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听张宇的《一言难尽》,我总含糊地跟唱:“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我依然担心……”直到有一天翻到歌词,才知“正版”应是“从哪里开始,从哪里放弃”,心里不由得一惊!
为什么“开始”之后对应的不是惯常的“结束”,而是“放弃”?
为什么我会惯性地以为开始后面必定是结束呢?
转身翻检过往的事,那么多个结束都禁得住推敲吗?若不是太早放弃,有许多次原本可以进行下去,还有下文的吧?
六年前读高三,贪图保送的捷径我放弃了高考,才四月份就回家轻轻松松等待升入那所三类大学了。高考那三天接连下雨,电闪雷鸣中我忽然就后悔了:一生一次的选择机会,我为什么偷懒、怯场,而不试一试?看看成败,看看自己可以怎样造就。
尤其当得知班上跟我成绩相仿的两名同学都进了北大,即便几个成绩中游的同学,补习一年后也多半考进了重点大学,我没法叫自己安心!我知道进了不同的大学就意味着有不同的知识滋养和精神陶冶、不同的朋友圈子、不同的毕业去向。我不知道倘若参加了高考,我会不会进大学,会进哪所大学,会拓展出怎样的人生。我不可能知道,谁让我根本没试?一次图一时轻松的退场,换来的是笼罩一生的大悔和不甘!
还有我悄悄爱过两年的安,要不是好友敏敏有次失言,安永远不会知道我曾那么爱他,我也无从确认他对我一直存在的好感。而当他反复追问“为什么早不说,为什么不让我知道”的时候,我们已各有归宿,一切都不可能重来。
那些年少无知的岁月,我停留在独自经营对他的感情,开心着或伤心着揣想他似有似无的回应。他那么耀目而我又太自尊,我迟疑着不去靠近他,眼睁睁地看他走进别人的故事里,即便在有望唤回他的时刻,我也心一懒,放弃了。
我为什么不说?
我太怕失败、太自我保全,而不肯奋不顾身,却不知那些胜的可能,在我迟疑不前、半路抽身时就断送掉了!
捂着这两处一触即痛的伤疤,我渐渐改口:“从哪里开始,从哪里放弃。”我不说结束,不再把终点提前。
去年这个时候,第二学位即将毕业的我正忙着一家家应试,急切地想留在几年前错身而过的京城。留京指标格外紧缺、各用人单位人员饱和的年月,单枪匹马的一个外地小黄毛丫头,想留京谈何容易?!打过上百个电话,复印了几十份简历,去了十来次人才市场,上门送过十几份材料。每天都有几线希望升起,然而它们又像肥皂泡泡,不多久,又一一破了。陷在一次次婉转或生硬的拒绝里,心被折腾、销蚀得坑坑洼洼。但我没法退场,我太想留下,为防止中途开溜我冒险没给自己留后路,倘若留京不成,只好听任户口、档案打回原籍小城,自己漂在外面了。
A报说:“先寄份简历过来吧。”电话这端的我心里跳了一下——对A报我太倾心,但没指望它今年要人。隔许多天再问,对方说:“我们已确定了人选,你试试别处吧。”屡遭拒绝,已“刀枪不入”的我听了这样的答复反倒习以为常地平静,算了!可他又补充一句:“你条件不错,在几十名竞争者中排在前几名,不过我们是直接去几所名校挑的,没从这几十人中选择。”放下电话我怏怏地往回走,就这么完了?没有希望了?越想越不甘心,折回身又打电话过去问:“他们签约了吗?”“还没有。”“那您能不能把我列为候选人,若他们改主意了,通知我呢?”说完心里也清楚,这种可能性极小。又过十多天没人招呼我去“替补”,这在意料之中,可我还是打电话过去。不就是多打一个电话,多努力一点儿吗?想想师兄师姐们的提醒:宁肯做无用功,也不要犯懒,多走一步,可能就有转机。可是那边人事干部惋惜又无奈地说:“现在真就有一个名额可能空出来,你也很有竞争力,但我们手头有不少备用人选,我们今年的原则是不进女生,领导一听是女生就皱眉,你别抱希望啦!”
挂断电话我沮丧透顶,从2月到4月我死守北京,千篇一律的借口都是不要外地学生、不要女生,并不是因为我素质不够好,我怎么甘心就这样放手?
10分钟后我辗转查到A报社长电话,挂通电话,口气非常冲地说:“……我知道在几十名竞争者中我排在前几名了,可为什么您连个面试的机会都不给就把我淘汰出局?如果您单纯因为性别的原因就把我拒之门外,这对我是极不公平的。况且女生……”接下去我甩出一筐女生的优势和我本人的特长,这下总算死心了——能做的我都做了,即便“不进球”,起码我“到位”了。
第二天我接到通知,社长想见见我。面试我发挥出色,也许是仗着孤注一掷、“战斗到底”的思想和决心吧。事后问起被录用的理由,才知道我的许多能力指标在竞争者中并不是最过硬的,但不屈不挠直劲儿闯的韧性和勇敢为我赢了许多分。
如今我作为一名记者,业务上、生活上依然波折不断,但我学会了“纠缠不休”,学会了不断朝前努力,任性着不开小差,不轻言放弃,因为我相信,再迈一步,那边也许就是转机,就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