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有画面在安佑麟的眼前一闪而过,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细节。皇隐山山顶那被注视的感觉;安放在山顶柏树下的男尸被凶手切除了外生殖器;在死者寓所中发现的单据;床头柜抽屉里被扎了洞的安全套……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眼前的尸体上,死者杨萍的心脏被凶手摘掉了。
“难道跟皇隐山男尸案有什么关联吗?”眩晕的安佑麟听到耳边有说话的声音,他望了眼身边的罗刚,罗刚正在跟韩若薇低声交谈。宋春明和郭俊峰则俯身看着尸体商量着什么。
“你不舒服?”卓卿珊望着脸色苍白的安佑麟,关切地问道。“小卓,你跟我走!”说完,安佑麟一把拿过卓卿珊手里的黑色皮包便朝门外走去。卓卿珊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她困惑地望着安佑麟的背影,又望了眼罗刚。罗刚示意卓卿珊赶紧跟过去。雨越下越大,卓卿珊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心中充满困惑。她和安佑麟才刚刚到唐宁公馆的案发现场,可安佑麟并未像皇隐山男尸案那般,立刻着手展开调查询问。只是带着她离开了现场,这究竟是闹哪般啊?
天空昏暗一片,现在是中午时分,外面却犹如黑夜一般。厚重的乌云层中电闪雷鸣,路上行驶的车辆全部打开了双闪灯以引起其他车辆的注意。车里虽然开着空调,可卓卿珊还是感到浑身燥热,她用手擦了擦车窗玻璃上的雾气。
安佑麟开车的速度非常快,汽车压着路上的雨水呼啸而过,丝毫没有因为恶劣的天气而受到影响。在暴雨和昏黄的路灯下,汽车快速穿梭在行驶缓慢的其他车辆之间,不断鸣笛加速。
“安老师,咱们现在要去哪里调查?”卓卿珊忍不住侧脸望着安佑麟,可安佑麟却只顾着开车,沉默不语。卓卿珊深深叹了一口气,自从她认识安佑麟开始,就从未看到过他如此严肃过。哪怕是调查受阻,那晚在皇隐山被嫌疑人逃走,他也并未太放在心上,可此时的安佑麟正散发出一股比沉闷的天气还压抑的气息。
卓卿珊通过汽车行驶的方向判断,安佑麟正载着她往皇隐山驶去。皇隐山?安佑麟怎么突然想起去皇隐山了?卓卿珊虽然心有疑虑,可嘴巴却像是被封住了一样,怎么也没法开口。
平日里从唐宁公馆开车到皇隐山,最多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可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安佑麟尽量加快车速,却还是用了两个多钟头。
汽车终于开到了皇隐山下,停车场空空荡荡。安佑麟绕过停车场将车开向了通往皇隐山山顶的行车道,雨水倾泻而下砸在车顶,雨刷器不停地将洪流从挡风玻璃上分割。行车道两旁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雨水在灯光周围被映射成了一个个大小一致的光圈。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皇隐山山顶那棵巨大的柏树隐约可见,汽车停在了大柏树平台后面的小石路旁。
“你要干吗?”安佑麟并没有回答卓卿珊的问话:“已经过了中午了,车后座有面包和矿泉水。”
说完,安佑麟便打开车门走进了雨中,瞬间就被淋透了。卓卿珊哪里还能坐得住,她赶紧拿着雨伞打开车门,就在她撑开伞之前的那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她感到身上一阵冰凉,也被淋了个透。
卓卿珊撑着雨伞朝安佑麟跑去,安佑麟仿佛并不知道自己置身暴雨之中,像是闲来无事散步消遣一般,他缓步踏上石子路,很有节奏地朝着平台走去。卓卿珊为他撑着伞走在后面,在她眼里,安佑麟就像现实中的幽魂,所观所感完全在另外一个次元中。
