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快乐王子·王尔德童话精选
48876200000008

第8章 夜莺和玫瑰

一个年轻人站在花园里高声喊道:“她要我给她一枝红玫瑰,才肯答应和我一起跳舞。可是,我的花园里找不到红色的玫瑰。”

他的话吵醒了一只夜莺,夜莺从树上的巢里探出脑袋东张西望了起来。年轻人带着哭腔重复着:“我的花园里找不到红色的玫瑰!”他的眼睛带着泪花,看起来那么美。他继续说:“难道幸福要靠红玫瑰才能换来吗?我读过那么多充满智慧的书,我差不多了解整个世界的知识。可是因为没有红玫瑰,我的生活就会因此而变得痛苦,我脑子里的那些知识都无法改变这些。”

夜莺自言自语:“看来这个年轻人正处于热恋之中。虽然他见到我后不一定能认出我,可是我每天晚上都会给他唱歌,我的歌声把他的故事传给了每一颗星星。我对他的样子是那么熟悉,他的头发是这样的乌黑闪亮,他的嘴唇就如同他寻找不到的红玫瑰一样鲜艳。而现在,感情已经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了,他的脸色变得那么苍白,紧皱的眉头透出深深的忧虑。”

这个年轻人继续自言自语:“明天晚上就是王子举办的舞会了,到时候我喜欢的人也会参加。如果我有红玫瑰送给她的话,那就可以和她整夜在一起跳舞了;如果我有红玫瑰的话,我就能邀请到她了;如果我有红玫瑰的话,她就会把手递给我,接受我的邀请。可是我没有红玫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过我的身边。她甚至都不会看我一眼,我会因此感到失落的。”

夜莺叹息着说:“他真的是喜欢上一个人了!我歌唱的内容就是他现在所忧虑的事情,但是唱歌对我来说是快乐的,对他来说却是伤心的。感情真是奇妙而且难能可贵,绿宝石或者猫眼石都无法与它相比。感情是无价之宝,无法用珠宝来衡量,更无法用金钱买到,再精明的商人手里也没有感情可以出售,再精确的量具也称量不出感情的分量。”

年轻人还在诉说着自己的心事:“在舞厅里会有许多乐师,他们娴熟地弹奏着自己的乐器。而我喜欢的人会在美妙的乐曲中跳起舞来,她的舞步那么轻快,就如同在地面上空飞舞一样。她的周围有许多穿着华丽的人,可是和她一起跳舞的人不会是我,因为我没有找到红玫瑰,就无法邀请到她。”年轻人说着说着就趴在草地上,用手捂着脸伤心地大哭起来。

一只绿色的小蜥蜴摇晃着尾巴刚好经过,它好奇地问:“这个年轻人哭什么呢?”一只在阳光下飞过的蝴蝶也问道:“是啊,这个年轻人到底为了什么而哭啊?”一朵雏菊也有些不理解:“是啊,这个年轻人到底为了什么而哭?”

夜莺回答了大家的这个问题:“因为他的花园里没有红玫瑰!”大家都很吃惊:“就因为没有红玫瑰?”小蜥蜴听了觉得很荒唐,它说:“真是个有意思的理由!”只有夜莺能理解年轻人的哭泣,它站在树上安静地看着年轻人,想着感情真是很奇怪的东西。

突然,夜莺展开了自己的翅膀,飞到了空中。它快得只留下一道影子,一会儿就飞过了小树林,飞出了花园。夜莺看到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一棵玫瑰树,它就飞了过去,落在了玫瑰树的树枝上。夜莺对玫瑰树说:“给我一枝红玫瑰吧,我可以用美妙的歌声来与你交换。”

玫瑰树拒绝了:“你看仔细了,我的花是白色的,比大海上白色的泡沫还要白,比高山上的积雪还要白。你要找红玫瑰,可以去古天文台那里看一下,那里也有一棵玫瑰树。”

于是夜莺飞到了古天文台的玫瑰树旁:“给我一枝红玫瑰吧,我可以用美妙的歌声来与你交换。”可是这棵玫瑰树也拒绝了它:“你没看见吗?我的花是黄色的,比金发姑娘的头发还要黄,比水仙花还要黄。你如果要找红玫瑰,可以到年轻人的窗户下面去看看,那里也有一棵玫瑰树。”

