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验尸房的卓卿珊这辈子也不想再吃火腿肠了,一想到从死者林月月喉咙深处取出来的那段干瘪坚硬的东西,她就直犯恶心。
起初三人都不知道那是何物。韩若薇将异物用刀子切开,才认清楚了那正是一截干瘪的火腿肠。
“火腿肠?”“嗯,”韩若薇目不转睛地盯着被切开的火腿肠,“火腿肠的水分已经没有了,几乎风干,应该被放置了很多年。”
离开法医组后,安佑麟并未回到刑侦大队,而是告诉卓卿珊自己还有事情要做,便匆匆离去了。
晚上,卓卿珊回家很晚,她洗过澡之后便躺在了床上。外面的雨始终不停,让她总觉得身体上湿乎乎的。已经过了凌晨,睡不了几个钟头就要起床继续查案了。
可是卓卿珊的脑子很乱,她依旧沉浸在失去郭俊峰这个战友的苦闷情绪中。
卓卿珊始终处在半梦半醒之中,她看见自己站在刑侦大队办公室中,郭俊峰背对着她对着键盘敲敲打打。没有案件,没有暴雨,窗外阳光明媚,郭俊峰还活着,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静宁和。
嗡嗡嗡,卓卿珊听到了手机振动的声响,眼前被温暖阳光照耀的办公室的画面逐渐模糊直至消失了。嗡嗡嗡,卓卿珊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她放在床边的手机正在不停地振动着。
来电话的人是罗刚。“小卓,我在你家门外。”
卓卿珊放下电话赶紧套了身衣服,她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不想吵醒父亲和徐妈。她来到楼下打开大门,看到院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SUV,车灯照射之处大雨淋淋。
卓卿珊冒着雨冲向那辆黑色SUV,罗刚正坐在驾驶座上抽着烟。卓卿珊上车后咳嗽了两声,罗刚立刻掐灭烟头。
“罗队,案子有新进展了?”
在卓卿珊看来,这是罗刚会在凌晨突然叫自己出来的唯一原因。罗刚并未回答卓卿珊的问题,他冷冷地提醒道:“小卓,把手机关机。”罗刚开车行驶的方向并不是刑侦大队,卓卿珊好奇道:“罗队,咱们这是去哪啊?清水福地?”
罗刚摇了摇头,并未答话。当汽车行驶到西京大学附近的时候,卓卿珊这才意识到,罗刚这是带自己前往安佑麟的住所。可是这么晚了,罗刚带她去找安佑麟做什么?
汽车停在了安佑麟家的楼下,卓卿珊朝安佑麟家的窗户望了一眼,跟其他住户的窗户一样,漆黑一片。罗刚也没有撑伞,他打开车门跳入雨中,黑色的紧身T恤在雨水的浇灌下迅速贴在了身上。看着泼水般落下的大雨,卓卿珊吐了口气跟着奔入雨中,朝着楼门口跑去。
罗刚和卓卿珊来到了安佑麟家的门前,罗刚轻轻地敲了敲门。安佑麟仿佛就在门内等待着般,迅速打开了门。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卓卿珊看到安佑麟穿着白天穿的长裤,上身一件白色背心。
三人来到漆黑的客厅,除了罗刚有些沉重的喘息声外一片寂静,卓卿珊被这怪异的气氛搞得一筹莫展,她在黑暗中看着沉默的两个男人,不知道该不该问些什么。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安佑麟快速来到门前,伏在猫眼上看了一眼,然后马上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雨衣,头上戴着兜帽。男人被请进门后,安佑麟立刻将门关上了。
“他们俩来了吗?”
卓卿珊从男人的说话声中判断出,来人正是赵洪军局长。“到齐了。”安佑麟简短答道。
卓卿珊突然意识到,今晚正在发生的事情,在场的人中只有她毫不知情。可是这个下着大雨的夜晚,西京市公安局长、市刑侦大队队长、西京大学心理系老师,以及她这个小小的刑侦大队菜鸟,到底因何而聚集在一起呢?
安佑麟在黑暗中将三人引向走廊里侧,卓卿珊曾经来过这里,她凭借记忆觉察到安佑麟正带着他们到那间几乎空无一物的房间去。
安佑麟打开房门,里面亮着灯。当四人全部走进房间之后,安佑麟又快速将房门关上了。
“我请你们三位到这里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们。”安佑麟低着头,脸上的表情并不严肃,还带着平日里有的戏谑神态,“事关这四起案件的真凶,以及郭俊峰之死的种种疑团。”
卓卿珊倒吸了一口气,原来清水福地灭门案与之前两起案件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那么郭俊峰的死……卓卿珊不由得朝着墙壁上的照片望去,她在空白部分的墙壁上看到了新照片,其中不仅有清水福地灭门案的现场照片,还有郭俊峰。
“我接下来要讲述的内容,请三位严格保密。”安佑麟嘱咐,“这也是郭俊峰希望我做的事情。”
说着,安佑麟将三人引向贴着照片的墙壁前。卓卿珊注意到郭俊峰的照片旁边连接着几条线,这几条线的另外一端连接着已经发生的几起案件。
“我要先说说郭俊峰之死的疑点!”安佑麟指了指郭俊峰的照片,“至于清水福地灭门案,我认为没有必要太过注重凶手的作案方式,更应该着眼于凶手作案的动机所在。”
“不如,我们从结果上来倒推郭俊峰之死。”安佑麟吐了口气,“首先,我们发现郭俊峰的尸体出现在了唐宁公馆案的案发现场,根据调查,唐宁公馆也是郭俊峰被杀的案发现场。而这起案件的最大疑点,就是郭俊峰为什么会出现在唐宁公馆?他又为什么会穿着搬运工的衣服?”
“因为郭俊峰不想让人知道他前往唐宁公馆进行调查。”卓卿珊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
“我认为可以归结为,郭俊峰不想让凶手知道他前往唐宁公馆进行调查。”罗刚进一步说明。
安佑麟赞同地点点头:“在郭俊峰死前的几天里,他的行踪一直很隐秘。虽然他完全可以大张旗鼓地进行案件的调查,因为这本就是他的工作。可是他却选择隐藏身份前去调查,这只能说明一点……”
“佑麟,你的意思是郭俊峰很有可能是已经知道了真凶的身份?”面对赵洪军的疑问,安佑麟点点头,用手指了指墙上唐宁公馆案的现场照片。“当我得知他的死讯时,第一反应就是他为什么没有将怀疑的对象告诉我们?而能够解释这个疑点的答案,恐怕也只有一个!”
卓卿珊恍然大悟道:“他还不确定自己怀疑的对象究竟是不是真凶?”
“对!”安佑麟的眼睛始终盯着墙壁上的照片,“郭俊峰在调查唐宁公馆案的现场中被害,也正说明那里是他所怀疑的真凶身份的重要所在。”
四个人同时陷入沉默,安佑麟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像是在课堂上对着学生们讲课一般,留下了时间让对方消化、思考。
卓卿珊突然有所领悟,这才是深夜罗刚带她到这里来的原因,安佑麟之所以不愿意在刑侦大队讲述他的推理,也正是因为郭俊峰隐秘调查的缘故。
“凶手很可能知晓我们的调查?”
“郭俊峰之所以被杀,也正是他的怀疑成真了。凶手不仅知道我们的调查,甚至连郭俊峰的隐秘调查也被识破了。”安佑麟补充道,“这也正是我今晚找你们三个来的原因,此时我们还没有怀疑对象,我们也不知道究竟该提防谁。毕竟凶手究竟是以何种方式知晓我们的调查,我们也完全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