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梅一见******，气不打一处来，说：“你来干什么的？”******刚欲说，一眼瞅见蒋天柱，却又改口了，说：“我来叫你回家吃饭的。”李大梅更加来气，说：“不白不夜的，吃的哪门子饭！”******嗓子眼被口痰堵住，半晌说道：“小孩闹着要找你。”李大梅说：“孩子又不吃奶，找我干什么！”******哑巴了。蒋天柱出来打圆场，说：“大梅抓紧回家看看吧，想必真有事。”为了不使******怀疑，又说道：“晚上别忘了去服务站看看那个流产妇女的情况。”李大梅说：“哎。”
十三
大冬（冬至）这天，正好是星期天，蒋天柱推着自行车去市场买了两条大鲤鱼，又买了一只老鳖，准备送回家去。这地方兴过大冬节气。
在鱼市，正好遇见刘囚。
刘四有些诧异，说：“蒋书记，你怎么亲自来买鱼？”蒋天柱说：“我怎么不能来买鱼！”刘四说：“蒋书记，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的家不在这儿，你不可能替食堂买的吧？”蒋天柱不想与刘四多眼峻，说：“你说错了，我今天就是给食堂买的。”刘四看着蒋天柱手中的老鳖问道：“这老鳖多少钱一斤？”蒋天柱说：“啥意思？”刘四讨好地说：“买贵的话，我去找他们算账！”蒋天柱说：“我是镇党委书记，人家怎么会坑我呢？不像你坑蒙拐骗！”刘四脸红着说：“蒋书记，现在我已经改好了。”蒋天柱说：“这就对了。做生意，自古道，老不欺少不哄。靠诚实赚钱，搞信用致富，才是正道。”刘四说：“蒋书记教育的是。”
到了家禽市场，蒋天柱又买了两只母鸡，连鱼一起一并交给食堂师傅杀了。他了解母亲，一辈子节省惯了，这些东西买回去，鱼还好说，那两只母鸡说不定她就留着生蛋了。
前段时间，蒋天柱在城里托人给媳妇买了一只轮椅，正好这次一块捎去。汽车开到村口，蒋天柱叫司机停住，将轮椅扛在肩上，一手拎着鸡和鱼，走着回家。司机要替书记扛轮椅，蒋天柱没让，说：“你在车里歇着吧，尽忠尽孝是我个人的事。”司机知道书记的脾气，也只好由他去。
从家里出来之后，司机问道：“去哪儿？”蒋天柱一想说：“进城。”接着，蒋天柱给蓝小凤打手机，想约她中午一起吃饭。哪知蓝小凤外出演出了。蒋天柱又给童绍康打电话。童绍康说：“我正要找你呢？”蒋天柱说：“找我有事？”童绍康说：“你答应给我的树桩子呢？”蒋天柱说：“哎哟，这一段时间给忙忘了。”童绍康说：“你是叫女人给缠忘了吧！”蒋天柱说：“今天是大冬，没地方去，中午你安排一桌。”童绍康说：“还去逍遥居？”蒋天柱说：“行。”童绍康说：“喊哪些人？”蒋天柱说：“叫上人事局的黄瞎子，再叫上税务局的钱秃子，这两人我欠他们的情，其余的你看着招呼就行。”童绍康说：“你啥时到？”蒋天柱一看手表，说：“半个钟头左右。”
到了城里，蒋天柱叫司机直接去花木市场。看了几个银杏桩子，价格都在一两万。蒋天柱嫌贵，没有舍得。看了一个榆树盆景，造型还不错，蒋天柱一问价钱，卖家说：“五千。”蒋天柱说：“便宜一点儿？”卖家一瞧蒋天柱的穿戴，又开个轿车，不用问，不是当官就是大款，就不肯抹价。
蒋天柱说：“我是闲逛，你要是两千块钱能卖我就捎着，不然的话就算。”说着，装着要走的样子。卖家说：“你抹的也太多了，你是我今天第一桩生意，我说个实诚价，三千八怎样？”蒋天柱说：“不怎么样，你留着看着玩吧。”说着，上了汽车。卖家追过来，说：“你能不能再加一点儿？”蒋天柱说：“一分也不多添。”卖家一咬牙说：“卖给你。”又说，“王八蛋哄你，我就是两千进的货。”
司机将盆景抱上车，蒋天柱数钱给卖家，边数边问：“有没有发票？”卖家说：“我们哪有那玩意儿！”蒋天柱说：“打个白条也行。”卖家说：“我一没笔二没纸，咋着写？”蒋天柱说：“算了算了，回去想办法吧。”
车到组织部的楼下，童绍康拎包正准备出门。一看蒋天柱的司机抱个盆景，说：“蒋老兄，我是说着玩的，你还当真啊！”蒋天柱说：“早该送来，别嫌孬。”童绍康围着盆景瞅了一圈，说：“不对啊，蒋兄，这哪是银杏啊？分明是榆树嘛！”蒋天柱说：“你凑合着看吧，今天花木市没有银杏桩子。”童绍康问：“这盆多少钱？”蒋天柱说：“你猜猜。”童绍康说：“我不懂，怎么也得千儿八百的吧？”蒋天柱说：“那价钱只能买个盆。”童绍康说：“能要多少？”蒋天柱伸出四根指头，又伸出个八字。童绍康唬一跳，说：“乖乖隆地咚，这么贵啊！”蒋天柱说：“太便宜我能送得出于吗？”童绍康连声道谢，继而说道：“中饭人已经通知到了，时间也已经差不多了，我们去吧。”蒋天柱说：“你坐我的车？”童绍康说：“我开车去，下午还有个会。”
