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敦说得没错。希恩是个大忙人,可是查起账来一丝不苟,希尔顿领教了他的作风。在伯明翰,希尔顿指示杰斐逊旅馆的经理把休息室的柜子重新刷油漆。
“你授权让我去找油漆工吗?”那位经理反问希尔顿。
“是啊。”希尔顿说。
“那你来付这油漆的钱啰?”
“怎么回事?”希尔顿问他,“当然我们付。”
“希恩恐怕不会付。”他接着告诉希尔顿,“有一次,我打算在旅馆大厅里放上一幅杰斐逊的油画像,可是账单送了去,希恩批了几个字:‘你自己买了这幅画吧!’”
希尔顿还是叫他找油漆工,经理送了一张账单给希尔顿,上面有希恩的几个亲笔字:“在格劳夫斯敦,一桶油漆可以省30美分,这将在你的薪水里扣除。”
这类事层出不穷,希尔顿忍无可忍,径自去找老莫迪,可是又不能直说他儿子在跟希尔顿作对。希尔顿开始与他谈判。
“希恩爱钱如命,不过他也精明得很,康尼!我少不了他。”老人摇着头。
希尔顿尊敬这位老人的诚实和忠贞,他们都具有这两种特性。现在情势逼人,希尔顿下定决心,一定要跟莫迪家散伙。
“希恩恐怕不会让你拿到股权。”老莫迪坦率地说。
“可是你答应过了。”希尔顿提醒他。
他看了希尔顿好一会儿,终于说:“对,我是答应过。”
第二天,他们果然付诸实行。一直到后来,在纷杂的事务来往之中,希尔顿仍然和老莫迪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在格劳夫斯敦,也就是莫迪的地盘里,莫迪家继绝了希尔顿和他们的关系,达拉斯是希尔顿自己的势力范围,希尔顿要求根据合约各自经营。过去照顾这些酒店使希尔顿太分心,达拉斯和阿比林的酒店都陷入了财务困境,9个月以来,希尔顿一直努力使两部分合为一体,却一直无法成功,如今事情终于有了一个了断。
这是1932年底的事,全国的经济仍然没有起色,希尔顿重新回到起点,一筹莫展。但希尔顿另有一个努力的方向,这虽然只是一线希望,却值得一试,希尔顿回到“埃尔帕索希尔顿”酒店,打算以此为出发点。
这个新的努力方向说来十分简单。
莫迪家族打算把他们在埃尔帕索赔钱的产业让售,地主马西亚斯把土地租借给希尔顿,他还给了希尔顿一个额外的机会。
“我现在有了这座建筑的所有权,你先把欠的租还了,再谈长期租约。”他这么说。
过去希尔顿曾筹集过100万美元,也真的筹到了;但是如今希尔顿不再这么冒险,希尔顿只需一二十万。但能到手的,连30美分都没有,这几个月的生活有如一场梦魇,希尔顿一方面要和莫迪家对抗,希望解决“国家旅馆公司”的悬案。
希恩坚称希尔顿和他父亲订下的合约失效,希尔顿打算和他作持久对抗。这场谈判将是一场艰苦的奋斗,可能会拖上好几年。希尔顿虽持合约在手,但希恩有的是持久作战的本钱,希尔顿没有钱。
另一方面,希尔顿跑遍全得州,希望能贷到30万美元来重振事业,这是双线作战。
希尔顿开始记日记。这期间或有一些可喜的事情,像“玛莉又有身孕了”等,其他的则大多是令人不忍再回想的事。
比如:莫迪发出最后通牒,他提出的条件太不公平……拜访格林伍先生,他是人寿保险公司董事长,他表示对贷款一事可以考虑。罗斯福总统已下令关闭银行,这表示我们必须自寻生路……格林伍决定支持我了……和律师商量有关格林伍、马西亚斯与我之间的问题,也谈出了一些结果。马西亚斯到加州去了,他限我6周内筹足款项。格林伍去往圣路易斯,出行前以电话告知我,在需要时可以把钱送过来,最艰苦的日子总算撑过去了……
事实上,两天后格林伍又从圣路易斯打电话来,要希尔顿去一趟,希尔顿把协议书的一份誊本带去交给他,详加说明;律师所提的每项要求均照办,并请他签字。他请希尔顿再等15分钟,不到一会儿电话铃响了。
“我决定将这件事就此搁置。”他说。
“我认为您犯了大错。”希尔顿尽可能平心静气地对他说。
“对,可是我也不是第一次犯错了。”他冷冷地说。
“事情难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希尔顿问。
“没有!”他冷静地作了一个结尾。
那晚,希尔顿在日记上这样写着:“格林伍出尔反尔,真是冷酷至极!”
