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孩子们,婚礼意味着丰盛的食物和许多好玩的事。希尔顿则对舞蹈情有独钟,望着一对对绅士淑女风度翩翩地婆娑起舞,希尔顿常梦想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位绅士,从容不迫地向身边可爱的女伴邀请下一支舞。这个时候,希尔顿已经到了谈恋爱的年纪。
不久,发生了一件事,希尔顿家里第一次遭遇了真正的悲伤,才两岁的妹妹竟然夭折了!母亲在她心爱的教堂长跪不起,父亲悲痛得跑到最偏远的山区进行交易。
这是自希尔顿有记忆以来,希尔顿家第一次失去笑声与快乐。不再有婴儿的哭声,也不再有蹒跚的小腿跟在母亲后面练习学步。每天下午放学后,希尔顿总觉得必须赶回家陪着妈妈。那也是希尔顿平生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奈的压力,他强迫自己投注于工作中以忘却沮丧。
在充满着死亡气息的房子里,时间就像凝结住似的,过得漫长无比。希尔顿主动帮忙清理店里的所有物品,偶尔也做一两笔交易。当父亲从山中回来时,希尔顿要求父亲给自己一小块地,从事生产,借着不断地锄草、播种、灌溉来填满这段沉重的日子。那一块地并未使希尔顿发财,可是希尔顿的成绩不错,玉米和青豆都长得很好。
收割以后,希尔顿沿街挨户地兜售,像分信的邮差,如果运气不好绕完一圈还卖不完时,母亲会适时出现在门口,表示她正好需要那么多菜做饭。所以那一阵子,家里的餐桌上从不缺玉米和青豆。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剂,渐渐地,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欢笑。可是,总觉得缺少些什么,这种感觉一直到第二年春天,露丝玛丽诞生时才真正得到改善。摇篮里终于又有“东西”了,家的味道重新浓浓地笼罩着希尔顿一家。
可惜,希尔顿才刚刚享受这份温馨,父母就做了一项关于希尔顿的重要决定,那就是让希尔顿独自外出求学。
进入军事学校
1899年秋天,希尔顿进入阿尔布格市的军事学校,那时他差不多才12岁。一个新世纪已悄然来临,可是希尔顿却没有任何感觉。费莉丝常唱着一首当时很流行的歌《关在金丝笼中的鸟》,事实上,由于她一天到晚不停地弹奏那首歌,希尔顿居然产生了在学校寄宿的念头。
这所军事学校设在城郊的一座山丘上,规模很小,希尔顿在那里接受了读、写、算教育,还买了一套裤管上缀有黑条子的制服。虽然希尔顿不喜欢那套制服,可是,希尔顿更不喜欢听训。至于功课,除了数学,其他一塌糊涂。
那年暑假,大部分男孩都回家度假,希尔顿也回家工作去了。在希尔顿离家的这段时间里,圣·安东尼奥有一些重大改变。父亲正式被人称为“格斯上校”,胡子刮得精光。
希尔顿家的商店依然经营得有声有色。商店里增设了邮局、电报机,由一位希尔顿很喜欢的中年人操作。还有,父亲此时也兼做面包销售工作,将新鲜面包供给往来车辆上的旅客。
希尔顿现在的职位是助理店员,以前是月薪5美元,现在,父亲认为希尔顿还是学徒身份,没有理由加薪。希尔顿只得尽量学习。在这种地区经营杂货店,意味着必须供应整个社区的日用品,从火腿肉、锄头、女士帽子到棺材及邮票,各色各样,应有尽有。而这些正是他们用以招徕顾客的广告词:“您要什么,我们就有什么。”
永远不带枪
那个夏天,希尔顿还学到了另外一件事。父亲一向拒绝带枪。希尔顿当时认为那真是愚蠢之至。因为希尔顿知道,除了阿帕奇,父亲还要常常和一些醉鬼、暴徒、亡命客之辈做交易,可是,他就是不肯武装自己,希尔顿实在无法了解。
父亲有一回对希尔顿解释:“听我说,康尼!我只有两条路可选择,一条是永远佩着枪,另一条是永远不带枪。不带枪是凭你的机智,带枪是靠你拔枪的速度。可是,只要你带枪,就免不了拔枪。我看过很多人因为拔枪慢而失去了生命。”
不过,希尔顿仍然认为应该佩枪。有天晚上,希尔顿家的商店已经打烊了,母亲叫希尔顿到酒吧找父亲回来,因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希尔顿一踏进酒吧的门,一眼就看见父亲站在场子的正中央,根本不需要找。空气像凝结住了,正如电影上的静止画面一样。他站在酒吧台前,一个喝醉了的农场工人正把枪口对准父亲,并且宣称再过一个祷告时间,就要开枪。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然后,父亲开始说话,温柔地、镇定地、理智地,希尔顿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只见那个醉汉的枪口开始抖动,最后掉在地上。那个醉汉伏在爸爸肩头痛哭流涕,发誓他爱父亲胜于手足。
“他说的是真话。”在回家的路上父亲告诉希尔顿,“可是,你想想看,康尼,如果我带了枪,我们两个一定会有一个人躺下。”
