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名人传记丛书——苏格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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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苏格拉底的申辩(1)

“莫须有”的控告

苏格拉底被禁止与青年人谈话,昔日辉煌的雅典,已无法保护苏格拉底。过去的光荣与繁盛已经远去,假使它们还存在,也只有藏在支持和理解苏格拉底的人们的内心里。

公元前399年,伟大的苏格拉底被梅勒托、安尼图斯、吕孔三个人控告至雅典的法庭,起诉状的内容如下:

“我告发阿皮雷格区住民苏格拉底,他不承认国家所规定的众神,还引入其他的神(宗教行为),蛊惑青年犯罪,我们请求将他判处死刑,以正雅典的道德。”

事实真的如他们所说吗?这些罪名真能成立吗?

起诉书中说,苏格拉底“不承认国家所规定的众神”。事实上,生活在古希腊的哲学家们,几乎没有一个人相信国家规定的神,甚至还有人否认神的存在;而苏格拉底则是唯一一个并不否认神的存在,还常常劝人们敬神、按礼节膜拜神明的人。

至于说他“引入其他的神”,就更荒诞了!控告者所依据的,是苏格拉底自称受某种“神秘的声音”所指导。但是,如果这就叫“引入其他的神”的话,实在是太牵强了。

还有一项罪名是“蛊惑青年犯罪”,关于这一点,勉强可以作为证据的是他的学生亚西比德背叛雅典。但要根据这一点就说苏格拉底对雅典青年有不好的影响,那实在是天大的误解。

如今,苏格拉底的地位已经获得广泛肯定,但在当时的雅典却不是这样。苏格拉底坚信自己的言论,绝对是真实且不违背真理的。他从来没有故意蛊惑他人。那些追随他的人,都是尊敬他、自愿跟在他身后的。无论在家里、在市场,或与学生讨论时,他都能进行精确的分析来说明真实。

但是,也有一些人觉得苏格拉底是虚伪、有罪的。他们着手仔细调查他“不正当的言论”,并公开声讨他的罪行。由于这些人的控告,苏格拉底背上了莫名其妙的罪名。

他们说苏格拉底花了大量精力作有关天文、地理的研究,并且还歪曲事实,欺骗青年,使懵懂的青年误入歧途。这种说法流传很广,连苏格拉底也承认这些人的可怕,因为在当时,研究天文学、地质学,等同于不相信神的存在。

最令苏格拉底迷惑的是——这些谣言的幕后黑手是谁?他只知道其中一名很有影响力的讽刺者是剧作家,即阿里斯托芬,他在自己创作的一部喜剧——《云》中,极力讽刺苏格拉底。

这出戏剧的内容是这样的:一位哲人(暗指苏格拉底)开了一所学校,他召集了许多学生,并和他们谈天文、自然现象等。他教学时从不依靠经验,而只依靠理性,还教学生研究语法、音韵学、蚊子和跳蚤的生理学及诡辩术。剧中这位主角看来像一位滑稽且爱冒险的老师,他舍弃了古代传下来的神,转而崇拜空气和云;他说雷和雨并不是宙斯做的,而是云做的。

这出戏的上演,使苏格拉底更出名了,但是反对他的人更倾向于认为他是个新潮的哲人:他抛弃了信仰,颠倒了真与善。

事实上,苏格拉底是个追求智慧、爱好真理的人,所以他一生都在不断否认和不断发现中度过。他崇尚思想自由,积极为每个概念寻找定义,他不自认为聪明。他到各地寻找比自己聪明的人,只是想证明德尔斐神谕的正确与否。无论在市场还是街角,他都随时请教身边的人,并反驳自以为是的人。他这样做,引起了很多人反感。那些无知的人,一旦缺点被苏格拉底揭露出来,他们就恼羞成怒,对苏格拉底怀有很深的敌意。

不仅如此,苏格拉底还被人们错误地认为是“贩卖知识的教师”,在苏格拉底的认识里,教育别人后接受报酬,是合理的事,但是他自己教导青年,却从不收取任何费用。因为他觉得,他和那些青年的关系不是师生,而是朋友,将自己所知道的任何好东西都与朋友分享,是对彼此都有帮助的事。

世间对苏格拉底的憎恨与诽谤似乎越来越多了,虽然苏格拉底在当时备受指责,但这些都不足以影响他的言论和行为的价值。他的一生充满了正义、勇气、道德和对真理的追求,任何外来的诽谤都无法摧毁他所阐释的哲理,控告他的三个人也不例外。

