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北战役结束不久,杨成武突然接到中央军委的电报,命令部队立即收兵到易县、涞源、狼牙山地区进行集训。同时,通知杨成武立刻赶到华北军区,随同聂荣臻司令员到中央去接受新任务。
8月2日,杨成武赶到华北军区司令部所在地平山县烟堡村,见到聂荣臻。
翌日上午,聂荣臻和杨成武骑马沿滹沱河北上,到达党中央所在地河北省平山县的西柏坡。
聂荣臻、杨成武首先见到了周恩来,被告知:下午3点,毛泽东和中央书记处成员要跟他们一起谈心。
下午,在周恩来的引领下,聂荣臻、杨成武准时来到毛泽东的住处。
杨成武回忆说:这是一个后院,从右边的门走进去,迎面一幅影壁,壁前一排绿色的实心竹与壁后伸出的一株嫩绿的椿树相辉映,超凡脱俗,别有风韵。向左拐是一条鹅卵石铺的甬道,这条甬道从院子中间穿过,正面的平房接出来一间棚屋便是毛泽东同志的住处。
我们走进棚屋,只见正中放着一张高脚旧八仙桌,四面摆着长凳。毛主席坐在靠里面的一边,左边是朱德总司令,右边是刘少奇、任弼时同志。从开着的通往平房的门还可以看到里面用条凳搭的木板床,上面摆着被子,墙上挂着草帽,旁边立着一个简易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
毛泽东非常热情地与聂荣臻、杨成武打招呼,并让他们坐下。大家都落座后,毛泽东给每人倒了一杯茶,然后拿起一份电报,说:“你们先看看。”聂荣臻接过电报,看完后递给杨成武。
这是一份7月22日中央军委发给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并转告东北局的一份电报。电报要东北野战军8月间在北宁、平承、平张等线作战,并令其机关立即南移,加强冀察热辽区域的工作。
毛泽东喝了一口茶,带着征询的口气问聂荣臻和杨成武,电报中对东北野战军的安排有没有问题?同意还是不同意?
聂、杨都表示完全同意。接着,毛泽东又将另一份电报递给聂、杨。
这是5天前中央军委对东北野战军作战计划的复电。电报明确指出,东北野战军应当首先考虑攻打锦州和唐山,全部或大部歼灭范汉杰集团,然后向承德、张家口进军,与傅作义军队作战。
读完两份电报,聂、杨都明白了,中央让他们来,赋予的使命与东北野战军筹划中的夺取锦州有关。
“有没有意见?”毛泽东问聂、杨。聂、杨回答:“没有意见,坚决执行。”接着,毛泽东站起来,伸出两个指头,操着浓重的湖南口音说:晋察冀野战军6个纵队,现在改组为华北野战军二、三两个兵团:以三纵、四纵和二纵的一个旅组成第二兵团,并统一指挥冀热察的地方部队,由杨得志任司令员,罗瑞卿任政委,耿飚任参谋长。以一纵、六纵和二纵的两个旅组成第三兵团,并统一指挥姚喆的晋绥八纵和乌兰夫的两个骑兵师以及晋西地区的地方部队和北岳地区的地方部队一部,由杨成武任司令员兼政委,李天焕任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
毛泽东接着对杨成武说:你们第三兵团准备进军绥远,抄傅作义的老窝,开辟新的战场,配合东北作战,绥远为傅作义所必救。你们不但要占领绥远,还要经营绥远,把傅部的主力拖在平绥线,调动他们向归绥转移,使华北的敌人不出关、少出关。与此同时,第二兵团出击冀东,以一部在承德、北平配合东北作战,另一部在北平、张家口一线配合你们三兵团作战;徐向前、周士第的一兵团仍在山西作战,对付阎锡山,这样,就可以保证东北我军作战的胜利。
毛泽东说到这里,看了看大家,问道:你们20天内完成一切准备有没有困难?有什么要求?
