脸,茶杯也落在地上碎成一片。
“莫漓!”武惠兰惊呼一声,忙起身护住范莫漓,查看着她脸上的烫伤。
脸上的灼热带着隐隐的刺痛,范莫漓并未吭声,心中的所有怨气都积累在一个角落,等着宣泄之日的来临。
现在所受的一切,将来定会百倍千倍地奉还!咱们时间还长着,害怕没有时间讨回这一切吗?虽说不是君子,但报仇这事确实十年都不晚。
范莫漓越是不吭声,就越是激起王瑶如心中的恨意。她想要看见的是眼前这个“眼中钉”求饶的模样,可是这人倔强得让人发指!
就是这张脸勾引了皇上,还让她成为宫中永远的笑话!就算当上皇后,依旧改变不了她沦为笑话这个事实。那些奴才当着面不敢说,可背后一定会议论不止。
因为这个叫范莫漓的女子,让皇上视她为敌人,对她的呵护不再,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甚至连瞧都不再正眼瞧她一眼。这口气,即便再过百年也无法消散。
“哟,皇后姐姐,您把莫漓妹妹的脸都弄红了,要是让皇上看见了,又要说了。”赵美人巧笑地道了句,不紧不慢地剥着橘子吃着。
“连茶都敬不好的人,要如何伺候皇上?这种笨手笨脚的人,放在皇上身边才会让皇上不悦!”王瑶如冷哼一声,话语中饱含着浓烈的不满,任谁都能听出她有多么想要范莫漓消失。
赵美人一笑,走到范莫漓身旁,蹲下身抬起她红了的脸,指尖轻滑,红肿的脸上又加上两道印子。一旁的武惠兰见状想阻止,怎奈被一旁的芙绿和赵美人的婢女给架住了。
“大胆奴才,竟敢对我动手!”武惠兰冲着芙绿二人呵斥一声,可两人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现在她们是在帮皇后做事,自然不怕武惠兰怪责。一个是婉仪,一个是皇后,谁尊谁卑一目了然。
武惠兰忿忿地瞪了两个婢女一眼,心想着如果她也带了婢女过来,就能派人去通知皇帝表哥了。王瑶如和赵美人一行人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范莫漓的。
“瞧这一张细皮嫩肉的脸,长得如此姣丽狐媚,怪不得皇上会这么喜爱妹妹,连姐姐见了妹妹都移不开视线呢。”赵美人口中说着蜜一般的话,而手则肆意地在范莫漓脸上游走,指甲不停地触碰着对方红肿的脸,让疼痛加重几分。
“妹妹手下留情,免得伤了莫漓妹妹,皇上怪罪下来,你我都承担不起呢。”王瑶如喝着茶,十分悠闲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看着范莫漓红肿的脸,真想用刀子划下去,直接破了那张勾人的皮囊,让这贱民无法再勾引皇上!
西池院内,方才出去给岐王报信的若染才回来,就发现范莫漓不见了踪影,问起落霞说是去了武惠兰那里,本觉得没什么,可还是不放心地赶了过去。
才到昭庆殿,就听闻武惠兰和范莫漓被皇后召去了太掖池,顿感不妙,足下轻点飞身赶往太掖池。
如果姑娘再出什么事,她就真的无法向王爷交代了。上次姑娘被掌嘴的事情,虽然王爷没说什么,但她看得出王爷很心疼很难过也很愧疚。她不希望看见王爷那样!
王瑶如瞥见地上的茶杯碎片,双眼顿时一亮,花容扭曲成狰狞的一片。一旁的武惠兰察觉到了不妙,想要挣扎去护范莫漓,但芙绿和另一个奴婢死活不撒手。
接收到王瑶如的视线,芙绿点了点头,松开了武惠兰交由赵美人身边的另一个宫女看着。走到范莫漓身前,笑看着经珠不动凝双眉的人儿,执起地上的茶杯碎片。
“姑娘,听闻脸上红肿,可以用放血法治疗。今日,就由奴婢替姑娘试上一试。”芙绿持着茶杯碎片慢慢靠近范莫漓的脸,后者抬眸扫了一眼,惊得芙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怎么回事?为何方才的眼神,总觉得很可怕,有一种从头凉到了脚的感觉。在宫中待了多年,从未见过有人露出方才那样的神情,就好像……一不留神会被吃了,着实可怕!
若染快速赶到,正巧目睹芙绿手持碎片针对着范莫漓,而后者脸上已经泛起了红肿,怕是已经遭到了王瑶如等人的毒手。
执起地上的石子,朝着芙绿的手上打去,后者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惊得掉落了碎片。若染趁着空,飞身到范莫漓身前,一脚踹开芙绿,目光犀利地扫遍在场所有人。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王瑶如气急败坏地冲着若染吼。她嫌若染妨碍她的事,还打她的人,如此大逆不道,简直就是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