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收集:费舍尔的研究参与者是其所教授的人格理论课程的研究生。费舍尔事先告诉学生他对焦虑的体验感兴趣,希望阅读其他人对自己焦虑体验的报告,收集到学生大量的对自己焦虑体验的描述。
资料分析和结果呈现:反复阅读参与者对自己焦虑体验的描述,一些主题逐渐呈现出来,然后以参与者的语言予以表达,即获得个别的心理结构。通过对个别心理结构的比较、分析,形成焦虑的一般描述。费舍尔认为,构成焦虑情境的是指在个体对自我、世界、他人的预想和在揭示自我理解中所出现的意义的危机和一种宣称危机即将到来的力量,变得焦虑或处于焦虑中就意味着最初不成问题的、对自己计划充满动力的个体此时把自己看成了障碍。面对着多重问题以及常常自相矛盾的情境,他被这些模糊不清所困惑。对这种受阻的感觉表达是对自己能力不确定的开始。如他能有效地参与某一活动和实现他的计划的感觉严重地受到了打击。不仅个体心烦意乱,甚至会远离他先前所从事的活动,在这种状态下,他已不再能专心于他所从事的事情,他也不能体验他的行为与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不能将计划作为相互关联的和清晰的来看待。
4.现象学研究方案的贡献与局限
现象学研究方案形成于西方人文科学的方法论运动,同时也是这一运动的最主要的力量之一,所以,现象学研究方案不仅在人本心理学的方法论发展上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同时也为人文科学的质化研究运动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现象学研究方案旗帜鲜明地高举起人文科学研究的大旗,倡导心理学的质化研究,批判实证主义和后实证主义以形成理论、对变量进行操作、验证假设为特征的研究方式;主张心理学研究要回归生活世界,而不是局限在实验室中;心理学的目的是对人类日常生活经验的理解,而非控制、预测;现象结果的揭示是通过研究者的直觉而非逻辑;现象的本质与意义是依赖具体情境而非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研究者对结果的发现是一个主观过程而非客观中立的;心理学是描述的,而非说明的。这些立场鲜明的主张弥补了传统研究的某些偏差与不足。
此外,与其他研究方案相比,现象学方法对人本心理学或者质化研究都具有重大的贡献。第一,它拓展了科学概念的内涵。在吉尔吉、波金霍恩等现象学心理学家看来,科学是旨在获取世界现象最有效知识的文化制度,其目的是为人类的幸福提供有效的支持。在此意义上,科学知识是必须符合系统的(systematic)、有方法基础的(methodical)、概括的(general)和批判的(critical)标准。也就是说,如果知识是系统的、是通过学术共同体一致认同的方法获得的、够超越它所获得的具体情境和接受检验和考察的,那么这些知识都是有价值的。对知识的这种认识,使得人们重新审视实证主义视野下的“客观”“普适”等标准下的科学概念,很多被忽视的研究主题得到了关注,很多受到排挤的知识(主观知识)得到了认可。第二,现象学研究方法继承胡塞尔的科学要面对生活世界的主张,强调心理学的研究必须以生活世界为基础,并为生活世界服务。所以现象学研究所关注的问题都是人类生活现实中人们所面对的实际问题,这有助于实现心理学的社会价值,对于实验室研究与实践活动的分离与脱节无疑具有重要的修正意义,同时又弥补了早期人本心理学家把关注的焦点集中在人类高级心理现象所带来的局限,使心理学研究更接近人类生活实际。第三,现象学研究方法所倡导的放弃先前的理论、通过描述进入心理生活的内在意义、通过对心理过程的反思(自由想象变更)分析复杂的意义、强调直觉等独特的研究过程也为人本心理学研究所独有。第四,现象学研究方法引领了人本心理学质化研究运动,在它的影响下,人本心理学家形成了多种以现象学方案为基础的研究方法,有的研究方案(体验研究方案、现象学对话研究方案)是直接在现象学方案基础上形成的。此外,当心理学兴起质化研究的趋势时,我们很难估量现象学研究方案在其中的价值。
