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当年那场交通事故作为身份的更替点,到大学开学这段时间里,正是于招娣以李淼的身份前去更改名字的时间。从那之后,于招娣不仅抛开了自己的姓名,甚至还抛弃了李淼的身份,几乎是以全新的身份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而这个过程,恐怕也就是在这短短一个月内完成的。
罗刚又交代任务给刘云辉,让刘云辉帮忙联络六连山镇派出所,调查那年是否有一个叫李淼的人前去改名,如果有的话,李淼又改了什么名字。
只要是跟警察打交道的工作,刘云辉就不觉得为难,他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罗刚在一旁焦急等待着,已经接近真凶的身份了,只要得知凶手的名字,一切就都豁然开朗了,几乎可以让凶手无法如隐形般隐藏在众人周围。
不过刘云辉这次的调查却并不顺利,放下手机之后,他无可奈何地告诉罗刚,最近几天连续下雨,六连山镇派出所位于半山上,附近的山道出现了泥石流和山洪,所以派出所和附近的居民都被撤离了。
“现在警察和消防员都在疏散群众,而且户籍资料都在派出所的档案室,但是那里现在已经是灾区了吧,所以暂时没法查了……”
罗刚听到刘云辉这样讲,焦急道:“就算是灾后能够找到这些资料,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刘云辉泄了气,他甚至不敢正视罗刚了,垂着脑袋低声说:“我刚才打电话的时候,那边情况确实挺紧急的,电话那头几乎都是喊出来的……”
罗刚掏出一支烟点燃,站起身在房间内踱步,从皇隐山男尸案开始,这是他最接近真凶身份的时刻。侦破案件期间,他有过坎坷磨难,有过走偏路的时候,甚至还牺牲了同事、战友、兄弟,他已经没有耐心继续等待下去了,他也不能允许在他坐等线索的时候再度发生命案了。
罗刚把烟头掐灭在桌上的烟灰缸内,咬了咬腮帮子,对刘云辉说了句“出发”。刘云辉则没领会罗刚的意思,“啊?”
“去六连山镇派出所!”
这一天,西京市被雨水浇了个透,大雨倾盆而下,路边的不少门市店铺门口都放置了成堆的沙袋,防止雨水倒灌进店内。
一大清早,卓卿珊就坐在床上看着窗户外射进来淡淡的灰色亮光,雨水依然不停地击打在窗户上。经过一夜的反复琢磨,卓卿珊有些恍惚,沉闷的天气让她的胸口有些发酸。
徐妈为卓卿珊做好了早餐,并叮嘱她要注意身体。卓卿珊嗯嗯啊啊地应付着徐妈,卓正宇下楼的时候卓卿珊已经吃完了早餐,她怕父亲又提起让她离开刑侦大队的话茬,便赶紧准备出门了。
临出门时,徐妈提着晾干的雨伞,端着一碗汤来到门口,劝说卓卿珊把汤喝了,迷迷糊糊的卓卿珊无奈之下只好把汤灌进嘴里。清甜的汤汁让卓卿珊潮湿、阴冷的身体有了一股热乎乎的感觉,她把碗递给徐妈然后接过雨伞开门冲了出去。
按照约定,卓卿珊开车到市局刑侦大队跟安佑麟会合,然后进行下一步的调查。雨刷器在不停地快速左右摆动,速度之快让人盯得久了都会头晕目眩。
到达刑侦大队后,卓卿珊在走廊里见到了抽烟的安佑麟,她扇了扇面前的烟气,问安佑麟有没有那位匿名用户的消息。安佑麟摇摇头。接着,两人又例行公事般的在刑侦大队转了一圈,尹亮的状况突然糟糕起来了。每天接受审讯让尹亮越发的消瘦了,当安佑麟带着卓卿珊走进审讯室隔壁房间的时候,原本坐在椅子上面对宋春明的尹亮由沉默不语变得崩溃起来。
尹亮号啕大哭,张开的嘴巴口水流淌,双眼充满血丝让人感到恐惧。宋春明冷冷地看着尹亮,异常淡定。
“求求你了!让我见见汤凝吧!”
