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在黑暗里四处乱照,一棵棵的树影,让人颇有些深山老林的错觉。
“三六!三六!”吆喝声围着山连成一条线,山上却静谧得没半点声响。
我们心里都明白,这三六十有八九是没戏了,在他声音消失的那一刻,可能就已经完了。
“这倒霉的三六哟,你说你赶个黄皮子,咋还能被猞猁拖走了。”小胖有些埋怨。
“行了,赶紧找吧,到顶没有,咱就朝回找,找不到就只能拉倒,等天亮再说了。”
我的意思很清楚,天亮以后来给三六收尸。
“你妈的,狗娃子,我看你就是不想找。”旁边传来咬牙切齿地骂声,紧接着二狗跟郭飞他们窜了出来。
三六和二狗都是屯里的,关系也不赖。本来我这话也没啥的,但是我跟二狗不对付,声音里都能听出针来,二狗自然会以为我们不想帮忙找。
“狗孙子,别找事!”我还了他一嘴。
本想走,他一把拽住我,扯着我的胳膊,“你******是不是东西,三六人都丢了,你们还不落他的好。”
远声哥站出来说道:“二狗,我们没那意思。三六人丢了,我们肯定也是想帮忙找。”
远声哥瞅着郭飞,想让他赶紧劝开二狗。
郭飞瞅瞅我,虽然看不见表情,肯定是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过来说道:“二狗,别跟他一般见识,找三六要紧。”
二狗抓着我的手本来死死的,听到郭飞这么说才缓缓松开,狠狠剜了我一眼:“三六要是找不到,就是你咒的,回头看我不找你算账。”
说完二狗就和他的那些狗腿子要走,我被这莫名地怼了一通,心底的火冒了上来,冷不丁地一句:“找到也是一具死尸!”
小胖和春妮赶紧拉我,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这还能收回来嘛。
二狗身子一震,整个人瞬间就爆了,转身怒吼一声:“你妈的!”挥起拳头就朝我扑了过来。
就算周围很黑,我仍是能清楚看到他出拳的轨迹。二狗的拳头刚击出来,我已经飞起一脚,狠狠踢在他的肚子上。
二狗身子一颤退了两步,捂着肚子跪在地上,想骂我都骂不出声。
“敢打二狗,上,****!”
二狗的狗腿子们这时要冲上来揍我,铜狗“呜”地一声冲到前面。
铜狗那一口钢牙,咬到他们还不把他们骨头咬碎,我赶紧吆喝:“铜狗回来。”
铜狗在山林里久了,股子里有股野性,又没经过训练哪里听我的,直接就扑了上去。
我这可被吓到了,赶紧想冲过去拦它,生怕它把人开了膛,却没想到二狗拼了命似的,站起身一脚蹬了过来。
我胸口被踢了一脚,有些微微的喘不上气,你妈的二狗子,以为我要上去打他们。
郭飞是知道铜狗的厉害的,说话音调都变了声:“别惹那只大黑狗!别惹那只大黑狗!”
场面一下变得混乱不堪,手电筒的灯光四处乱照,把人的眼睛都快晃花了。铜狗呜呜地叫,在二狗那些人中间四处冲撞。
春妮急了,晃着我叫道:“你快点,快点把铜狗叫回来啊。”春妮担心的是铜狗会受伤,但事实上她这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我望着眼前乱糟糟的场面,连铜狗在哪都看不清。
“你们看,那是什么!”小胖不知怎么突然发出一声骇人的呼喊,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将手电筒的灯光照向了二狗他们头顶的一棵树上。
只见那里一个满是鲜血的脑袋,两只眼睛死不瞑目地圆睁着,怔怔地盯着我们。
“啊——死人!”春妮吓得躲到我身后。
二狗和郭飞他们听到动静,也把脸朝上望去,正好对上那双满是怨恨的眼睛,“啊——”一群人顿时吓得仓皇逃到我们这边。
铜狗也呜呜叫着朝这边追,我赶紧拦住它:“铜狗,停,别叫了!”
我一捏它的嘴巴,它才明白我的意思,立刻安静下来。
“这、这谁啊,不是三六。”
我们的手电筒打在那人的脸上,因为面目死得太过狰狞,一时间没敢辨认,“好像是墩子。”
“墩子?他今晚有来吗?”
“没有,一整天都没见他。”
看来这墩子,和李大娘一样,早就已经死了。那猞猁把这山头当成了自己的地盘,一直在这里狩猎。
“坏了。”远声哥突然叫了起来。
“怎么了,远声哥?”我问。
远声哥盯着挂在树上的墩子说道:“猞猁会上树,搞不好它一直藏在咱们头顶。”
我看看四周的树上,脑子里快速翻飞:如果它躲在树上,却又没对我们发动攻击……
片刻间,我恍然大悟,转过头来瞪着山下:“李大娘的尸体!”
