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僵持了好久以后,秋夜弦身为秋骨寒的“好哥哥”,终究不好在这种并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上对宝贝弟弟见死不救,最后只得挥了挥手:“既然七弟如此看重承诺,朕又如何忍心让七弟承受言而无信之名?起来吧,朕答应你就是。”
“臣弟谢皇上。”秋骨寒抬头,又道,“请皇上同时治臣弟的罪!”
爱护名声的并不止秋夜弦一个人,他也得爱护得很。
所以,他达成目的后,很主动的请秋夜弦降罪。
狡猾的小子!秋夜弦在心里骂了一句,故意思忖片刻后,道:“功过抵消,你这次平叛大捷,朕就不给予你任何赏赐了。”
秋骨寒立刻谢恩,而后站起来,身体微微摇晃了几下,以示他的双腿都跪麻了。
再接着,他道:“另外一个有功之才,便是连横!”
秋夜弦和众大臣都被他折腾累了,好不容易才觉得耳根清静了一下,结果,又听到这么一句,当场就又炸开了。
秋骨寒才不管众人怎么反应,就自顾自的,冷静而大声的把连横所立下的功劳说了一遍。
秋夜弦冷着脸不说话。
秋流雪一定很想让他难受,让他失控,让他当众发飙,让他失去风度与形象,他不会遂了秋流雪的意。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在世人的面前,一定都要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男人和帝王!
要骂秋流雪,也得由他的臣子来骂。
果然,他养的那些臣子没让他失望,一个个跳出来谴责秋流雪。
秋流雪这会儿又变成了一个乖孩子,低着头,垂着手,让众大臣任意批评。
众大臣哪里比得上他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精力充沛恢复快?
没过多久,众大臣就批评得累了,秋骨寒却还是一脸的乖宝宝模样。
秋夜弦看着秋骨寒以逸待劳,心里就窝火,也冷着脸道:“七弟,你想要朕如何奖赏连横?”
在座的臣子,不知有多少人受过连横的毒害,对连横是充满仇恨的。
在这件事情上,他绝对是得臣心的,所以,他没必要再对秋流雪客气。
他以为秋骨寒会提出什么可以让他痛骂一顿的要求。
然而,秋骨寒说出来的却是:“以连横以前所犯的罪过,莫说这一件功劳,就算再立下五件,十件,也不够格获得皇上的赏赐。所以,臣弟不敢请求皇上赏赐,臣弟只想将连横的功劳说出来,让皇上和众大臣明白连横有心悔过就够了。”
够个屁!
那些跟连横有仇的大臣无不在心里怒骂。
既然连横做什么都不足以弥补以前的罪过,幸亲王何必还当众说出来,非得这样给连横洗白?
那些跟连横没仇的,或者同情秋月明的,这下岂不是更同情连横了?
幸亲王这般年少,却如此狡猾,真是可恶之至!
秋夜弦又想骂人了。
秋流雪这么一说,他还能怎么样?
当下他淡淡道:“既然连横救过你的命,朕就暂且相信他有心悔过。你既然信任连横,以后就好好教导他,别让他再犯下什么大错。”
秋骨寒诚恳的点头:“皇上说的是,臣弟为了更好的监督和鼓励连横将功补过,已经决定将位于东市附近的宅子送给连横,特此禀明皇上。”
天洲的东边,住的大多是富人和贵人,而东市也是富贵人家出没的集市。
他位于东市附近的宅子,是秋夜弦赐给他的豪宅之一。
他当众说出来,算是给了连横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的出现在富人区的理由。
那些大臣们以后若是遇到连横,就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好太为难连横。
他这分明就是庇护连横。
秋夜弦淡淡道:“你的宅子随你如何处置,不必禀明朕。”
秋骨寒知道他不高兴,也不再多说什么:“臣要禀明皇上的,已经说完了,还请皇上犒劳三军。”
接下来,秋夜弦下旨嘉奖参与平叛的将军们,而后又在宫里设宴,给秋骨寒接风洗尘。
待秋骨寒出宫时,天色已经微暗了。
夏物生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他知道,他回去后又要跟夏物生解释母亲尸身被找回来的事情了。
果然,才进了王府,夏物生就让所有的下人退下,将自己和秋骨寒关在书房,开始拍桌子,斥问:“贵妃娘娘的事情,你为何不提前告知我?你就这么不信任堂舅?”
他有一种被秋骨寒轻视的恼怒。
即使秋骨寒在打仗的过程中不定期写秘信给他,向他报告战事的进程,他还是觉得不够。
秋骨寒在他的面前已经不再那么毕恭毕敬,但口气和态度却还是很客气的。
“堂舅,”他低声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母妃的事情,而是我收到连横查到的一条情报,说是皇上已经收买了你身边的人,我担心我若是把母妃的事情告诉你,你身边的奸细会向皇上泄露秘密。到时,皇上若是提前对母妃的尸身下手,我便不能完成任务,非死不可。所以我不得不谨慎从事,还请堂舅体谅。”
这是谎言。
他早就想好如此应对夏物生质问的谎言。
他说得非常诚恳,没有半点心虚和掩饰——他那双清澈而真诚的眼睛就是证据。
夏物生哪里想到秋骨寒的脑子里装着那么多的心眼,当下就真的信了,惊道:“谁?我身边的奸细到底是谁?这种人可留不得!”
想到他暗中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被皇上知道了,他就心里发毛。
“我不知道。”秋骨寒摇头,“我只知道这个人应该不是您最亲近的心腹,对我们的事情所知不多,还没能向皇上提供什么有价值的重要情报。只是,堂舅,您以后一定要加倍小心。还有,别轻易去动皇上的眼线,免得打草惊蛇,外加此地无银三百两。”
夏物生明显是站在幸亲王这一边的,而皇上一直想除掉幸亲王,所以,夏物生也知道自己成了皇上的眼中钉,皇上会收买他身边的人,他并不觉得奇怪。
当下他叹气:“既是这样,那就是舅舅错怪你了,奸细这件事,我会暗中调查,以后也会加倍小心……”
就这样,秋骨寒轻松化解了夏物生的怨气,还顺便让夏物生收敛一下嚣张的气焰。
当晚,甥舅俩坐在灯下,推心置腹的长谈了很久。
又过了几天,皇室举行隆重的安葬仪式,将经过验证无误的夏贵妃的尸身葬入皇陵。
那一天,秋骨寒自然是要出席的。
雾公子和伊长老陪他出席。
雾公子的脸上有淡淡的哀愁。
伊长老看着夏贵妃的棺木,目光里隐藏着很多深深的、复杂的东西,秋骨寒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却还没能读懂这些目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