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的,其他的11位门徒都是心地正直、很有德望的人,所以,我在画彼得、雅各布或汤姆斯等人的时候,心里能够想象出他们必然有什么样的容貌,画起来也比较容易。”
“您说的很对。从这几位门徒的脸上,一眼就看出他们内心那种正直、高贵、诚实的情操。”
“你也这么认为的吗?可是,被这些门徒们尊奉为救世主的耶稣,又该怎么表现呢?你不认为这是凡人所无法办到的事吗?”
“是的,听到师父这么说,我觉得也是这样。”
萨拉依诺现在终于明白列奥纳多为什么一直没有把耶稣的脸画出来。
没过多久,列奥纳多竟然开始画起耶稣的脸了。萨拉依诺每天注视着师父的一笔一画,直到差不多完成的时候,他心里感叹:“对啊,这才真正是耶稣的脸。存在于我们心中至美至善的救世主,好像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还是不够完美。耶稣的高雅气质,我还没有充分地表达出来。”
列奥纳多并不觉得满意。他考虑了很长时间,不时拿起笔来做修补。
最后,耶稣的脸终于完成了,可是,画面上还是少了一个人的脸,说什么也画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那修道院的院长过来催了好几次。他看见壁画始终未能完成,列奥纳多却经常蹲在壁画前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认为列奥纳多是在偷懒打瞌睡,于是走过去抗议说:“达·芬奇大师,看上去貌似只差那么一点点了,请您尽快把它完成好不好?这幅画迟了没有完成,连我也会受到人家的指责啊。”
“你没看到吗!我这不是天天都在这里工作吗?”
“但是我每次过来见到的都是您在打瞌睡。”
“那怎么会是打瞌睡呢!您不明白,绘画只是工作的一小部分,而实际脑子的工作要占整个工作的绝大部分。那些认为动了画笔就算是在工作的画家,只不过是三流角色而已。就拿我个人来说,当我沉思默想的时候,比动手作画时要辛苦得多。”
修道院长听完他说的话,只好悻悻而去,可是他心里还是有一种受骗的感觉。
“对了,请领主下令列奥纳多,叫他快一点画完吧。”他这样想着,马上进宫求见卢多维科·莫罗,把事情的原委讲给他听。
卢多维科·莫罗立刻将列奥纳多叫来问道:“听说你到现在还没有完成壁画,为什么会拖这么久?”
“请您听我解释。现在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只是在门徒之中,有一个人我现在还没有找到适当的模特,我现在正犯愁。只要模特找到了,马上就可以画好。”
“是哪一个人那么难找?”
“犹大。”
“是他啊!就是出卖耶稣的叛徒!”
“对!就是这样的人物,才很难找。有时候我也曾经去过法庭参观盗窃犯和杀人犯受审的情景,可是还是没有找到适合犹大个性的脸孔。”
“这样说来,只要找不到模特,这壁画就永远没办法完成了是吗?那天听修道院院长说,你总是偷懒,而且工作都不管了。”
“居然是这样,我现在倒有一个好办法。关于犹大的模特,假如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借着修道院院长的脸来权充模特了。此办法如行得通的话,我明天就可以动手,用不着再等了。”
听到列奥纳多这样说,卢多维科·莫罗差点笑出声来,他笑着说:“这确实很有趣,我马上叫院长来,把你的意思转告给他。”
不一会儿,修道院院长被请来了。
“什么!让我当犹大的模特?这怎么能行啊!我请求您别这样折磨我啊!”院长连连向卢多维科·莫罗祈求。
几年之后,惊世之作《最后的晚餐》大功告成了。
只要看过这壁画的人,都会伸出大拇指赞叹说:“这幅画真是神作!世界上还有谁能够画得如此逼真、如此庄严、如此动人呢!”
《最后的晚餐》好评如潮,受尽人们的赞誉,而那位修道院院长也觉得有面子,可是他对于列奥纳多曾经说要拿自己作为犹大的模特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
很多人都知道,犹大这个角色让人十分厌恶,难怪修道院院长会那么气愤。他心中总想:“等有机会,我一定会报仇的!”
热衷于解剖
列奥纳多居住在米兰的时候,他还曾经替圣·弗朗西斯科教堂画了一幅《岩间圣母》。
《岩间圣母》描绘的是圣母玛利亚和跪在她脚边的幼儿耶稣、玛利亚之母圣安娜,还有圣约翰4人在岩窟内的情景。在黑暗的洞穴当中,有一道来自上方的微弱光线,让人物的身形朦胧地显现出来,构图和谐自然,给人一种安详、毫无造作的感觉。
每当徒弟萨拉依诺见到这幅画的时候,心中总是会想着这样的问题:“怎样才能把人物表现得如此逼真?”