蒋天柱的车子刚刚离开市委大院，于机突然一下响了起来。一瞧号码，是镇里办公室的。蒋天柱问道：“啥事情？”办公室的肖秘书说：“蒋书记，回武村失火了。”蒋天柱一昕就急了，问：“是咋回事？”肖秘书说：“可能是做饭引起的火灾。”蒋天柱说：“严不严重？”肖秘书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吴镇长已经带人去了，临走吴镇长叫我给你打电话汇报一声。”蒋天柱说：“你现在就通知在家的机关干部，有汽车坐汽车，汽车坐不下就骑自行车，立即赶往回武村救火，另外通知派出所，派人前去调查。我现在就赶回去。”
看见蒋天柱汽车掉头了，跟在后面的童绍康糊涂了，打电话给蒋天柱，说：“你弄啥呢？没喝就醉啦！你的车往哪儿开啊？”蒋天柱说：“我得立
即回镇。”童绍康问：“咋回事？”蒋天柱说：“镇里出事了。”童绍康说：“你弄的啥熊事，菜我也安排好了，人我也替你通知到了，你却溜了，你不是半吊子嘛！”蒋天柱急等着打电话给镇长吴庆典问火灾的情况，便把电话挂了。
十四
蒋天柱的汽车赶到回武村时，整个村庄还是浓烟滚滚。回武村比较贫穷，村里草房子居多。着火的地方正是民房密集区。蒋天柱到了着火地点，镇长吴庆典正在指挥村民提水扑火，见蒋天柱到来，吴庆典急忙给蒋天柱汇报情况。
“蒋书记，火太大了，偏巧今天风又大，所以救火效果甚微。”蒋天柱问：“大概有多少间民房着火？”吴庆典说：“目前估计有四五十间。涉及近二十户。”蒋天柱问：“什么原因起的火？”吴庆典说：“暂时还搞不清楚，初步估计是做饭引起的。”蒋天柱问：“与镇医院联系了吗？”吴庆典说：“目前有三个轻伤，只有一个老头的头被房梁砸了一下，伤势较重，已经派人送医院去了。”蒋天柱叫副镇长郝朝胜给镇医院打电话，通知医院尽快派辆救护车立即到回武村来，以防不测。郝朝胜答应一声，掏出于机去一旁打电话了。蒋天柱对吴庆典说：“去看看。”说罢脱掉外衣，与吴庆典一起，快步向火势猛烈的地方走去。
这段时间雨水少，天气干燥，大火借着风势，愈烧愈猛。靠村民提水救火那是杯水车薪。火势还在向着连边的草房蔓延。
“这样救法不行！”蒋天柱对吴庆典说。吴庆典说：“要不打电话向县消防队求救。”蒋天柱白一眼吴庆典，说：“等到消防队来，恐怕一个村都烧光了！”
蒋天柱问身边村里的李支书，说：“你们村有没有大拖拉机？”李支书问：“干啥用？”蒋天柱说：“目前看起来，靠扑火是不行了，只有将没着火的房子拉倒断了火源，才能解决问题。”李支书恍然大悟，说：“我们村里有辆私人挖掘机，前天刚刚大修回家，我去调来。”蒋天柱一昕大喜，说：“太好了，抓紧去，愈快愈好！”
不一会儿，李支书回来了，哭丧着脸与蒋天柱汇报，说：“蒋书记，
人家不愿意。”蒋天柱说：“为啥？”李支书说：“人家要钱。”蒋天柱说：“等事后还能少得了他的钱嘛！”李支书说：“他说先交钱他才肯来推房子。”
挖掘机的户主姓田，外号叫田楞子，四十露头，人长得与他的挖掘机一样牛高马大。蒋天柱说：“这挖掘机是你的？”田楞子一只脚踏在车钻辘上，说：“是。”蒋天柱说：“刚才我听李支书说，借你的机子用一下你不答应？”田楞子说：“还是那句话，不给钱别想叫我出车。”蒋天柱说：“你要多少钱？”田楞子说：“起码五百。”蒋天柱说：“行，你先去拉房子，事后去镇政府找我要。”田楞子说：“那不行，现钱！”蒋天柱说：“一个庄住着，你能见死不救吗？”田楞子说：“关我屁事！再说我机子又不是共产党的！”蒋天柱说：“你还有没有人性？还有没有同情心？”田楞子说：“我不是人，所以也没有人心！你看着办吧，反正不给钱别想用我的机子！”蒋天柱将眼一瞪，说：“这是非常时期，今天政府就得征用你的机子，而且一分钱也不给！”
蒋天柱过去开过两年拖拉机，对挖掘机也懂个七七八八，说着一个箭步跳上挖掘机，将机子发动着了。
