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杰一直试图与熊猫联系,却发现他一直是关机,只有一次,晚上11点时,熊猫的电话通了。
“英杰啊!”熊猫亲热地叫了他,原来他知道他会打给他。手机里夹杂着车声人声,隔着这些声音,英杰又清晰地感觉到了北京,心中充满了厌恶。
“在哪呢?”英杰问。
熊猫似乎是半醉着,说:“和几个老板刚从君越出来,这里进出的可全是仙女啊,比明星漂亮多了。”
“你丫挺潇洒呀!”英杰笑,进入主题:“还回来吗?”
“回去干嘛呀。我这边一堆美女陪着,哥们要开创事业呢?”熊猫哈哈笑起来,又问英杰:“小白兔离完了吧?”
英杰说:“你太王八蛋了。现在他们两个人正为财产分割闹呢。”
“闹吧!”熊猫说:“总之我是看不见了。”
“你做的是什么生意?”英杰问,他想知道熊猫到底有没有做正经事。
“我家正盖别墅呢,三层的,带电梯,回北京了你过来住啊。”熊猫这么撇开正题,英杰就知道他没做正事,于是半严肃地说:“你上次借的钱可是郑遥风的,你别不做正事啊,赚了钱可要及时还上。”
“你放心吧,我做的是大生意,回了本,立马给你两倍的利息。”熊猫怕英杰继续说下去,说:“听说你爸在北京开餐馆,生意不景气,这样我让我妈在那边办一张200万的卡,反正是公款吃喝,到哪里吃不是吃。”
“行啊!”虽然与父亲不再亲密,但他有钱赚英杰也开心。于是对熊猫说:“我跟我爸闹了点矛盾,这样,我把他电话给你,你们什么时候去吃提前订个桌就可以。”
这样一来,英杰再也不好意思提钱的事儿了,虽然他也知道熊猫的不靠谱,但对他,还是存在幻想。
熊猫走后,捷飞倒是常来郑遥风租住的公寓,有时带自己做的起司蛋糕,或芒果土司,有时只带一张苦涩的脸或一肚子抱怨。这样傻里傻气的女孩,倒永远是郑遥风的绝配,两人反倒能做朋友。其实捷飞与郑遥风都心知肚明,熊猫回来过堪培拉,但当英杰提起时,都缄默着,并互相装作不知道。郑遥风还明白,捷飞来接触郑遥风,无非是熊猫的主意,为的是向知博有交待。但她并不反感,她心里抗拒知博,抗拒却不等于厌恶。
女人,谁没有为爱傻傻付出过。郑遥风不想为难捷飞,便开始跟捷飞学习做烘培与咖啡。近日,她的心情好不容易好了起来,英杰就为她买了套做咖啡的工具,捷飞教她怎样在咖啡上画图案。郑遥风说是比着做,可捷飞画一颗松树,她画一棵仙人掌,捷飞画一朵玫瑰,她画一只蝴蝶,然后说:“你教得不错!”
有一次,郑遥风来例假,英杰却每晚荷尔蒙增多,身体燥热得难受,郑遥风一调皮,在咖啡上画了一串葡萄,让英杰看像不像,英杰偷偷地凑到她耳边说:“小心给人看出来。”
郑遥风做咖啡上了瘾,每早必为英杰做一杯,晚上再做一杯,英杰不仅认真地喝完,还会做出中肯的评价,说,这样的手艺,每天让我喝十杯也不厌烦。
英杰因为幼时饮食不规律,又不注重保养,其实有胃病,郑遥风的爱心咖啡时时要着他的命,他却不说开。只要郑遥风开心,他觉得一天的任务就完成了。如此生活,其实也是一个累,但不这样生活,不这样折磨自己,人生的意义何在?
最近,英杰勤勤恳恳,为着新公司而忙,一方面又要兼顾郑遥风,其实十分疲惫,连性事也要求的少了。某晚,他刚进了浴室,郑遥风便裸着身体,抱住了淋浴下的他,小手伸向了他的“葡萄”。英杰叫她别调皮,快点擦干了去床上等他。而后自己好好地冲了热水澡,这是英杰的解压方法。裹着浴巾走出浴室,果真就回光返照般,精神了许多。
沐浴后的英杰,皮肤透着亮,露出健美的身体,有种带着诱惑力的俊美。
“你洗完澡后,总比往常年轻了十岁。”郑遥风主动爬到他身上说。
英杰吻了她:“看着年轻而已,其实老了。干不动了。我刚工作那会儿,通宵工作都没问题,现在没精力了,甚至没精力休闲了,好长时间不踢足球打篮球了。人老真是一夜之间的事。现在我看见别人踢足球就觉得累呵呵,真老了!”
