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卿珊望了一眼在不断忙碌着寻找资料的安佑麟，低声问李卫江：“老……李馆长，你和安佑麟很熟悉吗？”
“熟啊，小安子当初上大学的时候，没事就喜欢在图书馆泡一整宿。跟个夜猫子似的。”李卫江靠在栏杆旁，望着把书堆在桌子上的安佑麟，“不过这小子有些本事，投我所好，总能搞来好酒……”
“你是说，当年安佑麟在西京大学上学？”“嗯，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西京大学。”“你为什么叫他小安子？他又为什么叫你大总管啊？”“哈哈哈，”李卫江低笑了几声，“以前啊，这小子跟我说啊，‘这图书馆真是大啊，就像座皇宫似的。’我那时候还没退休，就问他，如果这是皇宫的话，我是不是就是这里的皇帝。”
李卫江的眼睛里满是回忆，他笑眯眯地接着说：“这小子竟然说，‘你是皇宫里的人，但不是皇帝，是太监。’我就跟他说，我如果是太监，他就是小太监。结果这小子很聪明啊，说他是小太监的话，我就是大太监，是皇宫里的大总管。”
卓卿珊听着李卫江的回忆，疑惑重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听着像是……”“哦，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安子的时候，他才六七岁。”看来李卫江跟安佑麟的交情不浅，竟然在安佑麟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还没等卓卿珊继续问话，李卫江就说：“我听说过你的，小安子那天来看我的时候跟我提起过。”
“提起我？”“他跟我说最近在帮警察破案，有个姓卓的小姑娘当他的助手。”助手？我怎么成了他的助手了？卓卿珊噘了噘嘴巴，对安佑麟的说法有些不满。
突然，卓卿珊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这声音被坐在她对面的李卫江听到了，她尴尬地咧着嘴巴笑了笑。
“小丫头，跟我走吧，我给你弄点吃的。”李卫江起身朝着门外走去，卓卿珊看了一眼在楼下桌子边翻阅书籍资料的安佑麟，站起身来跟了出去。李卫江带着卓卿珊辗转来到楼下，他并没有开走廊灯，甚至没有使用手电筒。李卫江在黑暗中步伐轻快，他早已对整座图书馆非常熟悉了。
“李馆长，你慢点啊，等等我。”黑暗中，卓卿珊不小心撞了一下膝盖，“哎哟！”
“小丫头，你可是个警察啊，怎么走路都这么不利索啊？”李卫江并未回头。
卓卿珊记不得她到底转了多少个拐角，才跟着李卫江来到了一间厨房，李卫江把装水的锅放到炉灶上打开煤气点火，然后又从冰箱里面翻出一些蔬菜。
“这里怎么还有厨房啊？”卓卿珊打量着装修简约实用的厨房问道。“这里可是我的家，怎么会没有厨房呢？不过嘛，我家的书房可是西京最大的！”
听着李卫江的冷笑话，卓卿珊呵呵笑了两声。李卫江把菜洗好，放在菜板上切了起来。卓卿珊本想上前帮忙，可是李卫江却不准：“小丫头，我做饭的时候，就像小安子查资料一样，不需要别人帮忙的，你就好好坐着吧。”
卓卿珊坐下身，一只胳膊撑在厨台上：“李馆长，能跟我说说安佑麟的过去吗？你刚才说他很小的时候你就认识他了，你跟他的父母很熟悉吗？”
李卫江利索地将胡萝卜切成丝，回答说：“小安子啊，他是个孤儿。”孤儿？虽说卓卿珊对这个词并不陌生，她在警校上学的时候曾经去福利院做义工，接触过那些可怜的孩子。可若是说安佑麟是个孤儿，她却没有想到。
“如果他是孤儿的话，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呢？”李卫江把胡萝卜丝用菜刀盛起来，倒入旁边的碟子中，然后又将香菇按在了菜刀下。“怎么说呢？是我那老同学常鑫，他领养了小安子……也不能说是领养，不过他给了小安子很多照顾。他们爷俩是师徒关系，但有时候比亲父子还亲……”
水已经烧开了，李卫江从橱柜下面翻出一捆拉面，快速抽出一扎放入滚开水中。
