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感悟爱情——难以释怀的108个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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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淡淡的邂逅

缺憾,是另一种美,可以美到极致。想起影片最后的那几句:那些消逝了的岁月,仿佛隔着一块积着灰尘的玻璃,看得到,抓不着……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带我一起走?

车将开,挤上来一人。黑瘦黑瘦的,斜背着一个背包,胸前另挎一个小包,眼镜挂到鼻子尖,衣服上大块大块已经干了的泥土痕迹,样子狼狈滑稽。在车狭窄的过道上,挪到我的旁边。“请问,这有人坐吗?”我的旁边刚好有个位子,不是说票都卖出去了吗?我都还排了老半天的队呢。“你的座号呢?”我瞄了他一眼,问到,他指指售票员,说是她让上来的。我问益兰姐,如果人家对号入座的来了,怎么办?我可不想让自己身边有太多麻烦。益兰姐是这趟车的售票员。来的路上,恰巧也是坐的这辆车,她笑着说:“小妹,你让他坐过道这边,人家来了也好让,还有你,小伙子,把那包放到最后一排座椅的后面去。”我无奈,只好挪到靠窗的位置。

瘦子安顿好,就翻开包,拿出笔记本写点什么。车在路上颠簸着,字估计很难写好。“你到哪儿?”我问他。“到康定,然后转车回成都。你呢?”“一样。”估计这车上大半的乘客都一样。礼节性地打声招呼,我没想再多说。可是他那身像刚从泥潭里打了个滚又被晾起来风干了的衣服,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我有些好奇。

“你刚从上面下来吗?”我指的是亚丁。“可惜今天天气不好,什么也看不见。”我还在遗憾这样的鬼天气。“对啊,我在上面呆了一个礼拜,前几天天气可不错。”瘦子边笑边推了推他的眼镜,看着我。“一个礼拜?是去玩?”“算吧,也拍点照片。”哦,原来是玩摄影的。“那肯定拍了不少好片吧。”我微微有点嫉妒这样的人,能在雪山脚下呆这么久,比起我来不知幸福上多少倍。“那等我冲洗出来,给你寄几张!”

说到摄影,瘦子的话多了起来。他将本子递给我看,还一一给我讲解:“这上面都记着呢,每张照片的地点和天气情况,还有一些拍摄的数据。”别的看不太懂,就见每行记录旁边还有小字标着半小时、一小时、四小时、五小时的字样。“拍一张片子要用那么久吗?”“不,是等待的时间。因为想找个合适的角度和光线,期间就会拍很多张,但是后期能让自己满意的,估计不多。”“这么辛苦!玩得太累了。”瘦子有点得意的神情。“不啊,其乐无穷!你不是本地人吧,一个人出来的?”“对,一周假期,时间太紧,看一眼雪山就得走,还没能赶上好天气。”“从哪里来?”“上海。”“上海的女人都很贤惠的,应该呆在家里,怎么能到处跑呢?可惜上海的男人……哼哼……”瘦子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声音,真有点让人受不了。“我只是工作在上海,家在北京!这样总能出来了吧!”

瘦子突然又扶了扶眼镜,从头到脚打量我一番,然后说:“你这样的女孩。还是不要单独出来的好!我这可是忠言!”离得太近了,我被他的目光瞅得愣愣的。“为什么?”“歹人会起歹意。好人呢?估计你也遇不上!”“为什么?难道你不是好人?”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话。“这就对了!我的意思其实是说,幸亏你碰见的是我!”什么奇怪的逻辑。“你是哪儿的人?我以前只知道东北人很贫,可没想到你们南方人也这样。”“嘿嘿,对喽,我们四川人,管这叫摆龙门阵!”有点无聊,但无聊得有趣,索性听他继续说下去。“你叫什么?”“姓李,名晖晨,叫我晖子吧。”