安佑麟虽然已是身处伞下,可雨水还在他身上不停流淌。他低着头看着被雨水浸泡的石子路,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一辆手推车,手推车上正安放着赵宸的尸体。安佑麟将脑海中的手推车推到了平台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挪到了大柏树下,并为尸体整理好衣服。
做完这一切,安佑麟快步朝后退,来到了平台的边缘靠近步行道处。他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个看不清楚的人影,这人影将手推车推回到了平台下的石子路上,朝着行车道走去。画面随之出现了变幻莫测的浓雾,拿着电话的白芳芳朝着平台走来……卓卿珊打了个冷战,她紧紧盯着安佑麟发愣的神情,不知道他望着大柏树下曾经放置尸体的位置在想些什么。她一只手举着雨伞,一只手抱着撑着雨伞的手臂,微微呼了口气。
安佑麟眼前的画面再度变化,又回到了那天他赶到案发现场时的情景。他突然的挪步让卓卿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卓卿珊赶紧把伞撑了过去。安佑麟按照那天他走过的路线在平台上来回踱步,他在回忆那双盯着他看的眼睛,那双略带嘲讽意味的眼神究竟来自何处。
安佑麟在平台上来来回回地走着,卓卿珊就跟在他身旁为他撑伞。一个小时过去了,安佑麟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这棵巨大的柏树上,许久地默默注视着。
卓卿珊听着雨水击打伞面的声音,她望着乌黑的天空,闪电犹如恶鬼那弯曲的爪子划过黑云,发出震耳的轰鸣声。卓卿珊颤抖了一下,那闪电离她是那么近,似乎只要再低那么一点点就会将她劈成焦炭。安佑麟突然快步走向平台后面,卓卿珊也快步跟了过去。回到车上,安佑麟并没有急着发动汽车,他从后座上的口袋中翻出了面包、火腿肠和矿泉水递给了卓卿珊,自己也打开一份大口吃了起来。
卓卿珊虽然很饿了,但是她吃不下东西,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安佑麟了。可此时的安佑麟并不像平日里那般容易交流,她只好将话就着面包吞进了肚子里。待两人吃过东西之后,安佑麟立刻发动汽车,询问卓卿珊早上发现死者汽车的位置。
在卓卿珊的指引下,安佑麟调头朝着皇隐山下行驶,往西京市东郊开去。郊区的路非常难行,经过一路的颠簸,汽车终于开上了那条被废弃的公路。死者的汽车依旧停在河边的树下,只是暴雨连连,河水不断上涨,就快淹到汽车周围了。
卓卿珊撑着伞跟在安佑麟的身旁,两人来到树下时,发现汽车旁边站着两个披着雨披的警察,其中一位正是尤涛。
“你们俩怎么来这儿了?”安佑麟并不答话,他困惑地盯着死者的车辆,止步不前。卓卿珊见状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只好对尤涛说:“我陪着安老师过来看看,你不是在唐宁公馆吗?怎么也来这里了?”“下暴雨了,罗队担心河水上涨,所以派我过来查看取证的情况。
调查小组已经离开一会儿了,取证暂时结束了,过一会儿就要把车拖回去了。”
安佑麟停顿过后对尤涛说:“可以帮我把后备厢打开吗?”尤涛点点头帮忙打开了后备厢,里面放着用来运送尸体的折叠推车。安佑麟弯下身仔细看了看推车,又瞧了瞧后备厢外部的剐痕。然后安佑麟来到了副驾驶的车门,他之前在照片上看到过,死者的衣服和随身物品被整齐地摆放在副驾驶座位上。
尤涛在雨水中抹了一把脸,他完全搞不懂安佑麟目的何在。他用疑惑的眼神望了望卓卿珊,卓卿珊对着他无奈地摇摇头。
俯身在副驾驶座位的安佑麟微微抬起头看了眼驾驶座,快步又来到了驾驶座门前打开车门,对卓卿珊说:“你坐进去试试看!”
卓卿珊把伞递给安佑麟,疑惑地坐进了驾驶座。她刚刚贴到座位上,就觉得非常不舒服。方向盘几乎挨到了她的胸部,一股窒息般的感觉侵袭着她。卓卿珊做了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她俯身准备拉动座位下的拉杆来调整汽车座椅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