“老常当年跟我说起过他第一次看到小安子时的情景，”李卫江继续切菜，“小安子从小体弱多病，精瘦精瘦的，老常在福利院看到他坐在石头凳子上，两小脚都够不着地上。他啊，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别的小孩儿玩……”
卓卿珊听着发愣，脑海中浮现出常鑫第一次见到安佑麟时的画面—年纪尚幼的安佑麟坐在院子旁边的石凳上，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卓卿珊，身上穿着陈旧但是很干净的衣服，但是因为身体瘦弱而让他身上的衣服显得非常宽大，他穿着运动鞋的小脚丫离地面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小安佑麟身上散发出一股让卓卿珊难以诉说的愁苦，那是他在这么幼小的年龄不该承受的……卓卿珊为自己脑海中的画面伤感，她的鼻子有点酸，眼泪在眼眶内打转，胸口又闷又痛。她喘了口气，嘲笑自己不知何时开始多愁善感了。
“老常那时候经常带小安子出去玩，虽说没有领养他，但是给了他很多指引和帮助。后来小安子离开了福利院去念中学，再后来又成为老常的学生。”
李卫江把面条煮好了，他把面条装在碗里，连同筷子一同递给了卓卿珊。卓卿珊看着冒着热气的面条，说了声“谢谢”便拿着筷子开动了。
待卓卿珊吃饱了面条，她这才想起了依然在查资料的安佑麟。“李馆长，我这一下子全都吃完了。安佑麟怎么……”“小丫头，甭理他，就算给他吃的东西，他也没空搭理。”两人回到图书馆二楼的桌子旁，楼下的安佑麟果然还在书架之间徘徊，还在爬着梯子上上下下。卓卿珊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半了，她感觉眼睛快睁不开了。
“小丫头，你压根就不该跟着那小子来这里遭罪的。”李卫江低声说。卓卿珊心里清楚得很，如果不是她硬是要跟着到图书馆来，她恐怕不会知道有关安佑麟的往事。此时，有些困倦的她想起了心中最大的困惑，五年前的“维金广场案”。
想到这众人皆都讳莫如深的案件，卓卿珊打起精神看着正在留意安佑麟动向的李卫江，她怀疑这位与安佑麟相识多年、交情不浅的老馆长很可能对当年案件的内情有所了解。
比如说，卓卿珊知道当年参与调查维金广场案的警方顾问意外身亡，而这位顾问恐怕正是安佑麟的老师常鑫。而从李卫江刚才的谈话中听得出来，他跟常鑫很熟悉，不仅仅是同学关系那么简单。可是李卫江却始终也没有提起过常鑫的死，似乎在刻意回避。
卓卿珊试着打打擦边球：“安佑麟当初选择读心理系，是不是受到他老师的影响呢？”
“这是肯定的，老常这个人，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潇洒啊。不过他这辈子也没结婚生子。”李卫江咂了咂嘴巴，“大家都以为他会找个女人安定下来，教教书，做做学问，可是他啊……”
李卫江似乎想到了某些他不认同的事情，连连叹息。“安佑麟的老师，你的这位同学，他……”卓卿珊刚想发问，李卫江便先言道：“小丫头，你对老常很感兴趣嘛，你稍等会儿啊。”李卫江站起身来转身就闪到附近的书架中去了，卓卿珊觉得他在有意回避话题。
李卫江回来的时候带着一摞书，他把书堆放在卓卿珊的面前：“小丫头啊，想了解老常，你就先看看他写的书吧。”
卓卿珊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书，《潜藏：变态杀人狂的行为分析》。这书的调调还真有些安佑麟的风格，卓卿珊心想。
李卫江开始在二楼的书架之间转悠，但他并没有借口要睡觉之类的托词而离开。他不时拿起某本书看上几眼，然后再放回去，像是在消磨时间。
既然暂时没法让李卫江开口，不如就看看这些书好了。卓卿珊无意中发现其中一本是她在警校读书时用过的课本。她这才留意到那本书的作者署名，常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