希尔顿连坐下来哭的时间都没有,也来不及探望玛莉和新生的孩子。希尔顿到处奔波去拜访每一个想得起来的人,请他们支持自己。
赫尔敦对希尔顿说,桑顿决定派他的银行副经理来了解一下实际情况。埃尔帕索大厦工程的承包商麦吉与希尔顿商谈以后,并未明确表态……他后来来了一通电话,说是很难帮忙。马西亚斯已派他的经理过来。桑顿的副经理也来巡视了一趟,他打电话向桑顿作说明。
除非奇迹发生,否则希尔顿是完全无望了。
奇迹果然发生。7位仍然对希尔顿有信心的朋友各掏出5000美元来给希尔顿,有6位是亲自把支票送来的,有一位把支票放进希尔顿的口袋,上面签的名字是“玛莉·劳佛斯威勒·希尔顿”——希尔顿的母亲倾其所有助希尔顿一臂之力。5000美元,在1933年的秋天来说,对一个人的意义是极不平凡的,银行已奉令关闭6个月,这笔钱绝不是个小数目。
希尔顿收下了支票,送到银行去,然后走进马西亚斯的办公室。第二天上午9点45分,“埃尔帕索希尔顿”酒店又物归原主。
桑顿约希尔顿作一场11万元的赌博,投资石油。希尔顿借到的只有5.5万美元,成功的话数目加倍,否则就一无所有。希尔顿内心祷告着,在两个借据上都签了字,口袋里只剩下了88美分。往后三年之中,这个油矿为希尔顿付清了所有的欠款。
接着,希尔顿又收回了阿比林的一家酒店,因为莫迪表示不想再经营下去了。
希尔顿反对宣告破产,但根据最新公布的法律,这个宣告是被允许的,也是不景气时的权宜之计,即公司可自行向法庭呈请。法官做成裁定,不许债权人取消抵押,使公司倒闭,业者可将债权人列出优先次序付息。阿比林的酒店即根据法律得到承认。
希尔顿辛苦地奋战,总算闯出了一条路来。但也正是此时,希尔顿和玛莉感情破裂,已经无法弥补。
1934年年初,莫迪家和希尔顿的问题终告解决。他们将拉伯克、达拉斯、帕兰佛三处归还,同时又贷给希尔顿9.5万美元,其中埃尔帕索6万,达拉斯3.5万。数月之后,希尔顿和玛莉办妥了离婚手续。
希尔顿打了胜仗,可是也打了一场败仗。
绝境逢生
此后三年,希尔顿就像经过一次大手术般,好不容易才渐渐恢复健康。事业需要时间来巩固,希尔顿心头的创伤更需要时间来消除。的确,希尔顿需要休息。
杜莱,这位在危急中帮了希尔顿忙的朋友之一,和希尔顿一同住进了克劳特克罗夫特的一栋别墅。母亲和孩子们也过来避暑、钓鱼,希尔顿和杜莱玩高尔夫球,身心都松弛了一些。
当初莫迪要希尔顿投资“国家旅馆公司”,是因为希尔顿是个旅馆管理的好人才,经过长时期的交往也证明希尔顿的确是善于理财的。希尔顿的朋友和同仁一直信任希尔顿,希尔顿自己却不相信自己。
莫迪给希尔顿的支援,稳定住希尔顿的业务,借来的钱还清了,希尔顿和格劳夫斯敦的搭档也保持良好的关系,这都证明希尔顿可以做旅馆,也可以理财。
可是另一方面希尔顿则有待重新评估。离了婚以后,希尔顿如何一个人来尽到双亲的责任?和玛莉分居后,关系仍然友好。她带着小儿子艾里克去埃尔帕索住,一两年后嫁给了别人。两个大男孩一直跟着希尔顿。
照顾这两个顽皮的孩子实在让希尔顿力不从心,他们经常闯祸,不是从屋顶摔下来,就是从冲浪板上滑落。
有一次他们把邻居的前阶漆上了橙红色,等希尔顿发现时已完工了一半。就在这一团混乱中,玛莉的母亲赶来助希尔顿一臂之力,看管这两个孩子。全家都叫他“姆妈”。有了“姆妈”,家里安静了一阵子。
1935年,希尔顿买下了埃尔帕索的“北山旅馆”,这个旅馆的建筑蓝图很好,希尔顿以后兴建新酒店打算照这个样式去进行。
第二家到手的旅馆是朗浮城的“葛莱格旅馆”,它同样在希尔顿的事业中具有重要地位。当时工商界人士都在等绿灯信号,好向前冲。“葛莱格”是希尔顿的绿灯信号。这是一位医生转售给希尔顿的,也等于是送上门来的,因为希尔顿不曾付半文现钱。希尔顿得到它后,更名为“朗浮希尔顿酒店”,不久后又转让给了别人,赚了一笔钱。这次买卖使希尔顿勇气倍增,好好地度了一次假。
希尔顿应邀到埃尔帕索的友人凯勒夫人所拥有的南加州别墅做客。他和欧文相聚,并再次见到了当年达拉斯戏院的台柱山姆和依勒兄妹。
在洛杉矶的火车上,希尔顿算了算,距离当初几乎破产的时候已满2年。希尔顿不能说是达到巅峰,但情况算是好转了。酒店恢复到了8家,有的收支已能平衡,有的已开始赚钱,希尔顿出来游乐,又有何不可?
在这段难得的假期中,希尔顿的每一分钟都用来玩了。
希尔顿第三次开始写日记。在希尔顿看来,这回的经历与自己身陷不景气经济状况时一样,具有历史的价值,虽然内容十分平凡,没有红帽姑娘,没有美酒、舞会,净是“我到好莱坞的医院养病”“离开医院到凯勒家休养”“欧文驾车来访”“一同去游泳”……
没有别的事要希尔顿操心,希尔顿通过写日记来宣泄感情。如果说在过去那段黯淡的日子里自己真的学到一些什么,那就是对别人真正的同情,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希尔顿过去所得到的同情太少了。
希尔顿返回埃尔帕索。假期中无所事事,但希尔顿好好地养精蓄锐了一阵子。希尔顿心里策划着,下一步应该跨出得州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