鲚茄一早就知道,他会来,这是直觉。
她没睡,耳边有风的时候就淡定的坐了起来,眼前金光闪过便只剩一片白衣似雪,映着跳动了几下的烛光,苍白了一张惊世的容颜。
他手里的结界旋转,逐渐扩大如同一张大网一样将她住的整个院子包围起来,下一秒,他们便真正的与世隔绝了。
“以前被人说美我总是习惯性地不以为意,后来在赤幽谷看到你的时候才惊讶什么是真正的美。”她的语气轻松,倾城的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哈哈~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说我美了,好怀念啊!”他的眉角舒展开,脸颊上染上血色艳人。
“鲚茄,好久不见。”他还想问一句,你过得好不好?
鲚茄眼里闪过想念的光,有很快的被自己掩饰了去,假装不在意的开口。
“嗯,你……过得好不好?”
他站在原地,在她几米开外和她的眼神迎上,她只静静地坐着,眼里干净的找不到丝毫的杂质。
这样的她,他不知道怎么能适应在人间呆着,他颦眉,不赞同的思考着她如今的处境。
很久,他开口。
“我好像没有立场说,但却很想说一句,鲚茄,我过得不好。”
“不好吗?”
“嗯,我不知道你的伤有多重,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捱过天劫,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次次想你到忘了自己的呼吸。”想到要失去她的恐惧一直折磨至今,疼到忘了什么是疼,像是苦苦等待,如今终于找到自己心里的一处归点。
鲚茄有些慌得转开了眼,一副晚点就会被他眸里的炙热烫到的模样,忙岔开了话题。
“琚珺……羽一就是冰蕊是不是?”
“嗯。”
“到底怎么回事儿?”
“当年天劫之时,蕊儿无力抵抗最后被打散了魂魄,我拼命保下了她的一魂一魄,后交于南极仙翁抚养,百年后才凝成人形,不过以后也只能是一个小小的精灵而已。”他的声音在这样的回忆里满满的都是内疚的痛。
“那现在,蕊儿怎么会在王府?还有,你为什么会成了当朝右相?”
“丫头,你不是也成了王府的入幕之宾?”
“我、我只是来人间找我哥哥的,不久前恰好救过陌海一命而已,所以……”
“所以,为什么不走?”他少有的强势到咄咄逼人,丝毫不打算放过她。
“琚珺,他……”她怎么说,他长得很像海底城的王吗?
鲚茄不禁苦笑,她为什么要这么急于解释?
“你不是也不走,我能问为什么吗?”
“蕊儿是爱上了别人才来的人间,我只能跟来,我是不相信的,她会把我忘得那么彻底。”
他的语气里是让她自责的不甘、绝望,她是不该问的。
我们在相互分开的年月里各自悲伤的悲伤,今后相遇,愿你不知,愿我不提。
他们是故人重逢,她不忍急于下定义,笑容下一刻变得很淡很淡。
“丫头,你真的做好准备要留在人世间、留在王府了吗?”
“我要留下。”她是肯定的,是一种直觉的吸引,无论她有没有准备好,她都想要留在这里。
“那么,丫头,这段期间你答应我不能违反人间的规律,不能动用法术,不能阻碍人类世界的生老病死、物事转换,所有的悲喜我都不希望你触碰。”
“琚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我会考虑你的感受,不会做什么傻事的。”
起码,他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的关心自己。
丫头,接下来的,是人间的劫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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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陌海隐在树下的阴影里,暗黑的华服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微风伴着树上枝叶的清香传过来,接着同样一身黑衣的男子在陌海的脚边俯下了身子。
“起来。”
“谢王爷。”
男子的声音透着不正常的沙哑,在黑夜里任谁听了都有些瘆的慌,陌海却不以为然,目光透过茂盛的树枝看着今夜昏暗的月色。
并不好看。
“容归,你这样我就知道,什么都没有查到?”
“王爷恕罪,属下也没有发现白茄姑娘的踪影,王府也没有人知道有人出入,偏偏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会不会是,白茄姑娘自己走了?”
“说下去。”
“姑娘当日能在二王爷的手下救下王爷,身手一定不是表面柔弱的样子,再者,属下总有一种直觉,姑娘……不是普通人。”
“哦?原来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啊~”陌海叹了口气,“不过,她不会走。”
“为什么?”
“也是直觉。”
她有太多的秘密羁绊,他不知自己是庆幸还是不幸。
仰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呼出。
他一定是疯了,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一再费尽心思,心上上下下,竟是这些年来都没有过的不安分。
“容归,我最近变化很大?”
“王爷……”这下容归的声音更低了,低哑的声音阴阴森森的嘀咕,“你以前可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咳咳~那个容归,你就先下去吧,这段时间格外谨慎的盯着些。”
“属下遵命。”
眨眼间,除了枝叶的颤动便再也没有其他的迹象证明这里曾有一个人出现过。
陌海摊了摊手,不急不慢的踱步走出自己的院子,向着他隔壁不远处的鲚茄的院子走去,他故意安排她住的离自己这么近,这下没走一会儿就到了。
现下,这座院子安静的死寂,没有一丝的声响,只有一座空荡荡的院子。
陌海没有走进去,只站在不远处远远的观望着,又像在静静的等待着。他需要一个过程,去窥探她的所有。
她在他眼里是一直猎物,一只觊觎已久又等待已久的猎物,她的出现看似打破了他循规蹈矩的人生,却是意料之中一样让他心满意足。
月色一点点高过树梢,夏夜也变得明亮起来,陌海敏锐的察觉到了院子里金光闪过,接着有蝉鸣声从院子里传来,突然而来的聒噪声异常,一浪高过一浪。
他像松了一口气,望着院内的灯光嗤笑了自己一声摇头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