车靠路边停下,上来一位中年妇女。益兰姐叫起晖子,让座给这个妇女。晖子站着,隔着她和我说话。“大姐,要不我们换换吧!”于是我换到了过道一边,继续和他聊天。

“你昨天去网吧了,对吧?在稻城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我觉得新奇。“满屋子的人估计都看见你了!”“是啊,当时里面闹哄哄的都在玩游戏,我本以为没地方了,可是那个老板好像特别好心,帮我安排了位置。”“我当时也在里面。”“还记得我?”我在回忆。“当然记得,一个女孩子推门进来,一看就知道不是当地的人。我当时还琢磨呢,没想到又在车上碰见了,还坐在我旁边呢。”晖子冲我笑笑,一副故作玄机的样子。“这是不是就叫缘分啊?”他还故意对我做了个鬼脸。缘分?这么敏感的词!我皱起鼻子,用力吸了几下,“你是说这里?一股臭烘烘的缘分吗?那倒是满特别的!”晖子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这车厢里的确是气味十足,但呆得久了,如果不去提醒一下,倒也什么都闻不出来。

车过沟坎,剧烈地颠簸一下,晖子没有抓住扶手,差点晃倒,包已从肩上滑落。“啊,天哪!看你闲,帮我拿着包!”晖子取下包,递给我。“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相机!”

司机在路上碰见妻儿和亲友,停下来说话。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表情上猜测,是要司机早点回家,路上小心什么的。小儿子很可爱,爬上车,亲爸爸的脸颊。这样的温情感动了车上所有的人。我和晖子相视一笑。从他眼中,我好像看见了昨晚稻城的月,那么皎浩明亮。

出稻城,就是理塘地区,平均海拔4133米。雨季,草地坑洼不平,积水很多。车过,扬起好大一群黑色大鸟,唯独颈部是白色。忽闪翅膀飞起的刹那,很是壮观!

车内一直很热闹,前排有位藏族乘客一直在哼着歌,很尽情。晖子告诉我,他在唱一首藏族的情歌。“藏人说这里是像铜镜一般平坦而纯净的地方。你知道仓央嘉错吗?一位很传奇的人物!”我摇摇头,只觉得歌声很动听。“仓央嘉错写过很多情歌,都非常有名。比如这首歌,就是写的理塘。”“是什么意思?我一句也听不懂。”“‘洁白的仙鹤,请把双翅借给我。不飞遥远的地方,只是去理塘转一转,就回来。’是说有一只洁白的仙鹤,留恋理塘这片净土,不忍离去。你仔细看看远处的天空,没准儿还能发现这只仙鹤呢!”歌声在车厢内飘荡,沿着晖子的目光,我也想寻找到那只翩飞而去的美丽仙鹤。它会在哪里呢?

“晖子,你怎么记住那些歌词的?”“来的时候,在县城邮局买了本介绍理塘的册子,上面有嘛。”“藏文你也听得懂?”“猜啊,感觉它的意思!”“服了你了!”从晖子的眼镜后面,我看到了一点点渗出来的掩饰不住的聪明。

出理塘的路虽然不再那么颠,但是刚到盘山路就开始堵车了。好不容易等到路通畅了,车况又变得很糟。趁休息的时候,益兰姐让晖子补120元车钱。交完钱,晖子冲着我摆了摆手:“这回可好,囊中羞涩得只剩几块钱了。这可怎么活啊?!”“钱包里干干净净了,相机里可满了嘛。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呢!”我在笑他。“还有身上这衣服可以留做纪念,这可是雪山脚下的泥土,带着仙气哦!”这回轮到晖子小心翼翼地闻着自己的衣服,一副陶醉的样子。这个举动把车上的人都逗笑了,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车行在高原丘陵之颠,眼前仿佛只有铺满天边的青草地和在云端放牧的牦牛群。晖子一路都在叹惜没能尽情地拍下来,在他的眼中总是有拍不完的风景。“看在眼里还不够吗?”“当你去拍的时候,其实是在把眼前的一切留在心里,这样印象才能更深啊。”看着晖子的表情,我突然想,如果能和他去分享他眼中这许许多多的风景,该是一件那么幸福的事情!

