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永远都是一个谜,它总是在重重迷雾里让人看不清楚却又欲罢不能。但是千万不要以为爱情只能是天长地久的厮守,有的时候也许只是那么一刹那的闪光,你会发现它已经来过了。为了这一瞬间的感动,有的人愿意在寂寞里守候一生。
1918年的夏天,他以一名战地记者的身份来到了战火纷飞的意大利前线。那时候,他不过是个不满18岁的小伙子,脑袋里充满了火热的理想抱负。
在一次空袭中,他的一条腿意外地受了很严重的伤。从昏迷中醒来,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那双清澈迷人的大眼睛。那一瞬间,他甚至忘记腿上的疼痛,竟然咧开嘴笑了:“我爱你!”虽然他自己也不太清楚那句话里到底有多少爱的成分。她温和地瞪了他一眼,用棉球蘸着消毒水,轻轻地帮他清洗腿上的伤口。那时的他在她的眼里,不过是一个英俊而又稚气未脱的大男孩。
由于伤口化脓感染,他的那条腿坏疽了。当时是在战场上,医疗条件有限,主治医生主张将那条腿锯掉。她极力反对,她说那样对他来说也太残忍了,他还那么年轻,不能就此永远失去一条腿。
在她的坚持下,医生妥协了,但是她每隔两小时就要帮他把伤口用药水清洗一次。幸运的是,一周以后,他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当他拄着拐杖在战地医院的营房外来回走动的时候,她高兴地对他说:“小伙子,这下不用担心回到家乡不能与你喜欢的女孩儿跳舞了。”
如今见到她,他却害羞地涨红了脸,认真地回答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只希望能和你跳。”如此火热的表白她自然听得懂,可她知道,他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他比她整整小8岁,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这个毛头小子一时的头脑发热罢了。他却固执地一次一次去找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炽热的感情。
她临时被调往另一所战地医院时,因为走得太匆忙,连告别都没来得及,只匆匆忙忙给他留了一封信,信封里还夹着一枚她从手上摘下来的戒指。但是不久之后的一天下午,他却拄着拐杖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一刻,彼此的眼里都有太多的惊喜。“我要回国了,明天早晨六点钟的火车。我在火车站旁的那家旅馆里等你。”同样是临时调令,只不过他的任务却是离开。
简陋的小屋此时却成了爱情的天堂。屋子里响起美丽动人的华尔兹。她光着脚丫踩在他大大的脚板上,相拥相吻。他的脚步笨拙,有些尴尬地红了脸:“我不会跳舞。”回应他的是一阵热烈的吻:“谁说你不会跳。”那个夜晚,那曲美妙的华尔兹让他们终生难忘。
黎明,一阵长长的火车汽笛将他和她载向不同的方向。她留在战火纷飞的意大利,他回大洋彼岸的美国去。“说,你爱我!快说,你爱我!”他从车窗里伸出脑袋,孩子气地向她大喊。风卷起他的话,吹散在广袤的原野上。
她怔怔地看着渐渐远去的火车,却始终没能如他所愿,大声而勇敢地说一句“我爱你”。那句话在她嘴边徘徊了良久,还是被她和着眼泪,狠狠地咽了回去。她爱他,却不想成为他的羁绊。
回国后,他一封接着一封地给她写信,叮嘱她在意大利要好好照顾自己。他绘声绘色地向她描述他们将来在美国的小家:美丽的华伦湖湖畔,有一栋老式的房子,你是里面的女主人,把客厅里的矮桌擦得锃亮。我在湖畔钓鱼,修理铆钉松动的船舷……但是她的回复却越来越少。在意大利有她的事业,有一个支持她的男人一直在热烈地追求她。事业和爱情面前,她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放弃后者。
守在华伦湖湖畔的他,日日酗酒,日子过得一塌糊涂。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曾经那么热烈地爱着他,为什么在幸福唾手可得的时候却决然地转身。
觥筹交错的订婚宴会上,大厅里响起一曲华尔兹,身边的男子拥着她滑进舞池。听着这动人的乐曲,她不由得想起那个浪漫的夜晚,想起那个人,她的心蓦然疼痛得厉害。她终于明白,那份爱已深入骨髓了。她不声不响地逃离,匆匆收拾了行装,去寻找那个美丽华伦湖湖畔的老房子。她要对他说出那一句错过许久的“我爱你”。但是再次相见,却已是沧海桑田。 “尽管现在我还是那么渴望拥抱你,可我已做不到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她满面的泪痕,但他却无法再向她敞开自己热情的怀抱。
华伦湖一别,他们再没有相见。那个笑容灿烂、有几分腼腆害羞、又勇敢热烈的男孩从此竟然变成一个世人眼里桀骜孤僻的硬汉。他经历了四次婚姻,却还是在62岁那年用一杆猎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就是海明威,1954年凭借小说《老人与海》成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而她就是那个让他一生无法忘怀的爱格妮·考茨基。她36岁才结婚,92岁逝世,一直在红十字会从事护理事业,曾获国际护士最高荣誉南丁格尔奖。“我生命里的七十年,其实是与他紧紧相连的,尽管我们再也未曾见面。在这七十年里,我一直在想,假如在华伦湖边,他能够抱一抱我,或许,我们的命运就是另外一种样子。可是,世界上永远都没有可以假如的事情。”
在那段浪漫的华尔兹里相爱的两个人,终究各奔东西,终生无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