夜莺又飞到了年轻人的窗户下面。它看到一棵玫瑰树,就大声说:“给我一枝红玫瑰吧,我可以用美妙的歌声来与你交换。”可是这棵玫瑰树同样拒绝了它:“我的花确实是红色的,比鸽子那红色的脚掌还要红,比大海里的红珊瑚还要红。可是,冬天那寒冷的气候让我浑身僵硬,大雪和寒霜把我的花蕾冻坏了,我的枝叶也被寒风吹断了,今年我开不了花了。”

夜莺有些失落:“我真的只要一枝红玫瑰,只要一枝!你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满足我吗?”玫瑰树对它说:“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太难办到了,我不敢告诉你。”夜莺坚定地说:“快说出来,无论多困难我都会想办法办到!”

玫瑰树只好说:“你要是想得到一枝红玫瑰,就要在月光下用歌声来让我开花,然后再用你的鲜血把它染红。你唱歌的时候,必须用胸膛顶着树上的刺。你需要花一整夜的时间来歌唱,而且刺会穿透你的胸膛,让你的血液流进我的身体里,最后变成我的血,那样花儿才会变红。”

夜莺想了想,高声说:“要用我的生命来换一枝红玫瑰,这代价确实太大了。生命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值得珍惜的。我可以站在树上看着太阳驾着自己火红的马车从空中经过,还可以看到月亮驾着它那珍珠般的马车在夜里驰骋,这些都是我留恋的。还有那山楂树飘来的香味,山谷中其他的花草也不断传来特有的香气,这些我都是那么舍不得。可是,我觉得感情比生命还要珍贵。我难过总比让年轻人难过好一些!”

说完,夜莺飞回花园,向那个年轻人和自己所住的那棵树道别。夜莺回来的时候,年轻人还趴在草丛里,和夜莺离开时的样子一样,他眼里的泪水还在流着。

夜莺对年轻人大叫:“快振作起来!快振作起来!你很快就会有一枝红玫瑰了!我准备在月光下歌唱来让玫瑰树开花,然后用我的鲜血把花染成红色。我做这些只有一个期望,那就是你要忠诚地对待感情。因为虽然你懂的知识很多,但是感情比你所有的知识都要高深。知识让你有力量,可是感情的力量比知识的力量还要大!感情就像热烈的火焰,让你浑身都燃烧起来!感情会让你红红的嘴唇说出世界上最动听的话,你嘴里的气息都会因此而变得芬芳!”

年轻人这时正躺着倾听夜莺的叫声,可是他听不懂夜莺对他讲的话,他的脑子里只有书上学到的东西。大树却听懂了夜莺的话,它十分舍不得跟它住在一起的这只可爱的夜莺。大树对夜莺说:“你再给我唱最后一首歌吧!以后见不到你,我会很难过的!”于是,夜莺就对着这棵树唱起了歌。它的声音就如同奔流的泉水一样,那么清澈,那么清脆。

等夜莺唱完了歌,年轻人站起身来,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本和一支笔。年轻人边走边自言自语:“夜莺真是美丽呀!虽然它很美,可是我觉得它是不会有感情的!肯定不会有,因为它就好像一个艺术家,只讲究外表,却没有任何感情包含在里面。它不会为别人奉献自己,它只想着歌唱。人们都知道艺术家是自私的。不过有一点我要承认,它的歌声确实很美。只是它的歌声没有什么意义,不能给人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

年轻人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爬到自己简陋的床上,一边想着自己喜欢的人,一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黑了,月亮升上了天空。夜莺朝那棵红玫瑰树飞了过去,它用自己的胸膛顶着树上的刺开始歌唱,整整唱了一夜。它的歌声是那么动听,连天上纯洁的月亮都不禁停了下来,听起它的歌声。夜莺整夜地唱着歌,玫瑰树上的刺深深地扎进了它的身体,它的血液也渐渐流进了玫瑰树里,夜莺身上的血液越来越少了。

夜莺唱着赞美青年男女感情的歌曲,在玫瑰树的最高处,一朵玫瑰花渐渐地开放了。夜莺不停地唱着,随着它的歌声,花骨朵儿慢慢地舒展开来了。刚开始,花瓣的颜色是纯白的,白得就像那清晨的浓雾,又像婴儿的皮肤,甚至就像那黎明时的天空。整朵玫瑰花就像银色的镜子里照出来的一样,那么纯洁;又像水中的倒影一样,那么柔和。

