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早上,王春妮急急慌慌从超市里跑出来,她第一想法就是去张继德家找他老婆侯桂花告状,控诉她男人是怎么将女人的屁股当皮球捏的。
当时天阴得厉害,乌云滚滚,压在了头顶,雷声也渐渐逼近,不时有闪电将半空照得贼光臼亮的。
到了侯桂花家的大门口,雨终于下下来了。雨很大,是倾盆的那种,从门口到院子,再到房子的廊檐底下,没几步路,王春妮浑身的衣服都被雨水淋湿透了。夏天穿得单薄,衣服粘在身上,曲线就出来了,特别是胸脯的那地方,不但是胸罩透了,连里面暗红色的奶晕都看得一清二楚。
侯桂花与王春妮两人的娘家住在一个村子,当年,王春妮嫁到这个村子,还是侯桂花说的媒。所以两人在村里相处得很融洽,来往也比较频繁。
“大雨天的,你还在外面浪什么呢!”侯桂花递过来一条干毛巾。王春妮擦擦头发,又擦擦脸,然后将湿漉漉的毛巾伸进褂子里胡乱地擦了一把。
两人坐在廊檐底下看着雨。侯桂花说:“你喝水不?”王春妮说:“不渴。”
侯桂花说:“你不渴我渴。”说着找来水瓢,从水缸里吕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今天俺是有事来的。”王春妮终于开口说话。“啥事,你说。”
“俺说出来,不许你护短!”
侯桂花看着王春妮一脸的怒气,说:“好家伙,什么事情?俺家是谁得罪你啦?还让俺不护短!”
“你男人不是人!”
“俺男人不是人,你怎么知道的?你跟他脱裤子试过啦!”“你别开玩笑,俺给你说正经的!”“俺也没说不正经的话啊!到底是怎回事?”
“刚才俺去超市打电话给俺男人,你家张继德就在俺的屁股上摸来捏去的!还说了一些下流的话。”
侯桂花嘴咧到裤腰,说:“你嫁了个煤矿工人,不得了了,也懂得拽文了,俺们乡下人都叫脏,什么屁股不屁股的!能得你站着尿尿都能尿出三米地去!”
王春妮说:“俺怎么也是个矿工家属吧,他怎么这样对俺的呢!”侯桂花笑道:“哎哟喂,你不就是个矿工家属嘛,你要是干部家属,
你不得站在乡政府大楼上广播啊!”“他这么不尊重人就不行!”“张继德可能是与你开玩笑的,你还真的生气了?”王春妮站起身来,说:“俺和他开不起这个玩笑!”
“哟哟哟哟,你还来劲了。你想怎么着?”侯桂花也有些来气了,脸也板起来了。
“你得让张继德给俺赔礼道歉,下保证,不然的话……”“不然怎么样?”
“不然俺就去乡政府告他!”
侯桂花讥笑道:“你去啊你去啊,最好去县公安局,乡政府又没有权力逮人!”
雨小了些,王春妮一头钻进雨地里,气哼哼地跑走了。
二
王春妮还真的来劲了,回到家里,连猪也没喂,几只鸡跟在她身后要食吃,她踢了它们一脚,进屋去了,然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拿了把雨伞,直奔乡政府去了。
雨时下时不下,撑开伞它不下,收了伞它叉开始滴答,连龟孙雨也调戏人!一路上,王春妮肚里气得鼓鼓的。
小张洼子离乡政府四五里地,由于走得急,王春妮走得一身的汗。胸前背后的衣服都贴身上了。进了大门,王春妮一下懵了,这种事该找谁呢?得问问清楚再说,别摸错了门,让人家笑话。
王春妮念过几年小学,门边牌子上的字她还是能认得的,她直接进到政府办公室里,一个中年男人见到她,立即站起身来,问她找谁?王春妮说:“俺也不知道这事该找谁。”中年男人斜着眼睛问道:“你有什么事情?”王春妮说:“俺来反映情况的。”中年男人问:“什么情况?”王春妮说:“俺得见到管事的人,俺才说。”中年男人笑了,说:“你对我还隐瞒,我认得你,你家是小张洼子的,对吧?你是个矿工家属,你的对象在煤矿下井,你的名字叫王春妮。”王春妮一下惊住了,说:“哎哟,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中年男人说:“几年前,我去你家搞人口调查,你家的资料如今还在我的铁皮柜子里锁着呢!”王春妮忽然想起来了,说:“哎哟,对了对了,你是李秘书吧!”李秘书说:“对头。”继而问道:“你到底是来反映谁的?”王春妮说:“俺们村的副主任张继德。”李秘书说:“你说的是那个眼睛有点斜的、满脸络腮胡子的家里开个小超市的张继德?”王春妮说:“不是他,是鬼啊!”“他怎么啦?”王春妮心说:俺还是得找到正主再说,别弄得黄狼没打倒反而惹一脏骚那就不值了!王春妮说:“李秘书,你看这事归谁处理,俺不想麻烦你了,你们都很忙的。”李秘书心中明白了,人家这是不相信他呢!李秘书说:“乡里纪检委员和司法助理都去县里开会去了,司法办只剩下王干事一人,不然你先去与王干事反映一下行不行?”王春妮说:“行。”李秘书说:“司法办就在隔壁,左边第三个门就是。”说罢,走到门口喊道:“王干事,王干事。”不一会儿,一个剪着短发,说青年不是青年、说中年不是中年的女人走了过来。李秘书给她们双方介绍了一遍,然后王干事就带着王春妮去了她的办公室。王干事坐在办公桌前,王春妮就坐在桌对面的椅子上。王干事翻开笔记本,看了面前王春妮一眼,说:“等一下我还要下村处理一件事,为了节省时间,我问你答,不清楚的地方,我就问细一点儿。”
“你是哪个村的?”“小张洼子村。”“你叫什么名字?”“王春妮。”“我们还是一家子呢。”
王春妮心里有些激动,不觉腰杆子硬了起来。“你对象干什么的?”