多年后,当希尔顿也有机会面对一个相同的选择时,酒吧的一幕和父亲的话便清楚地浮现在希尔顿脑际,那时希尔顿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
这个夏天真是忙死了,因为希尔顿已不再是学徒,薪水调整为每月10美元,父亲给他涨了工资,但也要求他加倍地努力工作。希尔顿当时对电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觉得学电报很有前途。不过,后来他发现自己在这方面并无过人的才华,所以放弃了。
除了工作,希尔顿对于那些小男孩的游戏早已失去兴趣,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家中新添的小壮丁身上,希尔顿的这个小弟弟叫奥古斯都·哈罗德·希尔顿。当父亲告诉他弟弟的名字时,希尔顿感觉十分有趣,那么小的人竟然有那么一大串的名字。
家人都管他叫“小弟”。希尔顿想到将来自己也会有孩子,所以特别认真地学习如何照顾小弟。日后希尔顿发现,这项工作非常值得。至少,在弟弟与希尔顿之间,已经有了一股深厚而浓郁的手足之情。
暑假飞逝,开学时,希尔顿被送上火车,他发现这回不是到罗斯威尔,而是到圣菲的圣迈克学校。父亲在圣·安东尼奥的事业越来越大,他和别人合伙又在迦太基矿脉中找到了新矿源,取得了所有权。于是,镇上的炼煤炉又见煤火旺盛,只不过,这回炼的是“希尔顿家”的焦炭。
父亲真的发迹了,连外祖父也听到了风声,知道希尔顿的母亲在这个边陲小镇成了贵族。母亲却依然如旧,身上不离围裙,脚边随时有两个孩子。只不过孩子多半已经长大,家事清闲不少,于是母亲利用空闲时间学习摄影,拿这些宝贝儿女作模特儿,成天把自己关在暗房里冲洗照片。
希尔顿也做得不错,在一次还价买卖中,博得父亲赏识,薪水调整成15美元一个月。那次还价的对象是一位西班牙老寡妇,货品是一双鞋子。
经过是这样的,那天希尔顿的父亲一看到她进来,就告诉希尔顿:“她是难缠的顾客,让你应付,小心别让她用邮票的价钱买去一副棺材。”说完,父亲就走开了。
她的确是个不好应付的人,他们曾有过几次交易,包括羊毛和兽皮,希尔顿一面要作让步,一面还要设法让她尊重他们的货品。还价的风气在此地由来已久,如果你知道规矩,又不缺乏耐心,赶上棋逢对手,那种刺激性真的不亚于一场球赛。
讨价还价的窍门就在于了解商品的货色,如此可以提供一个富有弹性的尾价。顾客有杀价的权利,卖主也有获得利润的义务。因此,买卖双方可以在“好价钱”这一节骨眼上大做文章。希尔顿发觉这个道理不论在纸帽、内衣、甚至旅馆的买卖上都是一样。
那位女客和希尔顿在一双鞋的价格上起了争执。鞋子的质量本身无话可说,好戏开始上场。
她问了价钱后虚张声势,大骂道:“不知羞耻的贼!”一面抓紧了她的花边围巾,仿佛怕希尔顿抢去似的,接着嘴里咕哝了一长串西班牙话。希尔顿静静地等她说完,尽量平抑住声调说:“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值得的。”
她继续用颤抖的手指着希尔顿的胸部骂道:“用这种价钱欺骗真是丧尽天良。”这时候,希尔顿果断地降了10美分。
“您的确需要一双鞋子!”希尔顿试着和她理论,“从沙卡洛到这儿,您找不出第二双这样好的鞋子。”
便宜10美分使她渐渐软化了一点,可是,还无法令她满足。她开始哭泣,希尔顿知道游戏快接近尾声了。她呜咽着说希尔顿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一个没人保护的可怜寡妇!希尔顿坚定地维持原价。突然,她咆哮了句“该死的!”算是这场杀价的高潮,正如她平日对父亲说话的语气。
这句话在希尔顿听来像句赞美词,希尔顿胸有成竹地把价格降低了25美分。她笑了,希尔顿也笑了,于是交易成功。太太买到了一双好鞋,希尔顿也赚到了利润和一次调薪。事后,父亲夸奖希尔顿“像个绅士,也像个生意人”!终其一生,希尔顿不知在多少场合,玩过多少这种杀价游戏,除了对象不同,它的规矩是永远一样的,所带给希尔顿的刺激亦不曾减色。
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随着调薪而来的是更大的责任。希尔顿不但负责打扫、贩卖物品,还管理点收与叫货。希尔顿生平第一次叫货,是纯粹私人收藏——一把梦想多时的十二毫米口径的无撞针散弹枪。父亲并未对这项叫货表示不满。
不过他趁机给希尔顿上了一课。父亲说:“你那把枪顶多值20镑,而一次运费最少是100镑,你已经白白损失了80镑的进货机会,这样子是永远富不起来的。”
因此,第二次当希尔顿要替母亲购置摄影用的三角架时,希尔顿又同时叫了85镑的白色涂料,真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啊!
