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领了证书,拿到结婚证书的那一刻,英杰还是激动了一把。他们一起去吃简单的午餐,英杰点了布朗尼、咖啡,一份金枪鱼沙拉。郑遥风点了芒果班戟及杏仁茶,又在英杰的推荐下点了一份三文鱼沙拉,不过沙拉几乎是原地剩下,英杰感觉很可惜,他吃饭是从不剩下的。
饭罢,熊猫恰好来了电话,邀英杰与郑遥风晚上去家中吃饭。英杰小心翼翼地询问郑遥风,没想到她答应了。但离去熊猫家的时间还早,于是两人先到郑遥风住的宾馆坐坐。为防不便,英杰在宾馆的大厅内上网看了篇论文。
晚5点,郑遥风才徐徐下楼。堪培拉的夜晚,无论到什么季节,总有些寒意。郑遥风手中多了件米白色小风衣,依旧是上了车不多话,闭目睡着了似的。
即将到达熊猫家门口时,英杰缓缓地停了车,静静地等郑遥风醒来,就这样等了三个小时。三小时中,熊猫来了8次电话,英杰都说自己快到了。英杰一直在思考,郑遥风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她睡觉时的模样好脆弱。
郑遥风在晚10点醒来,见英杰盯着她,极温柔的样子,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过往。她觉得口渴,面容在夜色里有点发蓝,对英杰说:“我们已经参加完聚会了吗?”想了想又说:“抱歉,看来我们迟到了!“
“他们总是闹到很晚!”英杰发动了车子,没走几十米就到了熊猫家门口,听到里面在K歌,那台点唱机是熊猫为丰富家中娱乐的唯一设施,为聚拢人气从国内买的。郑遥风随英杰走入熊猫的房子,屋内大概十几个人,都各安其事,有的在吃食,有的在K歌,有的围着熊猫听天书。
是捷飞先看见英杰的,迎上来,拉着郑遥风的手说,哎呀,我的天哪!不禁对英杰刮目相看。
英杰急忙介绍说:“她是郑遥风。”又笑了笑,温馨地称呼说:“我夫人!”
郑遥风优雅地对捷飞说:“你好!”还是淡淡的。捷飞去给她取水果,熊猫迎上来,将英杰拉到一边说:“想不到你病好了,这次竟找了个正常的,以往你找的女友,相貌上都配不上你。我找的也是。
熊猫当晚一直在抱怨捷飞胸平脸平哪里都平,英杰则一直站在郑遥风附近,他怕郑遥风的冷漠吓退太多人,也怕别人看出他们之间的不亲密。他们只待了半个小时,英杰便推说,郑遥风昨日没睡好,我们要早点回她的住处!”
回去的路上,英杰放大胆子问郑遥风:“为什么会喜欢堪培拉?”问完内心忐忑。其实,他最想问的不是这句,他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忧伤?为什么这么疯狂?为什么要假结婚?是冲动的吗?你对我什么印象?你觉得我是好人吗?
“清净!”郑遥风将手指尖轻轻伸向车外说:“不像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我是不想活着的,又没有勇气死去。其实死,也是需要勇气的。”
英杰惊讶郑遥风的话,那种冰凉、对这个世界的不留恋,那种对疼痛的恐惧,造成了她现在对一切的漠然,然而更惊讶她肯对他展露内心,冰冷的内心。虽然她的呼吸是热的,心是跳动的,但灵魂是冰冷的,结成冰,谁能看见它原本是什么颜色?
“我14岁时,给法院写信要求父母离婚。”英杰望了一眼郑遥风说:“也是为了清净。”
郑遥风的身体动了下,似乎是笑了笑。
“他们吵架,指责对方出轨,谈不妥就互相推搡我,一次将我推到飞机模型的机翼上。我捂着出血的脖子跑下楼,朝家里的玻璃上扔砖。”英杰笑了下:“可惜我力气小,砸了二楼的玻璃,我家住三楼。”
郑遥风笑了。一个内心极凉的人,只觉得悲惨是真的。真的,才是可笑,才值得笑,而俗世的美好是虚假的。
郑遥风对悲惨的反应,突然就让他开始有点理解她了,了解了她的沉默,了解了她对人生的漠然。记得奶奶刚去世那年,他又刚失恋,从北京奔完丧回悉尼的飞机上,遇见冷气流机身突然震动起来,英杰内心好激动,他希望飞机遇见事故。于是一直闭着眼,希望睁开时已经到了天堂------他也怕临死前挣扎的疼痛。
到了宾馆,郑遥风轻快地下了车,上楼去了。英杰机灵,下午就见几个店内的亚洲客人一直注意着她,现在那三个公子哥儿般的人物见她回来了,又跟了去。不免担心,就上了楼,果然见那几个人在敲郑遥风的门。英杰上前阻止说:“你们有什么事吗?”
“你是谁啊?”其中一位不满地说。
“我是她男朋友。”英杰用大拇指指了屋内。
“想当护花使者是吧。”其中一个高个子公子哥抓住英杰的衣领。英杰在柔道俱乐部有五年的功夫,年初刚晋为黑带,爱锻炼的他体格强健。他抓住公子哥的双手,用力一转,将之手心反转成掌心朝上,而后用力把他推倒在地,疼得那公子哥哇哇叫起来。另两位跟着扑了上来,一位从背后锁住英杰的胳膊,另一位迅速给了他一拳。英杰闻到了嘴里散发出的腥味,便用力一甩将背后那位甩出半米远,此时酒店的保安赶来了,制止了他们。
本以为要磨会儿唇舌,谁知郑遥风已给保安打了电话。保安通过监控器观察到这三个人,就直接将之带走了。临走时,这三人还叫嚣,叫英杰等着后悔,他们可是有背景的。英杰说,我看你们还是回去读读书吧,连澳洲总理的儿子都得乖乖的,你以为这是中国吗?
