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夏天,由于天气状况不佳,贝多芬的身体更加衰弱,又得了感冒,咳嗽得很厉害且发高烧,夜间无法成眠。
无法入睡时,贝多芬就想起各种事情。贝多芬出生于不好的音乐家庭,父亲因酒精中毒而被说成疯子,贝多芬也因为顽固、易发脾气而被认为像疯人一般。和父亲不同之处是他得到很多头衔。
贝多芬是瑞典、阿姆斯特丹两个皇家学术协会的名誉会员、维也纳的荣誉市民,还荣获各国国王所领赠的勋章。
由于贝多芬的名气大,常有许多人来拜访。他们是不是来看被世人认为是疯子的路德维希·凡·贝多芬?或者他们是为了接触一位历经苦难仍一味地迫求真与善的灵魂而来?
贝多芬认为这两者都不是。他们只是被自己所作的音乐吸引来的。
贝多芬曾写信给昔日好友韦格勒:
我希望能再创作出两三部伟大的作品,并成为如幼儿般地天真的老人,然后在不知名之处在善良的人们照顾之下死去。
我能如愿以偿吗?我的四周并没有那种善良的人。我可能也会像家父一样独自一人,寂寞而去。
由于发烧,贝多芬的脑海中接二连三浮出各种事物。
小卡尔的入伍日期日渐逼近,贝多芬打算带小卡尔回维也纳。约翰为他们准备的是一辆无篷的马车。在昆姆市,他们换搭前往维也纳的驿马车,可能是一路上受到风霜雨露及马车颠簸之苦,到了维也纳之后,贝多芬发高烧,虚弱到无法自己下车。
小卡尔抱着贝多芬,好不容易才回到家里,贝多芬病重不起。这次可能是胸腔出现了问题,不断发高烧,而且全身不停地发抖,喉咙干燥。过了两天,好不容易才请到一位叫做鲍尔夫的医生。以前常来的医生因为有事而无法来。
医生诊查之后,皱起眉头说:“不太好,可能是肺炎感染到胃肠与肝脏,除了长期治疗之外,别无他法。”
说要长期治疗的就是庸医。贝多芬不知道已经治疗多久了,可是病情仍未见好转。
贝多芬心想,如果像以前一样的话,是没希望治好病的,索性咬紧牙根动一次手术。然而医生说不用动手术,他要贝多芬用一种药草煎出汁液来,并将身体浸泡在其中,可是并未见功效。肠、胃仍然作痛,发高烧,身体仍然不停地发抖。脚也开始浮肿,腹腔积水。
最后,终于决定动手术。12月20日,动第一次手术,从贝多芬腹内取出许多水。这些令贝多芬痛苦的恶魔之水。
一看到水,贝多芬就忘了动手术的痛苦,一时感到非常爽快。然而过了不久之后,这些恶魔之水又贮积起来。小卡尔在贝多芬身边照顾他。贝多芬强忍住病痛折磨,无法忍受时,就开始发脾气,骂小卡尔。
小卡尔却不顶嘴,仍然细心地照顾他。过完年,小卡尔就要到英格兰从军了。
许多人从各地来看望贝多芬,当他看到这些来探病的人时,几乎忘记了患病的痛苦。可是当他们回去时,他又必须和病魔苦斗。
1827年1月1日,小卡尔动身前往英格兰。
贝多芬握着他的手对他说:“在军队中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
“是的,很遗憾不能再照顾您了,希望早日康复。”小卡尔这样说后,就出发了。
小卡尔一走,贝多芬感到什么都完了。高兴与悲伤的感觉也消失了。
贝多芬在寂静的屋子,自言自语:“我的生命已经不长了,难受、痛苦的冬天——这个冬天可能是最后一个吧。”
贝多芬拿起笔,写信给律师约翰·帕普迪斯特·巴赫博士。
我要把我所有的财产过继给我所爱的卡尔·凡·贝多芬。我请你担任卡尔的财产管理人,同时请你与其监护人修第凡·勃罗宁两人代理父职。
所谓的财产,也不过是七张银行股票及一些现金而已。即使如此,贝多芬仍希望能交到小卡尔手上。