“我不觉得。”郑遥风开始亲吻他,他无法抵御的诱惑。英杰便陶醉了。郑遥风说,以前总以为女人是需要亲吻的,想不到男人也这么渴望吻。英杰摸着郑遥风的下巴:“女人需要的东西,男人其实都需要。只是,男人不擅长于‘“开口要’”。”
“我也不擅长。”郑遥风轻轻地说完,魅惑地看着他。英杰发现,每个美女都有着天生诱惑人的方法,郑遥风的眼神叫他沉醉。
周末的一天,约翰请英杰去家中BBQ。他们一到约翰家中,便被一位金发的老妇人迎上来,一人在脸蛋子上猛地“唆”了一口。英杰对郑遥风介绍说,这是约翰的妈妈。而后低声对郑遥风解释说:“年龄大的外国女人总是很热情,说亲就亲,从不考虑年轻人的感受。女人年轻的时候,吝啬自己的“吻”,把它当成礼物送人。年龄大的时候,那“吻”却只能变成赠品送出去了。再吝啬、矜持的女人,年龄一大总会“大方”些,我们实验室那位自诩年轻时艳压四方的老太太,听说曾被市长追求过,还骄傲地拒绝了,后来她嫁了个渔业部门的职员,一直过着平凡的生活。喏,现在,她常借口监督我健身,摸我的胸。”
郑遥风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笑,英杰接着说:“是真的。吓得我都不敢跟那些大妈说在健身了,否则,手直接伸到你衬衣里去摸六块腹肌。我倒不怕什么,只怕她们因为太兴奋,得心脏病。”话落,引得郑遥风一阵笑。
郑遥风送给约翰妈妈一件如意吊坠,令她爱不释手。饭间,约翰的妈妈一直拉着郑遥风聊天,正妙语连珠地谈笑着,突然就流起了鼻血,大家手忙脚乱地帮忙止住,桌上已流了一滩血,发着腥味。英杰看着郑遥风远远地走开,到花园中的一颗苹果树下坐着,手捂着嗓子口,像要吐的样子,上前紧张地问:“不舒服吗?”
郑遥风皱着眉说:“看不了血,看到血就想起了我妈妈。她死的时候,我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
“都过去了。不伤心了,好吗?”英杰蹲下来,握住郑遥风的手安慰着说。
“没有过去。”郑遥风眼神萧瑟,呆望着地说:“想起她对我的爱,就过不去。她那么爱我,就连死的时候,也要在割腕的手掌下放一只小盆,让血水滴进去,不给我惹麻烦。他们不该那么对她!”郑遥风紧捉住英杰的手,眼中充满血丝,咬着牙带着压抑的愤怒说:“他们该死,我没有做错。”她口中的他们,当然是指父亲与继母。
英杰有点傻了,他从不知道郑遥风的“恨”这么强烈、这么可怕。他只能不停地安慰她说:“他们确实该死。他们已经死了,不用再为着死去的人烦恼了。我们有自己的新生活。”
那日回家,英杰小心翼翼,只怕她崩溃,直到郑遥风睡下,才松了口气。他与她已心灵相通,所以根据她的表现,他隐隐地感觉到,郑遥风出国,与父亲与继母的死有关。而父亲与继母的死是否与她有关,英杰不敢想。
隔天,郑遥风也没有再提前一天的事,英杰也不再提。下午的时候,约翰打来电话说,自己的妈妈很喜欢郑遥风,最近他们一家要出外旅行,邀英杰夫妇去塔斯马尼亚。约翰的父母离婚后,爸爸一直住在塔斯马尼亚,在岛上有家农场,农场很大,养殖着奶牛、肉牛,各种瓜果蔬菜。因为农场过大,管理的人员也就那么几个,所以几年前就买了直升机,赶牛用。澳洲的农场大的几百公顷,用直升飞机赶牛很普遍。英杰一直想去塔斯马尼亚体验下乘直升机赶牛,挺心动的,但说与郑遥风听,郑遥风却考虑着他,说:”你工作忙,不如去longbench,这样比较省时间。”
英杰温柔地说:“只要你开心。”
“成芳他们这段也要去,且有海边别墅住,她姑姑去墨尔本后就把别墅留给她了。”郑遥风微笑着说。她知道她的话英杰会听。
英杰欢快地说:“好啊,我也好久没去longbench了!”
郑遥风不想去塔斯马尼亚,因为小时候,知博带她去那里度过假。她想重新开始,不想故地重游。她要好好爱英杰,虽然现在对英杰还没有知博的刻骨铭心,但这种因为同命相怜而产生的感情,形成了他们之间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与责任感。英杰没有知博的浑身风流和让女人发疯的能力,但他身上那种快乐、安详的感觉,是知博没有的。知博给她的永远是惊涛骇浪,而英杰,才是她的港口。
订好去longbench后,英杰开始早出晚归,为了这个假期挤时间,有时中午都不回家,只在校内的咖啡馆里点一个牛肉汉堡,喝一杯白咖啡。
这天中午,回实验室时,英杰看见贝贝从对街走出来,面容蜡黄,头发却束得整齐,原来她不化妆,竟也不觉得凶了。
“贝贝!”英杰亲切地叫了她。苦难总是能拉近人与人的距离。
贝贝咬着嘴唇,表情如被打入冷宫的贵人,说:“我要去悉尼了,正好总部要人,不过调过去,要降一级。”她语气很冷漠,将走的人,对不再有利用价值的朋友的冷漠。
“因为离婚吗?”英杰问,又觉得问得多余。贝贝眼角已有了泪,说:“你知道吗?堪培拉就这么大,大家都知道小白兔出了轨,我没脸待下去了。”
“堪培拉也就不到两万华人,老的老,上学的上学,谁会在意你的过往。”英杰劝贝贝说:“你一向是个在事业上刻苦的人,好不容易走至今天的位子,不该放弃。”
“我已经决定了,我没积蓄,离婚后财产又没落着什么,看着小白兔住大房子,找新女友,我做不到。”贝贝拿鞋尖轻蹭着地,说:“你最近怎样?”
