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说里的“我”终于从父亲的来信中知道了那段埋藏久远的往事时,一种发自内心的悔恨,像潮水一样顷刻间把她淹没了。
我的父亲是典型的陈世美。本来我是可以跟随母亲的,然而,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父亲。不是为了享受他那比较富裕的生活,只是想……让他不得好过。
做父亲妻子的那个女人,我应该管她叫继母,我当然不会这样叫,甚至连阿姨也不叫。为了讨好父亲她总是首先讨好我,整日里苍白着脸像只苍蝇似的围着我转。我不领情,而且表现出极度的厌烦。父亲对我的傲慢与冷漠更是无可奈何。渐渐地,他们除了供我吃喝和念书外不再争取我的亲近与家庭的和谐了,而这正是我所觊觎的。
后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那是一个病弱的呆头呆脑的男孩,自从有了他,家中更无宁日,无论白日还是黑夜,时刻准备着向医院奔跑,每抢救一次,父亲与继母都要瘦去一圈。我不关心这些,依然昂首挺胸地走进走出。然而,就在那一年的夏天,我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的小弟弟却与我发生了生与死的联系。
我接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是自费,二点八万元的学杂费必须一次交清。我知道这些年为了给弟弟治病,父亲早已倾尽家中所有。然而,读大学是我多年的梦,也是我惟一离开这个家的出路。拿到通知书去找父亲时,看到桌子上正放着另一张单子,那是医院里的催款通知单。我一句话没说,把录取通知书连同学费通知单一同拍给了父亲,哼!谅他也不敢不给我出这份钱。
半夜里醒来,看到父亲屋里还有灯光,似乎还听到继母压抑的哭声。预感到与自己有关,我悄悄地扒着门缝往里看,只见父亲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已扔了满地烟头,继母扎在父亲怀里呜呜咽咽地哭。许久许久,父亲似乎做出了重大的决定,猛然扔掉烟头,扳过继母的脸说:“咱们不能为了渺茫的希望耽误了霞子的前程啊!”继母哭得更加厉害了。
第二天,父亲说:“你自个儿准备上学的事吧,我们得上医院,顾不上管你。”继母眼睛红红的,头也不抬跟在父亲身后默默地出了家门。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发现父亲的黑发一夜之间白了许多,再看他们下楼,互相搀扶着,脚步竟然有些蹒跚,他们才刚刚四十岁啊!这么多年来,我的心里第一次有了感动,甚至对自己的争取有了一闪念的放弃。然而,我只是叫住他们,我说我要和他们一起去医院里看望小弟弟。
在我开学的第二个周末,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小弟弟已经去了。我无言,我的前途是用小弟弟的命换来的啊!那晚我在操场上徘徊了整整一夜。
五月份,学校里为母亲节征文,这勾起了我对母亲的强烈思念。一篇《母爱》感动了全院师生。我把这篇获得一等奖的散文寄给了父亲,只想让他明白他的不负责任对子女造成了多深的伤害。
一周后我接到了父亲的回信,沉甸甸的足足十几页:“……你母亲被那个没良心的人抛弃了,同时抛弃的还有她肚里的你,我娶她是为了救她,我们商量好了,等你长大点再离婚,你刘阿姨还等着我呢。为了你母亲的名声,对外声称是我另攀了高枝,反正我要离开那个地方,听不到别人的唾弃。没想到的是你愿意跟随我,我亲爱的女儿……幸亏有了你,我和你刘阿姨才有了寄托……”
读完父亲的信我傻了,他并非我的生身之父,然而,他却给了我山一般深厚、海一样宽广的父爱。我竟然却一直在怨恨他,甚至报复他。我真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