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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中式蛋饼

话说到这份上,徐山博已经能确定,这个小姑娘对他们徐家的态度不仅是看不起,简直是上辈子结仇、这辈子添怨的节奏啊。唔,不得不说,他的感觉还是比较准确的。沈何夕上辈子就对他耿耿于怀,这辈子又断定他是来意不善,对于这样的人,嫩皮子老芯子的姑娘真的不介意啪啪啪地,给他来几个左右混合的打脸新姿势。

还是因为那份面对知情者的心虚,徐山博止住了自己身后两个同伴的蠢蠢欲动:“小姑娘说话还是应该温柔一点,不然会嫁不出去的。”

沈何夕上前走了几步,和徐山博面对面站着:“刚见面就诅咒我嫁不出去,这位兄弟,你别一副高人姿态觉得别人都不如你……麻烦让让,这是别人家的家门。”

“我是来接我叔叔回鲁西的,我叔叔家又怎么算是别人家呢?”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指着鼻子骂,徐山博真的很难继续淡定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叫他叔叔他答应吗?你跑来随便给人当侄子别人还不稀罕呢。”沈何夕看了徐宝树一眼,这个货装死一样地缩在一边。

在这里已经等了两天,遇到目标人物之一的同时,也遇到了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家伙,年纪尚轻的徐山博是真的沉不住气了:“我说了,这人是我叔叔,是他的父亲我的大爷爷让我来带他走的。”

“哦?徐爷爷让你们来的?”沈何夕想了想,转而明白了如果徐爷爷觉得自己身体不好又怕自己的儿子为非作歹,还真有可能让徐家来人把他带走。但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通过什么方式告诉你们的?”沈何夕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在说到大爷爷这个词儿的时候,有一人脸上的表情非常的不屑,这可真有点意思了。

派这么一个人跟着来找徐汉生,这是来接人还是来结仇?

“我们凭什么告诉你?”面露不屑的那个年轻男人戗了她一句。

沈何夕对他这种人真的是连个眼神都欠奉。

“没学会什么叫礼数就滚回鲁西好好学学,我跟你说话了吗?自己把自己当成乱叫的狗,指望谁把你当两脚站着的?”虽然在面对外人的时候性子有那么一点闷,但是论起嘴炮的本事,只要沈何夕愿意,她还真没怕过谁。

徐山博回头瞪了那人一眼,再转回来面对沈何夕,他自己也要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态度温和地说话:“大概是十天之前,是我大爷爷打电话告诉我父亲的。”

沈何夕眉梢一挑,长长地“哦——”了一声。“从鲁西来省城的路够久的,走了十天……你是来取经的吧?还带了个长着人样不说人话的牲口?”女孩看着徐山博,骂的仍然是他身后刚刚那个出言莽撞的家伙。

那人脸涨得通红,像是真的被人左右扇了耳光一样,他怒瞪着沈何夕,如果不是旁边有人拉着拦着一定已经冲上来打她了。

“我们家里有点事儿,我也是在最快时间内赶来了。”徐山博拉着自己的同伴,还在用自己仅剩的耐心向这个女孩解释。省城这个地方卧虎藏龙,这个女孩敢把徐宝树这么绑着带回来,肯定不简单。他们是来接人的,不是来结仇的……不是来结仇的……可惜他不知道,他面前的这个女孩还就是想找碴结仇。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对于沈何夕来说,在对方的阵营里有这么一个一点就着的炮仗,如果不好好利用套出话来那才是真的可惜了。

“带着牲口上路嘛,慢是可以理解的,你看这个拉都拉不住的样儿,你们怎么不给他上个嚼头?”那个年轻人也是徐家这一代里面比较得长辈青眼的,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难听地骂过?勃发的怒气止也止不住,让他终于挣脱了自己这边的束缚,冲向了年轻的女孩。一直沉默围观的壮汉在一边默默地捂上了眼睛。

“啧,说不过就打人,果然牲口。”沈何夕把踩在对方背上的脚抬了起来,白花花的腿又细又长,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这双腿好看了。两下撂倒一个结实的年轻人什么的,这个姑娘废半天口舌,就是为了让别人主动攻击来满足她揍人的欲望的吧?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换句话来说那就是动手的先没理。对方先动手了,沈何夕认为现在的理是彻底在自己这一边了:“说吧,到底为什么来省城。”地上趴着一个人质,沈何夕对目前的交谈状态很满意——有理有据!