如果,到目前为止,希尔顿给人们的印象是军校并不曾教给希尔顿什么,那么对军校而言,的确是有失公平的。希尔顿在军校的确学到了一些宝贵的教训。但那并非来自师长,而是来自同学。
“君子必说实话,撒谎是一种耻辱。”这就是希尔顿从军校学到的。在军校里,大家都默认说谎是最可耻的。有位同学打破窗户,却矢口否认,结果,虽然无人检举,但在那整个学期,大家都对他敬而远之。
希尔顿的学长告诉希尔顿:“人最重要的是言而有信。如果,连他说的话都无法信赖,他还有什么可取信于人呢?”
从此希尔顿也学会了诚实待人,虽然,为了坚守原则,希尔顿曾损失些小利,不过,希尔顿确信,所获得的收益确实较多。
15岁时,希尔顿突然发觉自己长高了不少,足足1.8米高的身躯,母亲也不得不踮起脚跟,才能一窥希尔顿的全貌。其实,改变的又何止是自己的外貌,渐渐地,他发觉自己的内心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偶像的力量
希尔顿开始学会了思考。以前,希尔顿有的只是外在的直觉,勉强称得上思考的,也仅止于情绪上的波动。而现在,一个女孩子走进希尔顿的生命,希尔顿不曾见过她一面,可是她用无形的力量影响了希尔顿的心路历程,给希尔顿造成了极大的震撼。这位女孩就是海伦·凯勒。
当时,海伦·凯勒被人誉为世界第八奇迹。一个23岁的女子,在出生几年后即又瞎、又聋、又哑,可以说是活在无光、无声的世界里。希尔顿曾经用手帕蒙起眼睛,用棉花塞住耳朵,也想象不出她生活的世界。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位女孩,居然考入哈佛大学。希尔顿对她的崇拜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希尔顿甚至保存了她的一张穿长袍、戴小帽的照片,这是从她写的一本书上剪下来的。
她写了一本题名为《乐观》的书。里面说到:“乐观是导致人成功的信仰,没有希望便什么都做不成。”她的结论是:“乐观是存在于人与神之间的一种和谐,暗示神的创造总是好的。”当时的希尔顿无法完全体会出她语言中的智慧,可是,他倒也承认悲观是一种罪恶。希尔顿谨守着这番教导,因为,在内心深处,希尔顿知道她是对的,她是伟大的,直到现在,希尔顿依然这么认为。
希尔顿的第二十六个夏天是最了不起的时刻。父亲将煤矿卖了11万美元,使他顿时成为新墨西哥州的富豪之一。1904年时,钱还是挺值钱的。一个工人工作一天的工资也就是1美元,就足以使五六口之家温饱。倘若有10万美元,那简直是百万富翁。
为了庆祝,格斯带全家人到圣路易斯参加世界博览会。他们就住在斯塔特拉的一家旅馆里。那时候希尔顿做梦也不曾想到50年后,他会以1亿美元买下斯塔特拉所有的连锁旅馆。
当时,第三届世界奥运会也在该地举行。希尔顿和卡尔对于这第一次在美洲举行的国际奥运会充满了好奇,每天都骑着马去观赏各项竞赛。不过,更大的一件事是,当时24岁,从雷多克利夫学院毕业,得到学士学位的海伦·凯勒,要在圣路易斯发表一次演讲。
希尔顿心里矛盾极了,他非常渴望见她一面,可是又没有勇气面对这样一个伟人,希尔顿甚至不敢站在她的讲台附近。回到旅馆内,希尔顿暗自下了一个决定,要用信心、努力、乐观与诚实做出一点成绩来。当父亲听完海伦·凯勒的演讲回来时,希尔顿告诉他,他不想回学校去了。
“好吧,我想你已经够格当一名正式职员,月薪25美元。”出乎希尔顿的意料,母亲居然也同意了希尔顿的决定。
或许是母亲对上帝已有完全的信心,任由他带引希尔顿的一切,又或许是希尔顿正迎合了她当时的心理状况。因为卡尔已到学校去当寄宿生,伊桂和费莉丝也离家到设在印第安那州南湾的圣玛丽学院,接受宗教教育。家里只剩下4岁的露丝玛丽和2岁的“小弟”,母亲很希望有个大孩子在身边照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