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瓠犀是神之子的一魄的时候,众魔觉得这真是个绝佳的意外,既可以使芣苢能够匡扶天下,又能够让他不会失去百万年的恋人,难怪芣苢会告诉他们这个实情。
可如今瓠犀被殿君关在血魔池下,而现下魔界已经被紫璃占领,瓠犀仙子已然在紫璃的掌控之下,要想救出她来,还着实要费不少的功夫。
众魔正在思索着要如何才能够从紫璃的手中救出瓠犀来,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一闪而逝的黑影,芣苢看见了,但只是目光微闪,并没有出手阻止。
良久众人才觉得应该冒险一试,可如今谁去却成了一个大问题。
先前芣苢被紫璃所伤,后来又被幻天兽所累,如今又因为尝试复活生命之树而耗损了太多的灵力,修为大大不如从前,若遇上紫璃则必败无疑!
那名谏臣刚要开口,便被芣苢出声给打断了,便默默地又退回到众魔的队伍当中去了。
“不需要动手,瓠犀会自己回来。”
————————
蓬莱岛。
采采在这里已经呆了一个月,每天都看着这些小花妖们在花间忙碌,有时候也会在酒窖那里帮帮忙,日子虽然过得闲适舒畅,可正是这份闲适舒畅却让她愈加担忧。
芣苢如今的处境还不明——前往玄天洞之后,有没有破除那些太古秘术,还有她才知道的那块六界命盘与生命之树究竟如何了,这些日子以来洛华都只字不提,便让她更加地慌乱了。
“在想什么?”
洛华搬出一坛酒,轻轻地搁在采采坐着的地方的桌子上面,开了封,拿过放在上面的酒盏,便斟了几乎满满一杯的香醇的酒递到采采的面前。
闻着飘来的醇香,采采不禁使劲地嗅了嗅,觉得那酒的香气逼人,闻着了便会觉得很舒心。
“好香啊,这是什么酒啊?”
接过洛华递过来的酒,采采放在唇边啜了一小口,只觉得那酒一下肚,心情便跟随着一起舒缓了许多。
“枉凝眉。”
听到名字的时候采采一愣,随后又畅然一笑,她本身便是个聪明的人,洛华给自己喝这名为“枉凝眉”的酒,就是在暗示着自己不过是枉自凝眉罢了,也就是说芣苢的处境如今还是安全的。
这下采采才释然,只要他好就什么都好,自当初别离之后,二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了,不过也是奇怪,自己在人界呆了这么久,芣苢竟然都没有寻来,想到这儿采采不禁有些失落。
洛华看着她再次变化的神情,轻轻地摇了摇头,女人太难猜了,还是畜生来得好。
为自己斟了一杯“枉凝眉”,品尝了几口之后,便淡然地搁下酒觞,
“最近我得去人界一趟,你就安心呆着这里吧,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采采没有问洛华去人界要干什么,那是洛华自己的事,这些天洛华不是呆在酒窖酿酒,就是拉着自己一起品酒,而且在这些日子里,采采可尝了洛华不少的好酒。
洛华离开后,采采仍旧过着与花妖美酒相伴的日子,独自欣赏着这蓬莱的景色,采采发现自己在这儿呆得久了也会腻,可洛华却不知道独自在这里呆了多少万年,想起先前的那头小狐狸,采采不禁也渴望有那么一个讨喜的东西来陪伴着自己。
————————
再说清风听见众魔决议用承袭了神之子一魄的瓠犀的鲜血来复活生命之树,清风还是不忍心看着她受到伤害,便决定避开众魔的注意力从玄天洞溜出去,独自去血魔池将瓠犀救下再将她送到人界去。
还好上次在穿越这太古幻境的时候,自己一路随行着,如今要走出去也不难。
难就难在要如何才能够避开紫璃,到达血魔池,以及怎样才能够将瓠犀从血魔池中解救出来。
一路上清风想了好多的办法,细细地分析了每个方法的危险性,结果就都被自己给否决了。
出了这幻境,清风一眼便看见了那倒塌的六界命盘和毫无生命力的生命之树,想到六界因为这两个东西的毁去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开始怀疑自己偷偷去解救瓠犀的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
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便被清风给压下去了,瓠犀是他守护了百万年的人,曾经失去她的痛还在自己的记忆力,百万年了也不曾淡忘过!