从垭口下山,车速飞快。曾经的雪山峡谷已经消失,眼前却是一片又一片高山上的草原,苍茫起伏,松树的影子在夕阳云空中荡漾。“晖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晖子冲我指了指前面一排几个学生样的孩子说,他是专门管那样学生的。“你是老师?教什么?不会是摄影吧?”“教音乐!你相信吗?”

晚上住在雅江,这里是去康定的必经之路。晖子不禁感叹着:“雅江的草原能在同一块土地同一时间盛开八十多种不同的鲜花。可惜这么美的地方,大多数人都只是匆匆而过。现在的我们也没有机会见到那样一片多姿多彩的草原。”“有机会再来吧!”我对他笑笑。

夜晚的雅江,灯光点点,映在江边红彤彤的。我和晖子找到一处小餐馆吃晚饭,恰巧,也在江边。“四川的味道,就像这菜里的花椒,开始时淡淡的,没什么味道。可是你尝着尝着,觉到麻的时候,花椒的香已经钻到你的骨子里了!”晖子边吃边说。我也偏爱花椒的味道,也总是觉得如果川菜里没有了花椒的麻,就好像没了韵味一样。晖子好像就是花椒,淡淡的,却一点点腐蚀着你的神经。

一早不到7点,车就出发了。我旁边的中年妇女提前下了车,晖子终于可以坐下来。我问他是不是“视野”小了很多。“站着的时候,总是希望每一段路都有新的发现,可是等你坐下来,也就随意了。也许你不去期盼,景致反而会突然而至呢!”这么自信,跟他的年龄不相衬的成熟。

9点多,路过新都桥。在金黄色树林深处露出一角青色的雪峰,那就是贡嘎山了。我想起晖子的话,转头一看,他已经抓出相机,推开窗,咔嚓不停。雪山转眼就被眼前的树林挡住了。我有点失望,晖子对我笑笑,说:“一会儿应该还能看见!”果然,不一会儿雪山就又出现了,好像还更近了一点。“你怎么像个预言家?”晖子眼里神采熠然。“我能预言的还有很多呢!你相信吗?”他以前也用同样的口吻说过话吧。好像他的话,你不能不信,让你不得不随着他的情绪,一起激动,一起回味。

中午到康定。买好到成都的车票,寄存了大包,我们就开始在康定城里游荡。

康定的街都有很大的坡,跟山城差不多。天也是时雨时晴,雨动不动就起来。然而撑起伞一看,满街却只有我一人在打伞,其他人都和晖子一样,当这雨根本不存在,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我也就收起伞,跟他们一起享受雨中漫步的安逸。

街边有卖仙人果的。挑了几个,晖子提醒我说,仙人果要剥皮吃,还要注意别被刺到。我没当一回事,结果才吃了一个,指头上便满是小刺了。晖子看着我,满脸无奈地说:“我可从来不碰这个,看在你的面子上,还是帮帮你吧。”说完,他用摆弄相机的手细心地剥开果皮,递给我一个精致的果子。我由衷地夸奖了他一番,然后不客气地一口吃下。果子有种异样的香气,甜甜淡淡,回味良久。

到点上车,没想到竟遇上了一辆问题车,启动都要人推。我跟晖子挤在窄窄的座椅上,几乎没有挪脚的地方。晖子尽量给我腾出更大的空间,让我坐得舒服些,而自己却蜷在一角。在别人眼里。我们看起来像是一对同行的伴侣吧?

天晴了,路上都是沙尘不能开窗,我在闷热的车厢里实在难耐,有点昏昏欲睡起来。这时,我们的车为了避开停在路边的货车,开进了一堆沙里。车一侧轮子留在平地,另一侧轮子却陷进沙堆,车身的斜度顷刻加大。司机大喊着,赶快下车,快下车。我还没反应过来,晖子就一把拽着我,跑了下去。冷静下来的司机,小心地开过沙堆,调整好车身后才招呼乘客重新上车。回到车上一看,座位旁的地上扔着晖子的相机。我赶忙捡起,抱在怀里。“你看你,连宝贝都不要了?”“刚才哪里还顾得上它啊!”晖子接过相机包,打开来检查。“还好,看着没什么问题。”“真对不起,还要你照顾……”“我说过嘛,你幸亏是碰见了我!所以呢,你以后还是最好不要自己出来了!”看他的神情,好像应验了什么天机一样,得意中却充满关切。

