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者名单呢？”“大哥，放心吧，一定办好，那边告诉我现在过去拿。”
刘云辉说什么也不准罗刚跟着自己，说外面大雨，既然罗刚隐瞒身份前来调查，不用出手的时候当然不需要露面。
刘云辉下午才赶回了旅馆，他手里的雨伞已经被风吹得变了形，身上也几乎没有干的地方了。不过带回来的资料被他装在塑料档案袋中，一点潮湿的痕迹都没有。
刘云辉冷得浑身发抖，把档案袋丢在桌子上后，他将湿透的衣服快速扒掉，跑进卫生间冲热水澡去了。罗刚抖了抖塑料文件袋上的水珠，然后打开了文件袋取出了资料。
资料应该是从案卷中复印下来的，原始的案卷看起来应该很陈旧了。罗刚仔细翻阅资料，他从资料中得知那次交通事故的详情—装载着二十三人的客车为躲避对面错道行驶的轿车，撞断了山道的护栏，随后客车翻滚至十几米高的山坡下。
由于车体变形和油箱漏油，客车很快就燃烧起来，当时只有四位乘客从破损变形的车里逃了出来，另有三人烧成重伤，包括客车司机。
其余十六人在事故发生后被当场烧死。
罗刚继续翻阅资料，事故现场的照片出现在他的眼前。虽然因为照片保存和复印的原因，照片看上去并不清晰，不过当年现场状况的惨烈依然让人触目惊心。
滚落山下的客车犹如火烧过的枯骨，黑白的资料照片上可以看到焦黑的车体上面附着一层灰白。
罗刚在之后的几页中看到了尸体的照片，几具尸体被放在现场附近的草地上，尸体焦黑如炭，手臂直立。还有几具尸体的照片是在被烧得几乎成了框架的车中拍摄的，尸体被卡在了变形的座位之间，痛苦地张着嘴巴，一只手伸向因为客车翻倒而正对上方的车窗，另一只手扭曲抱拳。
罗刚把资料放到了桌子上，他闭着眼睛揉着额头，卫生间里传来刘云辉洗澡的声音。罗刚的脑海里全都是那张复印的有些脏兮兮的照片，耳边仿佛能够听到在熊熊烈火之中，被困在车内的乘客大声呼救、惊叫，最终声音完全消失……刘云辉洗完澡光着身子走出了卫生间，他一边大大咧咧地拿着毛巾擦拭身体，一边走向罗刚。
“谢谢你了。”罗刚睁开微红的眼睛。
“别说谢我的话啊！大哥太客气了，不过你要的东西确实不好找。”刘云辉坐到了罗刚的身旁，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正当罗刚准备继续翻阅资料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刘云辉看着罗刚接听了电话，称呼电话另一边的人为“心怡”。
“这些天一直在下雨，医院里送来不少交通事故的伤者，都是雨天路滑、车速又快引起的。”于心怡在电话中的语气依然疲倦而温柔，“天气预报说最近西京会一直下雨，恐怕很多街道都要淹水了……”
“你也别太辛苦了，能休息就休息一会儿……”
罗刚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那边于心怡甜蜜的微笑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患者总是看也看不完的，当医生的有好状态才能更好地为患者服务。’对吧？”
那句话是罗刚曾经劝说不休不眠工作的于心怡的，而于心怡在他加班的时候也用相似的话叮嘱过他，“坏人总是抓不完的，警察休息好了，才能抓到更多的坏人。”
不过于心怡这次只是笑着叮嘱罗刚说：“我要嘱咐你什么，你心里肯定知道的。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于心怡长长呼出一口气，停顿了几秒钟：“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你不在家我不习惯。”
“就快了。”罗刚语气有些生硬，“我想也就这两天吧。”
“快回来的话，就说明省厅已经有进一步安排了吧？是要派审讯组来西京吗？”
“没具体定下来，这两天差不多就会出最终方案了。”
最后，于心怡又关切地嘱咐罗刚注意身体，然后挂掉了电话。始终一言不发的刘云辉见罗刚双眼发愣，便有意清了清喉咙。
“大哥？是嫂子打来的？”
罗刚没搭话，继续翻看资料，他最感兴趣的内容已经出现了—交通事故的遇难者名单。
名单一共十七人，含不治身亡的司机。其中十六人已经知晓了身份，只有一名三十五到四十岁的男人始终无法确定身份。罗刚用手指指着名单，一个一个的看，直到名单的倒数第三行出现了“于招娣”三个字。
罗刚松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瘫在了椅子上。于招娣果然已经死了，虽说罗刚之前也有心理准备，可是当这一切成为现实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泄气。当初他被安排到广厦市隐秘调查凶手的身份，经过多天的磨难，终于追查到了线索时，却发现最有价值的怀疑对象竟然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同时，安佑麟早些时候将需要拿到郭俊峰手机的情况告知了赵洪军，赵洪军在接电话的时候嗓音有些沙哑，看来是上了火。赵洪军立刻表示自己会做安排，让卓卿珊去证物室就好。
当天下午，两人回到了市局刑侦大队，见到了查案归来的尤涛，上午尤涛冒雨去了死者赵宸车辆被遗弃的河边，想走访附近村子，看看有没有村民见到过嫌疑人尹亮的。
“我啊，就知道那条河河水上涨，可没有想到附近的村子都撤离了。为什么？防洪嘛，村民都疏散了。我花了两个多钟头才赶到河边，没见到几个村民不说，又花了两个多钟头赶回来……”
随后安佑麟和卓卿珊又查看了尹亮的状况，尹亮相比之前有些精神了，大概是因为之前安佑麟暗示宋春明尹亮已经认罪，若是在认罪之后精神崩溃，对案件的侦破和结案不利，所以并未对他施加过大的压力。
按照计划，安佑麟暂时留在了刑侦大队，而卓卿珊去市局楼上的证物室设法拿出郭俊峰的手机。
安佑麟当然考虑过，若结果真的如罗刚调查那般，于招娣已经死了，那么过去对凶手的推测分析便可以被推翻了。若被卓卿珊不幸言中，凶手作案是为了满足于招娣未完成的愿望，那么凶手作案只是假托了于招娣的经历而已，这会让真凶的特征隔绝于调查之外。
很快，卓卿珊就回到了刑侦大队，示意安佑麟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
“调查小组之前已经检查过俊峰的手机，里面并没有特别的内容。”卓卿珊坐在副驾驶座上犹豫了一阵，“其实，按照俊峰的谨慎性格，即便有特别的东西也绝对不会存储在手机中的……真不知道那家伙让咱们找到俊峰的手机有什么用？”
安佑麟在雨中缓慢驾驶着汽车：“应该是用来取得对方信任的吧。”回到家后，安佑麟走进书房，在蒙着防尘布的柜子下面找到适合郭俊峰手机的充电线。
通上电源后，手机顺利开机，正如卓卿珊对郭俊峰的了解，那个严谨高效的男人没有为手机设密码，来耽误需要立刻使用手机的时间。安佑麟脱去衬衫穿着背心回到那贴满照片的房间内，他端起笔记本电脑在对话框中输入：“我已经拿到了BS221b的手机，手机可以使用。”大约十分钟后，对话框闪动了起来：“时间是审查一切罪犯的最老练的法官。”
卓卿珊看着那句留言，思索了一番：“我知道这句话，这是莎士比亚的名句……可是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