这时,玫瑰树对夜莺说:“身体不要离开刺,再挨紧一些,不然天快亮了,玫瑰花还没有变红。”于是,夜莺就把身体更紧地压到了刺上,它的歌声也越来越激昂,它在努力地赞美着男女之间美好的感情。

白色的玫瑰花渐渐地有了一丝红色,如同年轻女子脸上的红晕一样。但是刺还要再扎得深一些,等刺抵达夜莺的心脏的时候,白色的玫瑰花才能完全变红。因为心脏里的血液是最鲜红的。

夜莺把自己的身体用力地压向了刺,可是玫瑰树还是继续催促它再用力一些。因为,天快亮了,玫瑰花还没有变红。夜莺用尽全力把身体压向了刺,刺终于扎进了它的心脏。夜莺感到非常疼痛,可是它的歌声却更高昂了,它在用自己的生命赞扬感情,赞扬那比生命还要伟大的感情。

最后,这朵神奇的玫瑰花终于全部变红了,红得就像早晨初升的太阳。玫瑰花的花瓣已经很红了,可是花心里面更加红,如同一块红宝石一样。

而夜莺的歌声逐渐低沉了下去,它的翅膀开始不由自主地拍打了起来,它的双眼也逐渐模糊了。最后,它的歌声已经变得有气无力了,它感到自己的喉咙快要干枯了。不过夜莺还是坚持着唱出了最后一首歌曲,月亮都听得入了迷,忘记天已经亮了,它却依然挂在天空中。

那朵红玫瑰听到夜莺的歌声,更加地受到鼓舞,在清凉的晨风中努力地展开所有的花瓣。夜莺的歌声随着晨风传到了远处,传到了大山里深深的洞穴中,唤醒了还在沉睡的牧童;歌声传到了每一条河流边,河边的芦苇也听到了歌声,最后歌声顺着河流传到了大海里。

玫瑰树大喊:“玫瑰花已经完全开放了!”可是夜莺却已经看不到了,因为它已经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到了一旁的草丛里。它已经死去了,玫瑰树上的那根刺留在了它的身体里。

到了中午的时候,年轻人打开了自己的窗户,他看到了那朵红玫瑰:“天哪!我的运气真是太好了!竟然有这么漂亮的一朵红玫瑰,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花。我相信这朵花的学名一定非常的特别!”

年轻人立刻摘下了玫瑰花,穿上外套,朝他老师的住处跑了过去。等他来到老师的家门口,老师的女儿正坐在那里,身边还放着一个纺车,纺车上还有蓝色的丝绒。姑娘的脚下还躺着一只小狗。

年轻人高兴地向姑娘打招呼:“你说过只要我送给你一朵红玫瑰,你就答应和我一起参加舞会。现在我有了世界上最美的一朵红玫瑰,你可以戴着它和我一起去跳舞了。我对你的感情就如同这花儿的红色一样深,一样纯洁。”

姑娘听了他的话,却并没有显得很高兴:“我的衣服没法和这朵花搭配。再说了,一个大臣的侄子已经送给了我一些珠宝。我有了珠宝,怎么还会戴廉价的花呢?”

年轻人感到很气愤:“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说完,他把那朵玫瑰花扔到了一边。玫瑰花被一辆马车碾过,最后被风吹进了一个臭水沟里。

姑娘对他说:“没心没肺?你才是个没有礼貌的人!你凭什么说我?你的身份只是一个穷学生!你哪里比得上那个大臣的侄子?他衣服上的扣子都是银的。”说完,这个姑娘就起身走进屋子里去了,只留下年轻人傻站在一边。

年轻人只好灰头土脸地往回走,他一边走还一边说:“我竟然相信感情,真是太愚蠢了!感情还不如逻辑学有用,感情根本就不能和逻辑学相比。起码逻辑学可以让我明辨是非,可是感情只会让我的脑子里充满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这个什么都讲求实用的年代里,我要去学习哲学,用哲学来充实自己!”

于是,年轻人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找出一本很久都没有读过的书,认真地学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