过后,车一路沿河而下,到处是修路施工的队伍。那些苍翠的山,自然的林,都被修路破坏着。每每盘山路过,都是令人瞠目结舌的残缺的山体。一道道炸塌的山体滑坡,让本来是完整一体的自然景观变得不堪入目。虽然使得交通便利,但却代价惨重。我有点闷闷不乐。晖子看出我的不高兴,对我说到:“玩个游戏吧,猜字。在对方手心写好字来猜。”“这么小儿科的游戏?不好玩!”“那你说?”可是我也想不出什么来打发时间,只好摇摇头。他就拉过我的手,抚平。“闭上眼,要不看别处。”“好吧,还挺严格。”我看向窗外,感觉手心被晖子的手指划着。痒痒的。“什么字?”“啊,我只顾痒痒了,忘了猜!”我呵呵笑着,让他再写一遍。“是……广,啊,是康,康定的康!”晖子点点头。“再猜!”晖子手指又细又长,很好看。我不禁开口称赞:“你的手很漂亮呢,真像女孩的手!”。“喂,别偷看啊!”“不行,不行,太痒痒了!”我忍不住,缩回了手。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这种从手心一直弥散到心里的感觉,不敢再让他去碰。“我写好不好?”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想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晖子闭上眼,摊出手心。“我——想——听,后面是什么字?再写一遍吧!”“我想听歌!晖子,唱首歌吧。”

晖子睁开眼看着我,像是在思索该唱什么,又像是找到一个盯着我的理由。“唱什么呢?康定情歌?”我点点头。晖子像是豁出去了一样,轻轻在旁边唱了起来。歌声很好听,我听得有些醉了。

车过泸定。天已经有些黑了,但还是能看见鼎鼎大名的泸定桥。“再考你一个小问题!”“什么?你该不是把我当你的学生了吧?”“飞夺泸定桥在哪年?”我摇摇头,中学的课本内容,考完就忘了。对于历史,我总是或多或少有点遗憾。“1935年5月29日。”晖子冲我眨眨眼,意思是说你这学生,不合格。我对他吐了吐舌头,一幅不合格你又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

出泸定,翻二郎山。走盘山夜路时,最好看的是车队的灯光,像一串串缓缓移动的灯笼挂在山上。每每遇上堵车,无数双眼睛都用期盼的眼神盯着那些如星光般的灯。只要灯在动了,就会有欢呼声飘出来。同车有个女孩问旁边的男士,二郎山为什么叫二郎山?其实我也想知道,就问晖子:“你知道吗?”晖子想了想,小声地告诉我:“这个嘛,我也不知道。”看到他被难住的表情,我有一种获胜的喜悦,虽然我也不知道答案。望着眼前,还是星光点点……

“爱看电影吗?我想起了《花样年华》里的小城。”我看见晖子没有睡意,想和他聊聊这里的感觉。“他的电影很精致,充满光和影的变幻。镜头的转换,还有人物留在长长走廊里耐人回味的背影,太美了!”晖子比我看得更加细腻。“美是很美,可是结局让人心酸。”

“缺憾,是另一种美,可以美到极致的。最让我感动的,是男女主角间没有言语的感情流露。”我点头。在臭烘烘的车厢里,我觉得自己的心被牵起,又放下。想起影片最后的那几句:那些消逝了的岁月,仿佛隔着一块积着灰尘的玻璃,看得到,抓不着……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带我一起走?

凌晨,成都。晖子陪着我去火车站买票,三小时后的车,开往北京方向。

临别,晖子说:“记得下次再出来,不许一个人了。要是没人陪你,那就叫上我吧!’

回北京之后,和他再也没有联系。只是每次想起他时,心中自有一份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