小卡尔不在,昔日的学生辛多拉来照顾贝多芬。他在贝多芬初次公演《第九交响曲》之后,曾为了贝多芬而陷入窘境,可是他仍不在意,依然诚恳地照顾贝多芬,使他由衷地感激。
住在附近的好友修第凡·勃罗宁也经常来探视贝多芬,还叫他的儿子盖里哈特来照顾贝多芬。
修第凡对儿子的亲情,勾起了贝多芬已淡忘的少年回忆。如同母亲般地照顾贝多芬的勃罗宁夫人,现在已成老友韦格勒的妻子。
贝多芬忍着痛苦,写信给韦格勒,祝福他们两人幸福。
想到那些知道他病重而来探视他的人们,他们一直是带着一颗热诚的心,而自己却如此的暴躁,贝多芬不禁感到非常惭愧。
在初次举办《第九交响曲》的演奏会时,躺在担架上前来捧场的朋友兹梅斯卡也送来许多东西,他一直卧病在床。贝多芬的周围有很多充满爱心的人,他们对他体贴入微。贝多芬的病情似乎转好,痛苦减轻,心情也好多了。他感到似乎可以工作了,心中又浮出一线希望。
这种高兴只是昙花一现。贝多芬的病情又加重了,他想再度提笔作曲,完成《第十交响曲曲》,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有一天,辛多拉为了安慰他而带来了舒伯特的歌曲集,共60首。贝多芬和舒伯特只见过一次面,却一直忘不了他。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那时舒伯特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他带着他所作的变奏曲,经由出版社的介绍而找到贝多芬。贝多芬看了他的作品,发现有小错误。
“这里稍微降些音,不过不是大毛病。”
舒伯特刚进贝多芬的房间时,态度十分拘谨,当他一听贝多芬如此说,立即就冲出去,连个招呼也不打。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见过贝多芬的面,但他所作的歌曲却深深打动了贝多芬的心。
“舒伯特撒出神的火花,他的作品就是现在世人所追求的吧?”贝多芬对辛多拉说。
“如果您的话传到舒伯特的耳中,他不知会有多高兴。”辛多拉回答说。
到了3月,从英国传来好消息。伦敦音乐爱好者协会决定赠给贝多芬100英磅。
贝多芬费了好大的劲才写了一封答谢的信:“3月1日的来信已收到,非常感谢。若承蒙神的眷顾,恢复健康后必定再将新作品奉上,以表达对您的谢忱。”
3月已近尾声,春天的脚步近了,残冬已逝。山野披上一层绿衣,春神来了,是的,她终于降临了。神最后赐给他的就是这个春天吧。
请为我喝彩
贝多芬的脚开始浮肿,下痢变得更严重,胃也发炎,痛得难以忍受。他好不容易才能将手臂抬高,身体消瘦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已经差不多了,距天国之路已不远了。”贝多芬想。修第凡的儿子盖里哈特正殷勤地照顾贝多芬,才13岁的少年,却十分的懂事。贝多芬想对他微笑,可是这表情却使他误认为自己是在忍受痛苦。
“哪里不舒服吗?”少年边说边担心地跑到贝多芬身边。贝多芬急忙摇头。少年才安心地站在枕边,注视他。漂亮的眼睛使贝多芬想起少年时代的事。令人怀念的波恩街道的景象,与盖里哈特的脸庞重叠在贝多芬的脑海中。从勃罗宁家的那间楼房可眺望的森林与原野,还有勃罗宁家人,这些多么令人怀念。贝多芬闭上眼,痛苦再度袭上心头,他开始呻吟。
“是的,我即将死去,我非修改一下遗书不可……”贝多芬睁开眼睛,问盖里哈特。
“今天几号?”