他不能够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至于生命之树,没有瓠犀还有个薛采采,同样可以将生命之树复活!
仙界众人似乎并没有派人看守血魔池,兴许是紫璃知晓魔族中早就没有人能够与他抗衡了,便兀自放松了警惕,这样一来也好,自己救出瓠犀的可能便又大了一分。
敛去身上的魔气,清风幻化成自己的真身,振翅便往血魔池的方向去了。
血魔池是魔界关押罪犯的地方,看守那些罪犯的又是那些没有形体轮廓的血魔,仙界的人都对这里避之不及,生怕那浓重的血气污染了自身纯净的仙气。
所以当清风到了血魔池看见的便只有那口血池,其他的什么活物都不曾见过,而血魔没了魔气的支撑,则尽数融进这血魔池中。
确定周围的环境是安全的之后,清风才绷直了翅膀,径自从上空中滑下,一头没入那血魔池中。
下到血魔池底下的时候,清风才真正感觉得到血魔池刑罚的惨烈,不过所幸芣苢是下令将瓠犀逐出魔界,瓠犀这才免于这血魔池的各种刑罚。
穿梭在这七通八达的血魔池下,清风还是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发现了蜷缩在墙角的瓠犀,张扬的红色衣服以及额上的堕仙标志均消失不见,只剩下她曾经贵为中天神女所着的已经不成样子的白色开领曲裾。
看到她的这番模样,想必她应该是清醒了,也大彻大悟了,这才由堕仙变回了曾经高贵的神女模样。
只是她现在的狼狈样子,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神女的风范。
清风连忙落地化成人形,掌心聚起诀,一掌便劈开了那关押的结界,结界是他魔界右护法亲自所施,自然他也就能够轻易地劈开。
听到那结界碎裂的声音,蜷缩着的瓠犀,先是一怔,带看清楚了来人之后便释然,她就知道清风是不会丢下他不管的,所以如今她都已经习惯了清风对她自己的好。
当现在自己真正可以做到放下芣苢的时候,对于清风而言已经太晚了,如今自己摧毁了生命之树与六界命盘,必将受到来自于九重天上的刑罚,到时候清风必定会站出来代替自己受罚,那刑罚是六界中所有人都难以承受的。
她已经欠了清风太多的情,几百万年来数不清的关怀得到的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瓠犀不想他最后还会为了本就该死的自己而丢掉他的性命。
“跟我走。”
清风二话不说,直接走到了瓠犀的身边,将她拉起便要往外面走,可瓠犀竟然一下挣脱了他的手,仍旧蹲在原地:
“我不会离开的,我给六界造成了如此大的灾难,我是个罪人!我要赎罪!”
“可你知道他们要拿你的命来复活生命之树!”
清风说到这声音不禁拔高了,而且看着瓠犀的模样,已经接近歇斯底里,这是他从始至终第一次这样跟她这样说话。
刚说完,瓠犀埋着的头顿时抬了起来,暗淡无光的双眸霎时光芒乍现,就像落水的人终于看到了眼前有一根能拯救他的浮木。
“你说我的命可以将生命之树复活?”
瓠犀不可置信地问道,听见她有着要牺牲自己的意思,清风再也忍不住了,为什么,明明该牺牲的是薛采采!
“你清醒点儿!那代价是你的命!是你的命!”
作势便要再次将瓠犀拽走,瓠犀掌心捻起诀,将毫无任何防备的清风困住,使得他不能够动弹半分。
“清风,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可此事是因我而起,救理应由我来结束,告诉我,他们在哪儿?”
清风红着一双眼,将嘴唇咬紧,打死也不说出一个字来,可即使是他不说,瓠犀也是能够有办法知道的。
催动着体内的神力,瓠犀掌心捻起“问心诀”,待“问心诀”的七彩光芒在手中跳动的时候,瓠犀心里是说不出来的高兴,自从成为堕仙之后,像“问心诀”这些神诀便都无法施展出来。
清风自然识得“问心诀”,问心诀一出,自己就算再不想说,也得乖乖地顺着施展的人的意愿开口。
或许自己就不该跑这一趟,魔族众人忌惮紫璃,不一定能够将困在这儿的瓠犀救出来,而自己这一趟倒还使得她自己去送死,清风真的是恨极了自己了。
芣苢,你凭什么让她为你做这么多,如今还要她去顶替你心爱的女人,心甘情愿地去送死!只因为她爱你,你就能这样糟蹋她的感情吗!