杨成武脱口回答:“没有困难,保证完成中央交给的任务。”毛泽东笑了笑说:“不对,出兵绥远,困难是很多的。”随后,他一一作了分析,他说:
“绥远是傅作义的老窝,他在那里经营了20来年。国民党反动派搞了很多欺骗宣传,那里的群众对共产党、解放军还不太了解,特别是那里的粮食相当紧张,征粮不是一般的困难,供给到前线也很不容易。
傅作义的政策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他搞坚壁清野。平绥线的孙兰峰兵团和董其武部都是傅作义的嫡系,战斗也可能很不顺手,这些困难都摆在你的面前。当然,最大的困难还是粮食的问题。”
的确,进军绥远的困难是很大的。抗日战争胜利以后,华北野战军曾经两次进军绥远,两次都因为部队吃不上饭而退了出来。如今出师绥远是第三次了。
毛泽东接着说:
“这可不同于毛儿盖过草地,那时你带一个团,不过2000人。现在是个兵团,4个纵队,还有骑兵师、地方武装、上万的民工。10多万人都要吃饭呀,能说什么困难也没有?”
为使大家对困难有足够的重视,毛泽东强调,傅作义一辈子只经营了两个兵团,这是他的全部老本。你要消灭它他一定要和你拼。讲到这里,他郑重地说:“成武啊,你们到绥远要站住脚,就得准备饿3天肚子,吃2天草哩!”刘少奇接着话说:“要准备饿4天肚子,吃3天草!”
毛泽东接着说:
“总之,你们必须把困难想够,想透,最大的困难充其量有多大,统统摆出来,同全体指战员一条一条地讲清楚,让大家出主意、想办法。有了充分的精神准备,遇到困难就吓不倒。你们回去后开一个团以上的干部会,请聂荣臻同志去讲一次话,困难可以讲10条,甚至12条,有利条件最多讲5条。要明确告诉指战员,怕困难的可以不去。如到了傅作义的统治区又跑回来,那就不好了,不仅泄密,且有生命危险。要知道,你们把傅作义的嫡系孙兰峰兵团和董其武部拖在平绥线以及张家口以西地区,也就等于把华北的中央军拖住了。傅作义虽然当了华北5省‘剿匪’总司令,但他决不会丢掉自己的地盘、丢下自己的嫡系,而把中央军派到关外去支援卫立煌的。抓住他的这个特点,东北在那里打,华北在这里牵,就可以实现中央的计划。你们是间接地参加东北的作战。这是第一点,叫精神准备、思想准备;第二点,就是要做好物质准备,武器弹药该补充的、能补充的就赶紧补充。绥远那个地方只要有银元,就能搞到粮食。”说到这里,毛泽东转向周恩来说:“你交代薄一波同志,给他10万现洋(华北第三兵团进军绥远时,仅用掉一小部分,北平解放后,余款全部交华北军区),让他们背着,待揭不开锅的时候,就用它买粮食。”
周恩来点了点头,说:“好吧,我立即通知薄一波同志,叫他们着手筹划这笔款子。”
听到有这么一大笔现洋,杨成武赶忙说“:10万现洋,得多少人挑呀,我怎么带得动啊!”