“师父,请您教教我吧,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够如此生动地将人物的特性表现出来呢?”
“萨拉依诺,对于马的身体构造你不是很了解的吗?其实和这个道理一样,画家对人体的内外各部,都必须要有深刻的了解才行。比如说,你想画一个穿衣服的人,可是,这人在裸体的时候是什么样,你应该也要弄清楚。除此之外,对于人体内部的骨骼、肌肉、脏腑等构造,也要具备充分的知识。我觉得你应该去学学解剖学。”
“这样说来,如果想成为一个画家,就得先成为魔鬼吗?”
“你小点声。别说这种蠢话!”
“但是,师父,解剖人体不是一种大罪吗?”
“当然是了,教会是禁止解剖的。假如我们做过解剖的事让他们知道了,一定会受到处罚的。”
“对呀,我也记得小时候,有一位医生因为解剖了尸体而被判了重刑。”
“确实是这样子。可是,如果为了要追求真理,我们在必要的时候,也要违背教会的清规戒律。只有具备坚定信心的人才能办得到。”
“对,我也认为解剖不是罪恶,假如认为自己的出发点是对的,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做的呢?”
“人类社会的进步,就是靠这种思想来推动的。你想想,哥伦布不是横渡大洋而发现了新大陆吗?之前被人视为投机分子的哥伦布,现在已经成为了天之骄子。这是因为他有勇气实践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好的,那么请您允许我当您的解剖助手吧。”
“当然可以了,但是你要死守秘密。我会给你机会的。”
一天晚上,萨拉依诺已经上床了,忽然,床边的铃声响了起来。
铃上系有长绳,另一端通到列奥纳多的房间。列奥纳多有事要找萨拉依诺的时候,就拉动这条绳子,以铃声代替呼叫。
忠实的萨拉依诺,听到铃声马上起床更衣,匆忙奔向列奥纳多的房间,问道:“师父有什么事情吗?”
他看到列奥纳多已经穿上外套,似乎正准备出去。
“你去准备一下灯火。”
“现在就要出去吗?”
“是的。你也跟着一起来。不要忘了带铁铲和素描簿。”
“好的。”听完这句话,萨拉依诺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回到房间,一切准备停当,跟在师父后面。
“你跟我来,不要做声。”列奥纳多交代了一句,迅速地穿过寒冷的街道,走到了绿荫蔽天的山毛榉树林中。师徒两个穿过了树林,再走过斜坡小径,不久就到了一座小山上。那里有埋葬罪犯和流浪者的墓地。
这时候,萨拉依诺精神紧张地四下张望着,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
凄凉的月光像雾水一般洒落在悄无声息的墓地上。列奥纳多从被月光染成苍白色的墓碑中间穿过,萨拉依诺也跟了上去。
他们来到一座坟墓前面,停了下来。
“萨拉依诺,你把这个挖开。”列奥纳多严肃地下了命令。
这是今天才下葬的新坟,就连墓碑都还没有竖立,土色也很新鲜。他一铲挖下去,松松软软的,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大坑。
刚开始还很害怕的萨拉依诺等到真正挖的时候,忘记了心里的恐惧,和对于此事的一切顾虑。
“为了寻求新的知识,这就是最难得的机会!”想到这个念头,他的心跳加快了。
不过,到了第二天的早上,让人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萨拉依诺想拿出昨天晚上所画的草图重新誊清,没想到,当他伸手去摸外套口袋的时候,竟然发觉那本明明放在那里的素描簿不见了。
“怎么回事?”他急忙到处搜寻,结果还是找不到。
“这下可坏了!这可怎么办呢?”这是他们费尽心血才弄到的解剖图,就这样丢了,实在是可惜,不过,更严重的是,如果那本簿子落到了别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假如因为这个而被查出真相,不光是自己,就连他的师父都难逃牢狱之灾。
萨拉依诺急忙跑到列奥纳多的房间,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你赶快去找吧,现在时候还早,大概不会被人捡去才对。”
萨拉依诺看到师父态度很镇定,也就放了心,马上飞奔而出。
才跑了两三步,忽然看见前面有4名衙役往这边走过来。他马上慌忙跑进来,对列奥纳多说:“师父,看着像是衙门的人要来抓我们了!”之后他折回自己的房间,迅速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一溜烟跑到贮藏葡萄酒的地下室去。
正如萨拉依诺所料,衙役走到列奥纳多家门前停下来,开始大力地敲门。
“请问各位是什么人?”列奥纳多亲自出去,以温和的口气问。
“我们是宗教裁判所的人,奉命来逮捕萨拉依诺归案,请您不要见怪。”在大名鼎鼎的列奥纳多面前,他们也不敢造次,只得客客气气地说明了来意。
“萨拉依诺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
“您说什么,没有回来?”衙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尖锐。
“是这样,我也在找他呢。”
“真会有这么巧?我们是奉命来抓人的,您要是把他藏起来,那可是自找麻烦啊!”