“老样子。我如果是你,不会走的。”
“婚姻害的,婚姻真不是好东西。”贝贝望了他一眼,心情低落至极点,说:“但愿你不会离婚。”
“别这么悲观。”做为无数次陷入爱情低谷的前辈,英杰发出的都是经验之谈:“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还会再遇见别的好男人。你的价值绝不止此。”
贝贝含着眼泪,苦笑下说:“英杰,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可真正到婚姻破碎时,有几人能不怀疑自己的价值呢?现在,我真恨我的单纯、懵懂。我从小心气高。大学的时候,看见闺密因为一百万的彩礼嫁给了一个二婚的矮个男人,还颇看不起她,觉得她贱卖了自己,而我如果有价码,当然可以卖得比她高,起码值一千万。可现实是,我清高地选了自己爱的人,不在乎他挣多少钱、他的幼稚、他的现实,一起与他供房供车,我自己买了自己的单,不需要他来买我。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男人就是这样一种动物,你不跟他们谈现实,你也不会成为他们的现实。”
英杰说:“其实不是每个男人都是这样的。你相信我。”
“相信你?”贝贝无力地笑笑说:“就拿你来说吧,即使你有娇妻如花,不也跟小白水还有联系嘛。”
“其实那不代表什么。”英杰确实一直跟小白水有联络,知道她自己开了家鞋店,开始学着自立。但一切不是出于爱。
“那为什么还要联系?”贝贝不解地看着英杰,眼神中有些愤怒,也许她将他看成了小白兔那样的男人。在吃过男人亏的女人眼中,男人都一样。
“男人与女人,不做情侣,还可以是朋友。即使不是朋友,也可以逢场作戏。男人的一生中,需要很多女人,暗恋自己的女人、疯狂爱着自己的女人、已经失去的女人、正在拥有的女人、默默相助的女上司??可他们的心里很清楚,哪个是能一同走下去的。”
“这就是男人的无耻。”贝贝叹了口气,很较真地说。
英杰否认:“不,男人常叫女人给他空间,这其实就是男人需要的空间。如果女人能给他,就能最终得到他。如果给不了,就自己忍受独行之苦。”英杰的言下之意虽然从男女关系入手,但贝贝领悟得真切,那意思就是,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感情中,她给小白兔的空间太少,导致了他们之间的种种争吵、矛盾,最终决裂。
“哼,这叫什么空间,这是你们男人心底肮脏的神经。女人对男人的爱,怎能容得下这层空间?这是你们永远也不会懂的。”贝贝有些生气地说:“英杰,你白谈了那么多场恋爱。你之所以屡次失败,是因为你根本不懂得女人需要什么。虽然你现在结了婚,却不代表你懂得。”话落,头也不回地走了,似乎对全世界的男人说了再见。
英杰无辜吃了别人的话柄,将自己的心又拉回了现实,心里莫名其妙地烦起来。晚上回到家时,捷飞和郑遥风在做咖啡,见了英杰,捷飞便一副娱乐记者的神情,说:“你知道吗?小白兔和那个曾追求他的女孩,叫什么婵婵的,勾搭上了。”
“他不是才离婚吗?”英杰接过郑遥风递来的咖啡,说:“真可爱!”那杯热巧克力上,画了大力水手的烟斗,还燃着。
“这次是小白兔的妈妈钦点的,她倒是很满意。就连他们离婚的律师都是婵婵介绍的,免费。”捷飞撇着嘴说:“你说男人,怎么这么狼心狗肺。现在,我还挺同情贝贝的。”
“小白兔还挺有魅力的。”英杰将咖啡一饮而尽,对郑遥风说:“太美味了,你可以出去开店了。”
“我倒真有这个想法。”郑遥风起劲地说。
“你说他有什么好?”捷飞继续话题,扑拉拉地乱翻着眼前的糕点书说:“不过,熊猫也没什么好。女人没一个不傻的!”
郑遥风只是听着,手中做着自己的事,她不喜欢拉家常,也不爱八卦。英杰倒希望她像大多女孩那样,自己好歹有些对付她的经验。她似乎不会吃醋,他的手机、电子邮件,她不查,有时英杰故意试探她,将手机放家中,回家仍见手机在原处,小白水的三个电话、两个短信都好好睡在那里。郑遥风对英杰的私生活没兴趣,这个女人,她到底爱不爱我?英杰时常想。她这么轻盈,竟连爱一个人的时候,也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