“3月23日”
“盖里哈特,我想改写遗书,请扶我起来。”
听到“遗书”两字,少年吓了一跳,看着贝多芬说:“请稍候,我去请父亲来。”立刻跑进房内。
修第凡·勃罗宁来了。
“修第凡,我快差不多了。”
“别乱说,不要说这种泄气的话。你还有重要的事情没完成。赶快复原起来,《第十交响曲》不是还没写完吗?”
“我想过了,可是我快不行了。我想重写遗书。”
“如果这样对你较好……”
修第凡扶贝多芬起来,把笔与纸放在他的面前。贝多芬勉强抓起笔,用发抖的手指用力写道:“我的侄儿小卡尔是我唯一的继承人,我的财产由他或他的子孙,或是他所指定的人继承。”
笔从贝多芬手中掉下,他把遗书给修第凡看,修第凡一言不发,点头而已。贝多芬想就这样安心地死去。
忽然间,《第十交响曲》的旋律浮在脑海中,他念念有词。
“到底说什么?修第凡边说边把耳朵靠近贝多芬的嘴巴。
“没有什么。”贝多芬想这样回答,可是痛楚又袭击过来,他的自言自语变成呻吟声。
那一天来了好几位探病的朋友,他们都露出担心的脸色,可是却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天夜里,修第凡与辛多拉来看他。从他们两人的脸色中,贝多芬知道距大限之期不远了。贝多芬忽然想起罗马皇帝奥古斯都临死说过的一句话,他自言自语地说:“诸君!请为我喝彩,喜剧已经结束了。”他们两人呆呆地凝视着贝多芬。
3月24日,贝多芬接受临终的仪式。任何人都知道贝多芬已无药可救了,他本人也认为如此。可是贝多芬的心情却相当平和。
那个晚上又开始了最后一次的痛楚,正好画家泰鲁贾来看贝多芬,他坐在枕头边,开始画贝多芬的像。
好锐利的眼光!贝多芬从他的眼光中可以发现刚毅的艺术家的灵魂。然而不久之后贝多芬失去了知觉,因为痛苦遍彻全身。一个朋友紧紧地抓着贝多芬的手,多温暖的手,以后还要与痛苦的人生奋斗下去的青年人的手。贝多芬昏昏沉沉地感到陷入很深很暗的地方。
整个屋子笼罩着死亡的阴影。此时陷于昏迷的贝多芬突然睁大眼睛,紧握右手,高高举起,凝视着天空,如临大敌。不久之后,贝多芬的手垂到床边,曾一度睁大的眼睛再度闭上了。呼吸已停,心脏也不再跳动了。伟大灵魂悄悄地走了。
1827年3月26日下午5点45分贝多芬逝世。
3月29日,葬礼在一片哀悼声中盛大举行。下午3点,在贝里哈特合唱团的歌声中,贝多芬的棺木从家中被抬出来。
在送葬曲的哀乐声中,送葬队伍缓缓向阿鲁塞街的教堂前进。灵柩所经之处,挤满了市民。大约有两万群众为他送行,送葬行列几乎使交通阻塞,不得不出动军队维持交通秩序。
在教会做完最后的仪式之后,灵柩由马车运往维令根墓园。在墓地入口之处,一位朋友朗诵了告别书:
他是艺术家,同时也是伟人。……他很孤独,这是因为在艺术上没有人能和他并驾齐驱。他一直以爱心对待所有的人。对于家人自不例外,他以父之辈的爱心显示出其爱与活力。他为爱与活力而生,也因此而死,所以他可以永存于人们的心目中。
灵柩运到墓穴,静静地放下,逐渐掩没在凄冷的土堆中。4月3日奥古斯丁教派为死者举行弥撒,此时有很多人加入这行列。世界各地纷纷为贝多芬开追悼会。
到了1888年,贝多芬被改葬在维也纳中央公墓,与舒伯特成为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