“在伊安煤矿下井。”“在伊安煤矿?”“不错,伊安煤矿。”“你要反映什么事情?”
“反映俺们村副主任张继德道德败坏。”“怎么个败坏法,你详细说一下。”
“今天早上,俺去超市给俺男人打电话。电话一通,张继德就跑到俺身后在俺的屁股上又捏又摸的。”
“到底是捏,还是摸?”“先捏后摸。”“哪个地方?”
王春妮将身子背过去,指了指自己的屁股。“左边还是右边?”
王春妮想了想,最后确定是左边。
王干事来到王春妮的身后,伸出食指在女人的屁股上点着,说:“是这地方吗?”
王春妮说:“就在这一片。”
王干事说:“你不能说得那么笼统,是哪里就是哪里。”“还要说得那么细吗?”
“那当然了,你不说那么细,到时就会有出入,有出入就是不准确,不准确就会导致处理不当。”
王春妮心中暗想,反正都是女人。只好又将自己的屁股让王干事的手指进一步确定了位置。
“你当时有没有反抗?”
“俺正在打电话,没办法反抗。好不容易打通了,俺既怕电话断线,又怕浪费钱,还怕俺男人昕见什么,所以俺只有干吃哑巴亏。”
“你的电话大概通了多长时间?”王春妮想了想,说:“大约好几分钟。”“到底是多少分钟,你说具体一点。”
“可能是四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要不是那个张继德捣乱,通话时间可能会长一些。”
“为什么?”
“大半年没见了,怎么也得说点儿私房话吧。”“今年春节你对象没回来吗?”“他是掘进班副班长,春节让别人回来了。”“你们两口子在电话里都说些什么话?”“都是家长里短。”
“怎么个家长里短?具体一点儿。”“这与案子有关系吗?”
肯定有关系。”“必须得说吗?”
“必须得说。有必要的话,我们还要到电信局去调通话记录呢!”“俺说家里几个母鸡已经开始下蛋了,一天一个,还说家里头那头猪已经长有三百多斤了,到中秋节就可以磅了。”王干事插话,说:“拣重要的部分说。”
“什么是重要的部分?你们夫妻分开那么久了,难道没有那种话?”“俺明白你的意思,这些话也得说吗?”
“得说,而且一点儿也不能落掉。”
王春妮心里想,反正都是女人,说就说,说出来也不丢人!“哦,俺
说俺想她了。”他说:“俺也想你了。”俺说:“你想俺为何不回家?”他说:“活忙,请不下来假。”俺说:“你别骗俺,你是不是在工人村又找了女人了?”他说:“你别胡白八侃!”俺问:“你怎么想俺的?”他说:“怎么想的?半夜里睡不着呗!”俺说:“你睡不着,第二天怎么下井?”他说:“实在不行,俺就想办法打飞机。”
王干事又插话,说:“啥叫打飞机?”
王春妮脸一红,说:“就是将那个东西捂出来……然后就不想了!”“你继续说。”
“没啥说的了。”“那你要是想他了怎么办?”“这个……也要说吗?”
“我们全乡像你这样的矿工家属有好多,我正在搞一项调查,有些材料必须得弄翔实了。”
“俺男人过去给俺买了个东西。”“什么东西?”
王春妮脸上漫上一片红晕,用于比画着,说:“就是那个东西!”王干事还是没有明白。
“就是女人想男人了,然后……就是那个东西。”
王干事说:“我知道了,女人抚慰器。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呢!”“俺不知道那个东西还有名?”
“你怎么没有随你男人农转非呢?”