朱德听了大笑,说“:你们可以用红军时期那个办法嘛,连长背50块,排长背50块,分给大家背,没有吃的就用现洋换,搞不到小米,可以买土豆。”
这时,周恩来插话说“:解决粮食困难,除了靠现洋,另一个办法是,晋西北、晋察冀组织支前部队支援你们。组织地方工作团到绥远发动群众,还可以带一批支前民工、担架队。”
毛泽东继续说:“你们要注意的第一点就是首战必胜。第一仗必须打好,你们可以用两个纵队,以6∶1的兵力首先歼灭集宁那个师,占领集宁城后,各个纵队以归绥为目标,由东向西进军,占领卓资山、凉城、包头。打好集宁、包头这两仗至关重要。”
“包头是个工业区,”周恩来说,“占领了以后,可以堵击马鸿逵、马鸿宾的部队向东增援。”毛泽东继续说:“你们必须严格执行俘虏政策。不论俘虏他们的军官还是士兵,一律优待,愿去者赠送路费;愿留者欢迎参加解放军,让俘虏帮我们做瓦解敌军的工作。”
“这一条,你们要特别注意。”朱德说,“傅作义占领我们张家口时欺骗他的部队,说你们要守住张家口,要打到底,不然的话,当了共产党的俘虏就会被杀掉,一个也留不下。这次你们去了要和过去一样,切实做到缴枪不杀,不搜俘虏腰包,用我们的行动揭穿敌人的欺骗宣传。”
毛泽东接着说:“你们还要注意放手发动群众,把群众工作做好。要宣传我军的政策和主张,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帮助群众治病、挑水、扫院子,让群众知道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是来帮助他们解放的。”
“这一点很重要,每占领一个地方,都要这样做,要很快地把群众组织起来,支援部队作战。”刘少奇说,“在包头还要注意严格执行党的工商业政策。”
任弼时等人也都发表了谈话,这些谈话连战士的棉衣和鞋子、行军中的隐蔽、部队宿营和争取战役突然性等具体问题,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最后,毛泽东看了看表,说:“荣臻同志,成武同志,今天你们就不要走了,住在这里,想一想还有什么问题要解决,可以和恩来同志再谈一谈。”这天晚上,聂荣臻、杨成武共住一间房子,两人彻夜研究局部部署,一夜未眠。杨成武回忆说:
西柏坡的夜,一片静谧,偶尔传来几声“王刚哥”鸟的啼叫,间或响起一阵哨兵换岗的脚步声。部队指战员和乡亲们都已酣然入梦,但毛主席那间平房还闪着灯光。深夜,中央军委向东北野战军和华北野战军第二兵团领导人发出了通报:本日杨成武来中央面商向绥远行动问题。杨部(8个旅)本月20日左右可完成一切准备,拟待你们在锦榆作战业已开始,杨得志、罗瑞卿任务确定(或者包围承德,或者包围唐山)并开始行动,吸引傅作义主力向北或向东之时,即由涞源附近以20天行程,主力到达归绥附近,攻击归绥,一部袭取集宁、兴和,以配合你们之作战。
第二天吃过早饭,聂荣臻、杨成武即踏上归程。临行前,毛泽东又加拨给他们一批布匹,以备饿肚子的时候换粮食吃。
回到华北前线后,传达了中央的指示精神,部队立刻行动起来。按照部署,华北野战军先派出先遣支队为大部队入绥打前站,主力于8月21日,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从易县、涞源地区出发,分两路向雁北开进…
华北兵团司令部从远台村出发,经紫荆关、涞源、灵丘、平型关、繁峙、雁门关、金沙滩,于第7天到达塑县米西马庄。主力同时抵朔县、山阴、代县地区集结。
这时,先遣支队司令员赵冠英依照约定的时间前来汇报侦察情况。从先遣支队侦察到的情况,了解到绥远之敌有1个军3个师及两个骑兵旅,加保安部队共计五六万人。整个绥远敌后方非常空虚。
9月4日,华北野战军第三兵团继续向绥远进发,各纵队分别向集宁、归绥展开。
为了隐蔽行动,部队指战员昼宿夜行,顶着秋风,负重七八十斤,长途跋涉。绥远境内村落稀少,宿营困难。为了不惊动群众,部队多在屋檐下草堆里甚至街头过夜。
为掩护三兵团的行动,根据中央军委的部署,杨得志、罗瑞卿指挥华北野战军第二兵团于9月8日发起平绥东段牵制战役。他们首先攻克三河,直指密云、通县,尔后将敌诱至平北山区汤河口、宝山寺一带,继而破坏平承铁路,占领怀柔、延庆等地,直接威胁北平,吸引傅作义部10个师集结于北平周围。
与此同时,冀东军区所属部队在北宁线两侧发动群众广泛开展拔据点、炸桥梁、破坏铁路、割电线等活动,以切断华北敌人与东北敌人的联系。
华北野战军对敌人频繁袭扰,最大限度地将敌人困在华北战场,有力支援了东北战事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