“假如你们不相信,你们可以自己去搜。”列奥纳多说完了话就马上退开,让那4名衙役进入屋内。
他们一进到萨拉依诺的房间,就开始翻箱倒柜地大肆搜索,但什么也没找到。
这些人仍然不死心,又继续在屋子里四处搜索了一番,结果还是空手而回。
“师父,我对不起您,我真该死,干脆让我去自首算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脱不了关系,办法还是有的,不要着急。”
列奥纳多对萨拉依诺进行了一番劝慰,让他回到地下室,自己还是留在画室里,从容不迫地继续工作。
到了下午,裁判所又来了一名官差。这次是带来了审判官的亲笔信,要列奥纳多即刻前往面谈。
列奥纳多到了宗教裁判所,审判官很有礼貌地接待他就座。房子里却摆着各种各样令人望而生畏的刑具,好像是在威胁着说:“假如不从实招供,就要用这些刑具了,看你敢不敢抵赖。”这时候,隔壁的另一个房间,传出痛苦呻吟的声音。
“达·芬奇大师,”审判官和气地说,“这本簿子,您可认得吗?”他打开素描簿,翻出萨拉依诺所画的解剖图给他看。
“让我看下。”
他拿起了素描簿,翻了两三页,其中的一页写着几行字,下面署名是萨拉依诺。
“这样不行,看情况是不能再跟他们胡说了。”他转念一想,脱口就说:“这是萨拉依诺的东西。”
“是,没错。这本簿子是今天早上在墓地里发现的,同时在簿子掉落地点附近的一座新坟,昨天晚上显然被人动过手脚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和萨拉依诺有什么关系吗?”
“我认为有很大关系。因为簿子上面的人体图,绝对是直接从死人身上描摹的,而且墓是由两个人共同挖的,此事显然有共犯。反正,我们非要逮捕萨拉依诺不可,大师是本案的重要关系人,在还没有抓到他之前,我们很抱歉,只能委屈您暂时留在这里了。”他说话虽然很客气,但意思很明显,列奥纳多完全被当做嫌犯了。
审判官对站在一旁的部下说:“你们将大师请到那边的房间去。”
那个房间是什么地方呢?难道是刚刚传出呻吟声的那一间吗?
列奥纳多自以为这事还有办法可想。
当他被带出去时,发现有一个人站在房门外面向内窥探。
“啊,达·芬奇大师。”他仔细一看,原来是圣·玛利亚·德拉·格雷契修道院的院长。
“在这种地方见到您真是难得啊,您今天是来参观刑房的吗?听说昨天晚上也去墓地参观了,对不对?您这样热心研究,我实在佩服之至!”
听完他的话,列奥纳多不由得暗暗叫苦。
现在修道院院长已经知道这件事,他这个罪名是难逃了。当时的天主教教条,把尸体解剖认为是魔鬼的行径。假如这个案子是由审判官处理,或许还可以请贵族出面,借着他们的力量请求赦免,可是如果修道院院长插上了手,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何况,这个人曾因《最后的晚餐》之事被列奥纳多调侃了一番,怀恨在心,现在正好碰到了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头上高高的地方,有一方嵌着铁栏的小窗口,四周都是灰色的墙壁,只装着一扇厚重的铁门。列奥纳多被关进这个囚房已经有一个礼拜了,每天有人送来些许食物,但是却一直没有提审。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好像是被遗忘了似的。
“现在萨拉依诺情况怎么样呢,他是不是已经逃掉了呢?”这是他唯一担心的事。
“只要他没被抓到,我自己就好办了。”列奥纳多心中仍然惦念着徒弟的安危,但他人在监牢里,根本没有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