英杰又对另一保安叮嘱了几句,这才放下心。正要离开,郑遥风的门开了,英杰的左脸有些肿,这让他不好意思起来,英雄救美的事自小还是第一次。郑遥风扔给英杰一串钥匙,没有道谢,只是说,这是我新买的,那个女孩说你的车没了,你先开着。话落就关上了门。
英杰愣了半天,拿着车钥匙出了酒店,走到门外脑子一阵兴奋,又一阵混乱,才想起给捷飞电话,问她跟郑遥风说了什么。捷飞说,那么短时间,我就使劲夸你呗!
“你怎么夸我的!”英杰问。
“我说你常借兄弟钱,老被女友骗钱骗色,现在终于找到了个不嫌弃你穷的好姑娘。你为了上个女友,连车都没了。”捷飞说:“这是事实,你可别嫌我说多了啊。”
“什么?”英杰气出一身汗来:“我的车可不是为女人报销的。”
“编!”捷飞哈哈笑了:“你以为你跟小白水那点秘密还是秘密?我这里有眼线。”
英杰惊讶,堪城果真太小了。自己以为是秘密,却不想好多人已经开始讨论。英杰大步走向停车场,才想起没有问清郑遥风是哪辆车。就只能靠重复按开车与锁车键看看哪辆车灯亮着,最终他在一辆红色莲花Evora前停下。竟是这辆小众的车。
莲花产自英国,只产跑车,是有个性却极不生活化的车子,跟郑遥风一样。即便如此,它却是英杰计划要购买的——五年后要买的,因为他要攒五年钱才能买得起这辆车。
英杰激动地打开车,扑面而来了一股清冷,是郑遥风的味道。英杰兴奋地坐到驾驶位子上,爱车的他看了下车盘上此车的公里数,已走了2000公里,感觉车子应该是二手的,随即上网查了下价格,应该在9万刀左右。
仔细地观察了车内的一切后,英杰发动跑车,一路狂奔不回头,时刻感觉车飞起来了,飞上了夜空,飞向自己的梦想。他突然觉得生活不真实起来。但这样的不真实,他只担心不能体验一辈子。他骄傲自己的选择。
英杰那晚睡得极其香甜,竟半夜没有醒来上卫生间。隔天他被窗前两只鸟吵醒了,拉开推拉门式的落地窗,见私人游泳池边,两只头上顶着荧光蓝色羽毛的鸟在喝水,很像小孔雀的样子,走路十分清雅。英杰扔了一片饼干给它们,两个小家伙上前啄了几下,想必不合口味就走了。英杰便穿衣,去厨房拿米粒,有种类似于小米的叫酷司酷司的东西它们爱吃。
隔着厨房,英杰看见小白兔站在车库前,似乎在跟贝贝说着什么。他觉得奇怪,这个时间为何小白兔夫妇没有酣睡?出了门,看见贝贝趴在那辆红色莲花Evora上,说,好凉快好凉快!
见英杰走出来,两人将英杰捉住,按到墙上质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怎知这是我的?”英杰笑:“郑遥风的!”
“是你的,你们结婚了。”小白兔抱着英杰,摸着他的胸,羡慕地说:“平日里假清高啊,现在傍上富姐了,怪不得要安定下来。”
“快打开,给姐上去瞧瞧!”贝贝将英杰推进屋子,叫他拿钥匙。英杰知道这两口子是破坏高手,打开车门定要开出去疯一圈,说:“车其实一般,没想像中好。”
最终还是被逼着交出了车钥匙,小白兔夫妇跳上车,瞬间消失了。
“要当心啊!不是我的车。”英杰对着车屁股吼叫着,转而嘴角挂满了笑,这也是英杰的一种骄傲。虽然郑遥风只是个假情侣,但她让他骄傲,在朋友面前,在任何人面前,富有而美丽的她,都是让人骄傲的。
英杰去附近的超市买了椰奶与绿咖喱,中午为自己做了咖喱牛肉。其实他吃不了辣,但那天他愿意尝尝。午后1点钟,小白兔夫妇还没回来,英杰给他们电话,是关机。正焦急间,看见了不知何时躲在门口处的小白兔夫妇,跑出来对英杰说:“瞧你紧张的,车钥匙还你!”
“没报销吧?”英杰问贝贝。
“郑遥风,不是一般的女纸(子)!”贝贝坐到餐桌对面问英杰:“奢侈程度不一般,我在车里发现了一沓现金。”贝贝戏法一样变出一叠澳元,看来数目不少。英杰夺过来,责备了贝贝几句,预备待会儿放回去。心想大概是郑遥风的零花钱,她从不拿钱包。
“给我们讲讲这款姐平常的生活!”小白兔期待地看着英杰。英杰说:“我不过问,问多了多没意思。”英杰只字不说,因为不知道。小白兔思索的问题正是他思索的问题。
“假清高之后的假得瑟是吧!”小白兔最见不得别人发财,嫉妒心骤起,吵着要请郑遥风吃饭,见识一下。
英杰说:“她话不多,我们周一要出去办些事儿,也许我可以问问她是否愿意来。”
“我会烧一桌好菜的。”小白兔对英杰谄媚地笑笑,啧啧说:“平常总说你傻你痴,而今才知道你这致命的一招多厉害。大智若愚,哥们儿算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