从清风口中得知了芣苢一行人都在永生之界的玄天洞内,也知晓了玄天洞外的太古幻阵如何走出去,瓠犀便带着被束缚了的清风离开了这血池地牢。
二人刚出了血魔池便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紫璃竟然站在血池的旁边,而且看样子似乎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虽说瓠犀决定出来便做好了准备会遇见仙界的人,但如今见到竟然是紫璃亲临,忙解了束缚住清风的诀。
见状,紫璃笑着摇了摇头,但见到瓠犀竟然恢复了神体,紫璃还是有一刹那的怔忪的,瓠犀居然能够克服自己的心魔,不仅如此,还摆脱了自己的控制,看来从前是自己小瞧她了。
“原来是瓠犀仙子,本帝找神女可是找了好久,先前都不惜与魔界开战,如今见到神女安然无恙,本帝倒也还是放心了。”
听完紫璃的话,瓠犀越听越觉得恶心,紫璃竟然利用自己来摧毁生命之树,由此几乎毫不费力便成了六界霸主,如今还在此惺惺作态。
“这里不是仙界,仙帝不需要在这里惺惺作态,做出来也没有人会看。”
瓠犀说完,紫璃也不恼,自己如今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六界霸主了,让她说点又不能怎么样,不过,没有下次。
“本帝如今只是来接神女回仙山的,可神女先前现在被困在这个池子之下,本帝想要救出神女来也是无能为力啊,所幸有魔界右护法将神女带出来,本帝就在此谢过右护法了。”
瓠犀回过头来,对清风低声说道:
“清风,我必须去永生之界,来偿还自己所欠下的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不希望你迁怒到别人的身上。”
清风不同意,瓠犀回到永生之界便是死路一条,他在思索着要不要让紫璃把瓠犀带走,这样一来她还会保住一条命。
似乎是看穿了清风的想法,瓠犀的目光变得十分地坚定:
“如果你让紫璃将我带走的话,我会恨你的,紫璃跟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每看他一眼都觉得是一种生不如死。”
清风当然也知晓中天被灭的内幕,紫璃骗婚亲手弑杀紫陌帝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中天收入囊中,瓠犀恨他也是情理之中的。
可如今涉及到她本身的安危,痛苦地活着好歹也还是活着的,他是宁愿瓠犀从此恨上自己也必要护她周全。
紫璃如今根本不会对她怎么样,在众仙眼里,瓠犀是紫璃明媒正娶、驾着凤凰神车迎娶的妻子,是他们名正言顺的仙后。
知晓了清风的心思之后,瓠犀才发现清风竟然会如此执着,但自己也是决计不可能跟紫璃走的!
“清风,你要明白,如果我跟着紫璃走了,我一定会忍不住找机会杀了他的,可我的修为远在紫璃之下,这无异于另一种送死,”见清风似乎有所动,瓠犀便继续说到,“而且六界大乱因我而起,九重天上的神罚迟早会降在我的身上,到时候定是神魂俱灭!”
听到瓠犀提及九重天上降下的神罚时,清风这才猛然想起还有这样一回事,紫璃断然不可能会帮瓠犀挡下这神罚的,而且这神罚还会顺理成章地成为紫璃出去瓠犀的借口。
“清风你听着,如果我用自己的命换回了生命之树的复活,即使补救了自己犯下的过错,便会得到九重天上的原谅,而我自己也会安心的。”
“况且生命之树复活,我就算是死去,也会残存着部分神识,有了树魂的滋养,万年后便又得重生,到时候还会忘记了今生所经历的一切,这对于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想到瓠犀因为恢复了前世身为柔荑的记忆,今生又经历了一番切肤之痛,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记忆活着,确实太过残忍,就像自己一样,三百万年来一直背负着的柔荑离去时的记忆,那份痛苦至今仍旧记忆如新,每每想起来还是会痛不欲生。
“好,我帮你。”
三百万年自己都等了过来,再等万年又能如何!