梅勒托是位自尊心被苏格拉底伤害过的诗人代表,他并不太出名,是一位没有才华的、年轻的悲剧诗人。

吕孔本来是个默默无闻的三流政治家、演说家,因为告发苏格拉底而出名。

安尼图斯是一位富有的人,凭借财富而得到了社会地位。他有一个儿子,很有才华,苏格拉底曾严厉指责安尼图斯,质问他为什么不让他的儿子研究学问,却让他从事皮革加工?哲学家索瓦基曾对安尼图斯是这样记载的:距苏格拉底时代已经两三个世纪的我们,对他充满神秘的形象仍保持着研究热情。三流诗人梅勒托和辩论家吕孔,只不过是那场控告的配角。即便安尼图斯动机卑劣,也不是这件事情最致命的所在,因为他只是斥金收买梅勒托和吕孔,希望他们支持这件事。像安尼图斯这类的人,根本没有意识去重视或讨厌哲学家。

安尼图斯是一个商人,他富裕,又是内心带有盲目的善良的爱国者,自以为十分了解自己在雅典社会的地位和责任。他的自负和责任感,使他自认为社会需要他、人民仰慕他、以他为中心,他确信自己可以在历史上流名万世。

每一个时代,都有安尼图斯这类人,如此说来,安尼图斯不但是某一阶层的代表,也是整个社会组织的代表。

阿里斯托芬爱开玩笑,很淘气,但没有恶意,安尼图斯可不是这样,他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是一个思想跟不上时代潮流且没有度量的代表人物罢了。

梅勒托、安尼图斯、吕孔三人将苏格拉底告到了雅典的法庭。苏格拉底认为这些罪行都是不存在的,然而,这次判决对他来说,却有另一层深刻含义,即人心是怎样的。

诉状由当时的执政官审理,执政官的主要职责,是审查诉状的合法性,在罪状上记下被告人的答辩及双方辩护人的证言,然后将全案交付平民陪审团。审理过程完全由平民陪审团进行,他们一方面调查证据可信度,一方面也是裁判官,共有500人。

开庭的日子以抽签决定,为了避免陪审人员被收买,凡是30岁以上,没有负债的任何市民,都具有成为陪审员的资格。

审理过程的核心,在于原告人和被告人的辩论。辩论结果通常能左右陪审员的想法,从而影响投票结果。审理方式是让苏格拉底质问、答辩,然后再以无记名投票方式,决定他有罪或无罪。罪刑共有三种——死刑、名誉刑、财产刑,有时候也会被判驱逐出境。

没有回音的辩白

苏格拉底的辩白无疑证明了他一生的清白,在他身边所发生的各种质疑,因他的申辩而被一扫而光,苏格拉底真正的形象,自此在世人心中永存。

苏格拉底的辩白如下:

“各位雅典公民:你们从控告者的言论中,对我产生了怎样的印象,我并不清楚。那三位告发者激昂的控诉,使我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他们的控诉,听上去是那么具有说服力。

“然而,我敢说,他们的控诉中没有一句话是真实的,他们的假话中,最令我吃惊的是——居然把我当成演说家,还振振有词地警告各位不要被我欺骗。

“如果我现在能证明自己并不是演说家,他们的阴谋就会立刻暴露。如果他们还不能因此感到痛彻骨髓的羞耻,他们无疑是最无耻的人。

“他们还对我进行了以下的控告——苏格拉底研究天文、地理,并灌输青年不正当的言论,使他们从事对社会、国家不利的事。

“但是,各位雅典公民,这些事与我毫无关联。阿里斯托芬曾在喜剧《云》中提起我,说我自称能在天上飞行,还做了许多别的怪事。他用这些事来讽刺我,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这些讽刺更无聊的了。

“梅勒托认为我犯了那么多的罪,说实话,我非常意外。坦白地说,他所说的都没有事实根据。

“而且,控告者还谴责我说:‘苏格拉底是天底下最坏的男人,他使青年堕落。’”

苏格拉底想要证明德尔斐神殿的神谕所说是否属实,并且想改变人们以无知为知的观念,所以他曾到处与人辩论,却不想因此惹得别人反感,这些人对苏格拉底的质问无言以对,就想法子攻击他,以掩饰自己的无知。例如,他们说“苏格拉底使青年堕落”“苏格拉底说,不可以信神”。

苏格拉底按照神的旨意行动,并且帮助人们认识到自身的不足,却反而被控告,他怎么会不露出苦笑呢?

他认为对他的控诉是“完全没有事实依据”和“令人意想不到”的,他为他被控告的罪名:迷惑青年、引入新神,而辩白如下——

“各位雅典公民:梅勒托才是那位真正犯了罪的人。他把神圣的事情,当做玩笑的素材,他以这种戏谑的态度,加入到审理诉讼的行列。其实,他根本没有真正关心此事,却假装很关心!