“我们回去!”我立马带头朝回走。
远声哥则郭飞说:“你们通知罗大爷,我们下山看看。”
我们朝回走的时候,那俩狗腿子怕我们打死猞猁抢了功劳,问二狗要不要回去。
二狗说:“算了,咱们继续找三六。”
我们朝着山下赶,背后的吆喝声越来跃远,其实也不是百分百的就确定那猞猁会回去吃李大娘的尸体。如果它真这么做了,我还真得佩服它有勇有谋。
我们赶到李大娘的坟前,远远就看到榆木匠坐在地上,手上还握着斧子一直抖个不停,之前三六带的那张网子也在它的脚边。
一看这样子,就是刚搏斗完。
我忙问道:“猞猁呢?”
榆木匠叹了口气:“跑了。”
我抬头四下张望,什么也瞅不见,我又问:“朝哪跑的?”
“沿着山脚跑的。”
小胖在那里翻着网子,忽然又叫了起来:“你们快看这网子,被撕破了。”
榆木匠瞥了一眼:“那猞猁干的。”
小胖听了身子不由一抖,为恐避之不及地将网子扔在地上,“这网子都能撕开,那猞猁得是多大力气。”
那猞猁,这会儿肯定已经跑远了。我又看看李大娘坟头上那留着的口子,问道:“李大娘,没事吧?”
榆木匠说:“被叼去一只腿。”
我叹了口气,望着月下的山林,似乎能想象得到一只猞猁叼着人腿,在洒满月光的山间奔跑。
果然,罗大爷他们找了一整晚也没找到三六,可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天亮了以后,又派了一些猎人去找,仍是没有找到。那座小山就那么大,才那么会功夫,猞猁能把人拖到哪里去,也真是邪性。
吃午饭的时候,爷爷问我昨晚又野到哪里去了,大清早起来又不见人。
我边扒拉饭,边漫不经心道:“屯里西山闹猞猁,吃了人,我去帮忙搜山来着。”
“哦?”爷爷听到猞猁,眼里闪过一丝兴趣,“抓到了吗?”
我摇摇头:“没有。”继续埋头吃饭。
爷爷面露不屑:“哼,鼓儿屯那些笨蛋。”
我想到三六还一直找不到,就想在爷爷嘴里能不能探出点什么线索。
爷爷不假思索地说:“这还不简单,要么被猞猁藏起来了,石头缝里掖着,地里埋着。要么就是他蹦达起来,自己跑了。”
我想了想,好像有些道理。
我又问:“那猞猁呢,你说它回深山了吗?”
爷爷听完我的问题,嗤之以鼻道:“它回不回深山,有什么关系。反正它还会回来,再吃那藏着的尸体。”
我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爷爷的意思是可以从三六下手,哪怕追踪到深山里都没问题。
可问题是,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三六在哪里啊,倒是有墩子的尸体。不过墩子的家人是不会同意的,早已经对他的尸体破邪,准备下葬了。
要是想继续追踪那猞猁,也不是不可能,我眯着眼望向爷爷,问道:“爷爷,你就没兴趣去抓那猞猁?”
爷爷看着我,冷笑一声:“你是自己追不到,想让我帮忙吧?”
我倔强地转过头去,挠着后脑勺:“我可没那意思。”
爷爷站起来,扛起猎枪,走到门口还掸了掸袖子:“我呀,要跟你铁爷进山,有能耐就靠自己去找到那猞猁。”说完,爷爷就出了屋门。
我歪了歪嘴,问道:“去几天?”
“三四天。”
我耸耸肩,只能悻悻地继续扒拉饭,自己想办法找那猞猁。
吃过饭以后,我带着铜狗,跟小胖和远声哥又到了坟地那里,春妮没有来。
平日冷清的坟地,这会儿却聚集了不少人,都在讨论昨晚猞猁的事。
李大娘的坟头,那个洞口至今大敞,仍然没封上。猞猁已经吃了尸体上的一条腿,又被榆木匠惊到,肯定不会再回来吃了。
这时山上下来几个猎人,不少人去问,找到三六的尸体没。
那些猎人摇摇头:“整个山都翻遍了,也让猎狗闻了,死活找不到,真是邪了门了。”
三六一被拖走,我们立刻追上去,紧接着就搜山,然后猞猁又回过头去吃李大娘的尸体,这么短时间,能把三六拖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