催动着体内的本源魔力,清风将自己体内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再将那聚合起来的所有力量一起释放出来。
百万年的修为齐齐释放,整个魔界都为之颤抖,六界发生了不小的动荡,就连一直隔绝的蓬莱也收到了波及,岛上的桃花被震落了一半,花妖们都被吓的丢了花框躲到了树上。
紫璃没有想到清风竟然会将自己百万年的功力凝聚,这无疑是背水一战,这番举动之后轻则功力尽失,重则便会有性命之忧。
可自己却不能够像他一样将百万年的功力凝聚一时与之对抗,反正瓠犀也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就算在百万年前自己曾经动过心,那也都仅仅是曾经而已,如今还犯不着自己为了她拼命,就放她走又能如何。
想到这儿,紫璃一个闪身,便急急地离开了血魔池,力量将要消失殆尽的清风以及愧疚不已的瓠犀。
力量消耗殆尽的清风终于瘫倒在地上,一头墨色长发变得雪白,如天山上常年累积的白雪一般刺眼,眼珠也变得灰暗,似乎生命力正在流失。
瓠犀大惊失色,她万万没有想到清风竟然会做出如此极端的做法,失去了本源魔力就等同于失去了未来修炼魔力的能力,从此便会以这样的面容一直活下去,她再次欠下了清风一个还不清的情了。
指尖颤抖地靠近清风灰暗的眼睛,可清风眼里却没有任何色彩,连同着本源魔力失去的还有他的眼睛。
可清风却似乎感觉到了瓠犀的举动,虽然眼里无光,但他的嘴角却扬起了一抹满足的弧度,他终于得到了她心底的一部分位置了。
如今想要恢复清风的本源魔力,就要注入与他同源的本源魔力,自己前生的功力是清风亲自所受,自然二人就是同源,可如今自己已经恢复了神体,体内就根本不可能再存在任何魔力。
当下唯一能够救清风的法子,便只有自己再次堕仙成魔了。
清风不知道瓠犀的想法,也看不见瓠犀的面部表情,只是兀自还一直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之中。
瓠犀再次转过来的时候便又变成了那堕仙的模样,红衣血瞳,极尽妖娆,额间堕仙印褶褶生辉。
掌心捻诀,清风便带着嘴边的笑晕了过去,瓠犀在清风的身旁蹲了下来,指尖轻轻地触碰了下清风挂在嘴角边的笑:
“傻瓜。”
调动体内的本源力量,再将其中的一半缓缓聚在掌心,良久才终于聚集齐,微闪的紫色光芒煞是好看。
还记得自己当初刚修出本源魔力的时候,带着一脸的兴奋,迫不及待地就要施展给清风看,曾经在魔界的那些日子,真的是她前世此生中最开心的日子,可自己却生生地错过了,且再也追不回来。
另一只手的指尖捻起诀,将欲把清风的识海打开,好将自己那紫色的本源魔力注入清风的体内,可似乎清风在抗拒着自己的力量。
瓠犀知晓清风是不会同意让自己将本源力量给他的,所以他才会在昏厥的情况下还能够对自己的力量产生排斥。
“我欠你的太多了,早已偿还不清,你就让我为你做这最后一件事情吧,醒来之后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都不会知道了。”
强行将清风的识海打开,在将自己那呈紫色的本源力量注入清风的识海之中,随着瓠犀的本源力量的不断注入,清风的白发开始逐渐变成灰色,然后颜色逐渐加深,最后完全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可清风的样貌确实是恢复到了原来那般,百万年的修为却是彻底没有了,完全变成了一个需要重新修炼的小魔,不过这样也比方才的样子还没办法再进行修炼要强出很多了。
瓠犀在清风的身上又施加了一层催眠术,使得清风睡得更沉了,对于他现在的零修为来说,要想醒过来还得花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做完这一切后,瓠犀便带着沉睡的清风,往永生之界的玄天洞去了。
————————
洛华走了已经快一个月了,采采独自在这蓬莱岛也呆了快一个月了,这枯燥乏味的生活让她感到厌倦,而得不到外界的消息也让她时时刻刻都担忧着。
尤其是前几天的地震,一直宁静的蓬莱剧烈地颤抖着,岛上的桃花震落了不少,铺在地面上。
洛华曾经说过一般的天灾地震是不会波及到蓬莱的,除非是人为,那么前几日的地震便是人为引起的了。
自己离开魔界的时候仙魔二界处于紧绷的状态,大战一触即发,而前几天那地震极有可能就是仙界与魔界正式开战了!
想到这儿,采采心底越来越惊慌,总感觉会有不妙的事情要发生。
不行,自己不能只在这里着急,一定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