“梅勒托!我可否请教你,引导青年人向善的是谁?是国法!那么了解国法的人是谁?”

“是在座的各位法官。”

“他们是否有教育青年、引导青年向善的力量与义务?”

“有!”

“是每个人都有,还是部分人?”

“每个人。”

“那么,旁听席上的人呢?他们也会引导青年向善吗?”

“是的。”

“喔!那么执政官又如何?”

“一样。”

“一样?按你的说法,除了我苏格拉底,全雅典的人都在引导青年成为善良、具有美德的人,唯独我让青年腐败?

“如果,真相正如我方才所言,那我真是一个非常可怜的人。

“你们认为驯马的情形通常会是怎样的呢?有没有可能是这种情况——在一个所有的人都认真驯马的场地,只因为一个人就使马都驯坏了?事实上,驯马的人并不是越多越好,因为只要一个驯马师就足够了,太多的人一起驯马,各有各的方法,反而会使马变得无所适从。

“无论你(指梅勒托)和安尼图斯同意或不同意我的话,陪审法官会明白,事实确实如此。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让青年腐败,而其他人都在积极将青年向善引导,那么青年们本应是很幸福的!然而,现在很明白一个事实:你并不关心年轻人的事情,从咱们的对话就能清楚,你很糊涂。还有,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一件事,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善良的市民和邪恶的市民,你喜欢和哪一类人住在一起呢?邪恶的人做坏事不假,而善良的人是否就做的都是好事呢?

“确实如此吗?那么,世界上有没有这样一种人,希望从自己的周围得到坏的东西或情感,而不希望从自己的周围得到好的东西或情感呢?

“自然没有吧。

“照这个逻辑,难道我会故意让青年腐败,让他们成为坏人吗?抑或是我无心做了这种恶事,假如我真的故意这样做,那么我是怎么做到使青年腐败,怎样才能说服青年,不要相信我们所承认的神?

“如果,你们二位认为我在教育青年们相信神的存在,按这个说法,我难道不是一个相信神存在的人吗?那么,我就不是无神论者,我又有什么罪呢?

“好,你们又说我所信仰的众神,不是应该信仰的神,而是别的神,还猜我完全不信神,也教唆别人不要信神。不错,我是完全不信神的人。

“你曾经说过,我不信日神赫利俄斯和月神塞勒涅。我现在对神发誓,各位法官!苏格拉底把赫利俄斯叫做石头,把塞勒涅叫做泥土,他们并不是神。

“亲爱的梅勒托,你想要控告阿那克萨哥拉斯吗?你认为我不相信神的存在吗?其实,你也不相信,难道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各位!这个人自大且任性,所以才会在这里控告我。他认为我有罪,还说‘苏格拉底有时信神,有时不信神’。这种话,能随便拿来开玩笑吗?

“梅勒托,还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说:全世界的人中,有没有人既认为人类存在,又认为人类不存在?一个都没有;那么,有没有人既认为神存在,又认为神不存在?没有。那么,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无论我是否信神,至少,我是积极宣传神的功用的人。

“各位雅典人!的确有很多人对我怀有敌意,假使我因此而被终结,一定是敌意支配下的悲惨结果,而不是被梅勒托或安尼图斯所害。人的毁谤和猜忌之心,杀害了多少好人,从现在起,还会有许多好人被杀害,我想,我不是最后一个遭此命运的人,尽管我希望如此。

“各位雅典人!无论我们处在何种困境,无论我们要冒多大的风险,我们也必须坚守岗位,存羞耻心。不要将死和其他的事整天放在心上,我是为了求知、爱智而活,绝不能因怕死而停止研究学问。”

当苏格拉底作了以上的辩白后,安尼图斯说:“各位法官!如果你们赦免了他,你们的孩子、学生都会再次遵循他的教导,不用多久,每个青年都会完全堕落。”

这时,庭上的雅典人说:“苏格拉底啊!我们不想听安尼图斯的话,我们决定赦免你,但有以下的条件:从现在开始,你不可以再求知、爱智,假如你不同意,背着法庭做那种事,并且抓现行,那你就会因此而被处决。”

苏格拉底说:“如果这是赦免我的唯一条件,那么,我可以告诉诸位——我对雅典人有着一份纯真的热情,但你们要是想强制我跟随诸位,那我不如跟随神的旨意,只要我能呼吸,还有力量时,我就不会停止求知、爱智。

“诸位可以相信安尼图斯的话,也可以不信;诸位是否赦免我,我不以为意,因为我已经遭遇数次死亡威胁,但我仍没改变自己的信念和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