尹亮犹如毒瘾发作的瘾君子,忍受着万蚁噬骨般的煎熬,只不过他中的是情毒。
“我都认罪了!求你了,求你了!我真的杀了人啊!让我见见汤凝吧!”
深知尹亮并非凶手的卓卿珊鼻子发酸,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安佑麟,不知这个让她感到心中酸涩的男人会对此情此景作何感想。
安佑麟只是皱着眉头看了眼痛苦叫喊的尹亮,他低垂着眼睛,用拇指刮了刮下巴上的胡楂。
“他已经崩溃了,你不担心会破局吗?”卓卿珊旁敲侧击。
“他不会否认杀人的,绝对不会。”安佑麟用鼻子哼了一声,“这是他做这一切的最终砝码,这也是他要见汤凝并在汤凝心底留下他期待的形象的根本所在,所以他根本就没有真正崩溃。”
卓卿珊任性地争论起来:“可是他现在很冲动,已经在失控和崩溃的边缘了,随时崩溃也说不定啊。”
“就现在的状况看,即便尹亮崩溃说是自己胡乱认罪,你认为还会有人相信他?一个崩溃的男人,为了心爱的女人,反反复复。”安佑麟嘲弄地看了一眼尹亮,“他是个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任何决定付出代价。他现在越是痛苦,事后便越是会清醒,这对他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卓卿珊不敢相信安佑麟会说出如此理性却又冷漠的话来,她本想再说些什么,可终究沉默不语。
纵观整个刑侦大队,都被一股疲乏和死气沉沉的气氛笼罩着。安佑麟也并没有要继续留在刑侦大队的意思,走了过场之后他便带着卓卿珊离开了刑侦大队回到家中。
最近几天,安佑麟的家几乎成为了两人的主要工作地点,卓卿珊开着自己的车子跟在安佑麟那辆破旧汽车的后面,顶着雨缓慢行驶着。卓卿珊一进门还是忍不住走进了浴室,她知道细心的安佑麟不会将针头和针管之类的证据留在里面,但她还是想去碰碰运气。结果总是如预料的那样,什么也没有发现。
卓卿珊按动马桶的冲水按钮,让浴室内充斥着流水声。她微微叹了口气,要证明安佑麟昨晚又注射毒品的证据,就只有他胳膊上的新针孔了。卓卿珊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冲脸,她不知道何时才是将事情说破的最恰当的时机。
安佑麟家中的冰箱里有他之前就准备好的,放在锡纸盒中套着保鲜膜的快餐,饿的时候放进微波炉里转上几分钟就可以吃顿饱饭了。卓卿珊走出浴室之后,发现安佑麟热了两份快餐。
“已经快下午了,吃点东西吧。”
说完,安佑麟就端着锡纸盒走进了房间。
卓卿珊坐在餐桌旁吃完了午饭,却咂摸不出味道来,只是觉得嘴巴里很苦。她走进房间,看到安佑麟正坐在地板上望着满墙的照片,她无声地走到安佑麟身边拾起了旁边的锡纸盒拿去丢掉了。
待卓卿珊再度回到房间时,安佑麟正在查看笔记本电脑。“那家伙有消息了吗?”
安佑麟点开对话框,里面还是上次的对话内容。
之后一段时间里,安佑麟只是走近贴满照片的墙壁,悄无声息地看着这些照片和连接这些照片的线段。卓卿珊走上前,看到最近贴的几张照片都连向一张画着问号的纸上。卓卿珊知道,那张画着问号的纸就代表着真凶。
卓卿珊靠近安佑麟并不仅是为了跟他一起观望墙壁上的照片,她站在安佑麟的左侧,想看清楚安佑麟手臂上是不是多了新的针孔。卓卿珊假意看了一眼贴得较低的照片,同时仔细盯着安佑麟胳膊上的针孔。
说不定下一个电话就可以获知凶手的身份,并对凶手采取行动了。卓卿珊心里很清楚,现在已经是案件侦破的关键时期了,可她却并没有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案件上。
卓卿珊望了一眼窗外的雨水奔流,心中泛起一阵酸楚,眼泪就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有些等不及要跟安佑麟摊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