徐山博看看自己身后已经惊呆的另一个小伙伴,在他一向一帆风顺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切实的无力。吵是吵不过了,打也打不过,对方摆明了就是找碴,自己反而畏首畏尾、心虚气短。是的,他们十天之前就收到了徐汉生的求助。说求助在徐山博看来也算不上,徐汉生愿意用他和他父亲两代人研究出来的制汤法和他的家业,交换徐宝树一家三口能够在鲁西安稳地生活。

徐汉生的父亲当年在京城并不是靠大白羊汤出名的,他是似锦楼里最顶尖的制汤师傅,白汤、清汤、毛汤、浓汤、素汤、鲜汤,没有一种汤能难住他。几十年前徐家人不是没动过这个制汤法的主意,只是当时的徐汉生心灰意冷、无欲则刚,徐家内部的争斗又激烈,让徐山博的曾祖眼睁睁地看着肥肉从自己的眼前溜走。

几十年后的如今,徐汉生又找了回来,徐山博的父亲当然是想拿回这块肥肉的。所以他们拖延这些天,就是想让徐汉生更着急一些,最好闹出什么事儿,他们徐家再以救世主的面目登场。到时候不仅能带走徐宝树,还能把徐汉生一起接回鲁西,好好讨教制汤法。

徐山博自己觉得这件事儿实在是太不地道了,隐约有些不情不愿,所以他的父亲又挑了两个人陪他一起来,其中就有这个对徐汉生一系一直怀有敌意的年轻人。“到时候他唱白脸你唱红脸,还怕你大爷爷不好好教你?”徐山博的父亲就是这么交代的。现在,人还没见着,这个“储备型白脸”已经被人打成了擦脚布。

女孩轻笑着看着他,让徐山博觉得自己一切隐晦的心思现在已经无所遁形。他是看不上自己曾祖父和他父亲的做法,也觉得徐家乘人之危绝对称不上光明磊落。但是每一个家族都有人要牺牲,而徐家就是牺牲了徐汉生获得了一个清白的家底。

现在他也希望能从徐汉生的身上学到更好的制汤法,不然他根本不会来到这里,就算有愧疚感和犯罪感,但是对不起徐汉生的人从来不止他一个,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受益的人那么多,他也不是拿到最大头的那一个。所以与这点良心的谴责相比,对精妙厨艺的强烈渴望便成了压倒一切的动机。在这个女孩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他感受到了对方似乎洞悉了自己这一切阴暗和龌龊的气息。

“因为……来得越晚,好处越大是吧?”沈何夕一把扯过缩在一边不敢动的徐宝树,“等到事情闹大了你们再来救场,到时候名声也有了,实惠也有了……至于徐老爷子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求助的,到底是会经历什么,到底能不能活到你们来,你们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是吧?!”

只要看看徐山博他们几个人的表情,沈何夕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请你们滚吧,现在、立刻、马上!”女孩的一只手抬起,揪住徐山博的衣襟,慢慢地把他揪离了门口,“别以为借了一个好不容易立起来的牌坊就能登堂入室,在我眼里你们就是一群披了人皮的……牲口。”

眼前没一个熟人,沈何夕同学说话的语气完全是尖酸刻薄的调调,再加上未成年少女的那一点小矜持劲儿——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那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白嫩爪子,轻轻松松地就把一个比她高十几厘米的成年男人拽了起来。徐山博被拽开了,他的两个同伴一个被踩了一脚,一个被推搡到了一边。三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女孩昂首挺胸地,带着徐宝树和那个壮汉进了徐家的大门。哐当,大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缺少了小夕和女老板的Panda,在不营业的时间让人觉得越发冷清了。俞正味踉踉跄跄地打开Panda的大门,只有在给洋葱剥皮的黑豆和一名临时招来的暑期工在忙碌着。

“大厨,”黑豆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前一天俞正味拟定的菜单,“洋葱汤配中式蛋饼和熏肉,是这样的搭配吧?”

俞正味的身上满是酒气,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原本就胡子拉碴的脸上是酗酒后暗青色的眼圈:“中式的?什么中式的?我做的菜从来没有中式的。”

黑豆垂下拿着菜单的手,憨憨地看向俞正味,大厨今天是变身了吗?

俞正味趴在离他最近的餐桌上,头部悬空在桌子的另一边,像是一条垂死的狐狸或者孤狼:“我不能做中式的……俞家的人……不应该做厨子。”

门外有一辆大型的吉普车停了下来,人高马大的克莱德一走进来就让人觉得整个餐厅顿时变矮了:“嘿,Wei,昨天库克不是故意那么说的,你要知道他一直是个傻瓜。”

“克莱德?”俞正味醉眼惺忪地看向他,摆了一下手,“不,他说的是对的……我的菜里面……一无所有,嗝,一无所有。”

黑豆看着俞正味被克莱德扛在肩上带走,转头看向厨房:“我是做咖喱饭呢,还是停业呢?”他看看满地的洋葱和豌豆,认命地穿好围裙,郑重其事地戴上了属于大厨的高帽子,“洋葱汤、中式蛋饼、熏肉,咖喱土豆饼也不错……我爱咖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