“俺家那口子,下井工龄不够,还差两年,八年才可以,还必须取得是八级工。”
“你有盼头了。”
“有盼头了,再熬两年,两年过后俺也是城市户口了!也不要在家喂这喂那受罪了,也不要受煎熬分离那种痛苦了!更不要受张继德这种道德败坏的人欺负了!”
“哦,只顾了说话,将正事给忘了。你刚才反映的那种情况很普遍,很多矿工的女人都受过别人,特别是村干部的欺负。你要求怎么处理那个副主任张继德呢?”
王春妮一下给问住了。怎么处理,她还真的没有认真想过。她本来就是想找侯桂花出口气,让她有空骂骂她男人一顿的,哪知侯桂花不服软。要说其他的,她一时还想不出来。她之所以来乡政府告状,都是那个侯桂花一句话逼的。一个庄上住着,自己和侯桂花娘家又在一起,关系还不错,再说自己还是人家给说的媒,如果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张继德的前程,那俺真是成了罪人了!再说,村里面男男女女在一起,打情骂俏,捏捏摸摸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假如因为此事撕破脸,还真的不值得了!
“乡里会怎么处理张继德呢?”王春妮有些担心。
王干事说:“目前还不好说,我要给乡分管与主要领导汇报,轻了检讨认错赔礼道歉,重了,停职检查,记过,直至撤销职务!”
啊!那么重啊?”
“怎么就重了?你不希望严肃处理利用权势欺负你的那个人吗?”王桂香说:“希望是希望,教训他一下就行了,不需要那么严厉的。”王干事说:“我做司法工作已经三四个年头了,还是头一回碰到你这样的人!你既然来给我们反映这个情况,我们就得按章处理,至于怎么处理,也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个人说了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得按照纪律法规来处理。否则的话,我们的干群关系怎么保持呢?我有些不明白,刚刚你还是义愤填膺的,怎么一转脸又变卦了呢!你前怕狼后怕虎的,将来还得受人欺负!”
三
雨过天晴,路边的排水沟里已经存了不少的水。王春妮心想,这场雨来得太及时了,过不几天,前些时点下的玉米,恐怕就要出苗了。不过,从乡政府出来,她的心情非但没有轻松,反倒加重了。再有两年的时间,她可能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农转非了,如果因为这个事情得罪人,实在有点儿得不偿失。不就是捏捏屁股嘛?有多大的事情呢?张继德占着是村里副主任,又开了个超市,腰里有两个钱,又会甜言蜜语,又善于施展小恩小惠手段,可以说,这个村子里哪个生过孩子的女人没叫他摸过?让他睡过的也有好几个?那又怎么样呢?即使那样,也没有人到上面告过他。再说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真要是弄得满城风雨的,她自己能落个什么好呢!
刚才真是有点儿过于冲动了,好在张继德调戏她的那些话没有告诉那个王干事,若是全说了出去,那就更加难堪了!
老远地,王春妮就望见了自家院子里有人影晃动,心想别是自己的男人回来了吧?一想又不可能,早晨才打的电话,即使他放下电话就往家赶,也不可能那么快。
进院子一瞧,原来是侯桂花。再一看,鸡己撒过粮食了,她正在帮着喂猪呢。
“回来啦?”侯桂花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王春妮有点儿不好意思,说:“怎么让你……嗨!”
侯桂花说:“俺多远就昕见你家鸡飞狗跳的,死猪直嚎,俺就过来了。这只猪有三四百斤了吧,正赶上添瞟呢,可不能缺了工夫。”
王春妮将吃光了的猪食盆端出了猪圈,说:“谢你了,桂花姐。”侯桂花说:“谢什么呢?过去我没给你干过啊?你还记得不,你去矿上探亲,一走十来天,不是俺帮的你吗?那时候,你怎不说个‘谢’字了?这说明自姊妹现在有点儿生分了!”
王春妮“嘿嘿”一笑,说:“谢谢谢谢,现在说也不晚吧!”侯桂花叹口气,说:“再过两年,你就去矿里享福了,到时恐怕俺想帮你也帮不上了!”说着,从院子里的窗台上拿过来自己带来的一件短袖褂子,将外面的塑料纸撕开,将衣服在于中抖了抖,说:“这是俺亲戚送俺的,是丝绸料子的,夏天穿着可凉快了,可惜俺撑不起来,你****是****,脏是脏的,你穿了肯定合适!”
王春妮连连倒退,说:“这哪行呢,人家送给你的,俺怎么能要呢!”侯桂花说:“俺不是没有那个穿福嘛!你快穿上试试。”说着硬是解开王春妮胸前的扣子,将她外面的衣服扒掉,然后套上那件新褂子。“哎哟,真是太合身了,就好像专门给你定做的一样!”
王春妮急忙将褂子脱下来,叠好,又重新装进塑料袋子里,还给侯桂花,说:“这么贵重的衣服俺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