对于现象学研究方案的地位和价值,人本心理学内部也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人本心理学家安斯图斯指出,只有由吉尔吉领导的现象学家才开始发展真正的严格的人本心理学方法论——一种不用对人类经验加以还原的方法,一种真正适合人类经验的质化研究方法。1998年吉尔吉获得人本心理学会颁发的夏洛特·彪勒奖,表彰现象学心理学研究“以自己的方式实践着人本心理学的目标与理想”,其全部的目标是在与自己、世界、他人的关系中获得对人的心理的理解。沃兹指出:现象学研究涵盖了对主观性的描述性研究和完整的人的研究。现象学方法以一个开放的态度回到心理学研究对象和唤起对对象详细描述的重要性,以把握心理生活的丰富性和复杂性。现象学研究为研究者提供了良好的方法能敏锐地把握人类意义的情境和过程。沃兹在1995年现象学心理学杂志的编者按中提到,现象学观点在心理学中是独特的,因为它关注学科的哲学基础、因为它发展了严格的研究方法和原创的方法论传统,它既注重传统又超越传统道路的对研究对象的完整性的关注,它的在心理学实践多种领域的应用性,它的基础扎实、学科组织良好的、框架一致的学科组织,为心理学的各个方面都作出了贡献,它能在实践、研究和理论上提供整体的理解。吉尔吉从三个方面讲到了现象学研究的价值。第一,对经验提供更深层次的理解。第二,通过对具体情境中的人类意识的探究,现象学能够使传统研究的某些发现获得意义,这些发现往往是用语言来表达的。第三,这类研究可以为社会行动和公共政策产生影响。确实,现象学研究方案以自己独特的视角对人类日常生活的多种经验进行了探究,在理解人类经验上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现象学研究方案除了其对人本心理学的发展带来的巨大作用之外,同时也对整个人文科学质化研究运动的发展和推动作出了杰出的贡献。现象学研究方法已经广泛被应用于健康教育、护士研究等多个领域。波金霍恩把现象学研究方法和扎根理论研究方法齐名,认为它不仅仅形成了一种研究方法,明确说明如何进行质化研究,同时也成为质化研究兴起的一个代表。这两种方法在质化研究的兴起和实践中占据着主导地位。
当然,现象学研究方法的局限性也是显而易见的。在对一些问题的看法上还存在着一些不一致之处,如对现象学研究最难以把握的直觉方法,有的研究者认为,直觉的效度依赖于研究者的能力和技能,需要培训,细致的直觉和忠实的描述不是想当然的,它们需要聪慧的心志、严格的训练和深度的自我批判。而有的研究者主张没有必要进行严格的训练,完全是研究者个人的素养,如沃兹以詹姆斯对宗教经验的研究为例,提出对研究者来说,没有必要去接受哲学培训或有意地使用现象学方法以实现现象学研究。对于普通的研究者来说,如何提高素质来从事现象学研究也是现象学研究方法进一步拓展其影响的重要方面。
对于现象学研究所存在的其他问题,很多其他学派的心理学家对此也提出了批判。虽然吉尔吉在文章中对这些问题予以了回答,但是如何在研究实践中克服这些问题仍然是摆在现象学研究方法面前的问题。如,如何区别现象学描述与意识心理学的内省、如何看待主观与客观之间的关系、如何克服只对经验进行研究的局限、如何在个别研究与一般(普遍)研究结论上达成一致、如何实现直觉与逻辑的统一等。当现象学在这些相互对立的取向上旗帜鲜明地站在一个极点上时,完全否认和忽视了另一端——自然科学心理学方法论的价值。这种非此即彼的二歧视野使得现象学研究方案在观照到了人的主观意识的同时,也忽视了自然科学心理学所观照到的另一些方面,它同样没有能实现人本心理学对人的全面、完整认识的理想。
目前,现象学研究方法仍然在不断发展和完善中。对于现象学研究方案的未来发展,吉尔吉既满怀期待又充满了忧虑。他认为现象学研究方案在整个心理学研究中所占的份额十分有限,主要基于三个原因:现象学哲学的学习要穷尽一个人的一生;没有适合现象学研究方案发展的学术氛围;对研究者的培训机构相对较少。这些固然是现象学研究方案发展所面临的问题,但最关键的是,只有真正实现了对人的本质的全面认识,才能从与自然科学研究方法相对立的视角上走出来,才能实现现象学研究方案的进一步拓展。正如现象学家、现象学运动历史学家斯皮尔格博格所提醒大家的:现象学研究方法功能并不是要取代科学心理学,而是在于丰富和扩展科学心理学的基础,同时增强科学心理学理解和指导的能力。也有现象学研究者认识到它所存在的这一问题。如,有人指出“我认为……没有必要在现象学家和传统心理学家之间的科学方法上设置分离,我希望更多的现象学家能对传统实验形式加以考察,来发现被试影响。如何透彻地理解其中的思想,并把它落实在研究实践当中是现象学研究者所要面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