田楞子没想到蒋天柱来这一招，想爬上机子去拽蒋天柱，蒋天柱说：“你再阻拦，我就叫派出所将你抓起来，罪名我都给你定好了，叫见死不救罪！”说罢右脚猛地一踩油门，挖掘机“轰”的一声赔了出去。田楞子气得直跺脚，正欲追上去。李支书一把将他拽住，说：“田楞子，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别找不自在！”田楞子一甩胳膊，骂道：“滚你妈的蛋！”将李支书甩出好几步远。
火势下风口的几户人家听说书记要推他们的房子，说什么也不愿意。他们心中抱着一种侥幸，万一大火烧不到这儿呢？那不是白推了嘛！再说房子没了，到哪里去住呢？蒋天柱说：“过后政府给你们盖新的，盖瓦房！”群众还是不答应，有几个妇女，站在家门口伸出于臂拦着不让机子进去。蒋天柱瞅一眼火头，时间容不得与她们解释了，盼咐镇长吴庆典带领派出所的民警将那几个妇女拉开，然后加大油门，挖掘机像一头受了惊的大叫驴，吼了一声，冲向了房子……
房子推倒了七八间，火头这才被截住。救火的人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灰头土脸的蒋天柱，从驾驶舱跳下来，边拍着身上的灰土，边往还在冒着黑烟的民房走去。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失火这户人家一个妇女嚷嚷道：“我的锅屋（厨房）里还有煤气罐没有拿出来呢！”蒋天柱一听，立即叫身边的群众往后退。郝朝胜说：“蒋书记，你不能进去，太危险了！”蒋天柱说：“要是不弄出来，万一煤气罐爆炸就麻烦了！”郝朝胜说：“要去我去！”蒋天柱开玩笑道，说：“你命比我命值钱，你还有两个孩子呢！”刚刚赶过来气喘吁吁的李大梅说：“蒋书记，你千万不能进去！”蒋天柱说：“没有事，我命大。你们都往后退，再往后退，再往后退！”然后自己一人弓着腰，慢慢地向锅屋逼近，逼近……
“砰一一”一声巨响，一股热浪掀起几人高的灰尘，将蒋天柱一下子吞进去了……
十五
一睁开眼全是白石灰墙，蒋天柱就知道自己躺在医院里。室外的天是晴朗的，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晃得蒋天柱眼睛有点儿定不住神。床的四周站满了人，大家见蒋天柱醒了都非常兴奋。
吴庆典说：“蒋书记，你终于醒了！”郝朝胜说：“蒋书记，饿不饿？”李大梅两眼有点儿红，怕被别人看出啥来，强颜欢笑，说：“蒋书记，当时吓死我们了！”肖秘书说：“蒋书记真是万幸，片子出来了，骨头没有问题，就是左脸擦破了。”蒋天柱这才觉着左边脸有点儿东西。他不知回答谁的话好，就说：“我心中有数，我的命大，皮也厚，所以摔不着我。”一句话说得在场的人都笑了。蒋天柱扫一眼众人说道：“你们别都在这里矗着，各人忙各人的去。吴镇长留一下。”
等人都出去了，蒋天柱说：“情况怎么样？”吴庆典说：“蒋书记，失火的房子与推倒的房子共有二十七家，现在都安排在村委会住着。”蒋天柱说：“损失大不大？”吴庆典说：“具体还没有统计出来，田武村的李支书正在调查。”蒋天柱说：“你现在抓紧想办法，将老百姓的房子盖起来，天说冷就冷，等上冻了就不好办了。”吴庆典问：“蒋书记，盖瓦房？”蒋天柱说：“那当然，承诺的话就一定要兑现。”吴庆典面有难色，说：“蒋书记，这二十多家不算锅屋共损失有近六十间房子，如果全建砖瓦的话，数目可不小。”蒋天柱沉思了半晌，说：“先发动机关干部捐款，包括税务、工商、土地部门，看看财政所还有多少钱，不行的话，由镇政府出面，到砖瓦厂先除，等有了钱再还。”吴庆典说：“现在也只有这样了。”稍时又问道：“蒋书记，你看每个干部捐多少合适？”蒋天柱想了想，说：“多捐不限，每个干部最少一千。”吴庆典说：“我去办了。”蒋天柱又想起什么，说：“你回回武村的时候，想着带五百块钱给那个回楞子，别叫他小牒了我们镇政府。”吴庆典答应一声出门去了。
吴庆典前脚刚走，李大梅就进了门，刚才有人在这儿，忍了又忍，眼泪才没有掉下来。这会儿人都走了，李大梅使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顺双颊扑簇簇往下滴。蒋天柱笑着说：“我不是好好的嘛，哭什么呢！快将眼泪抹去，给人见了，不知道的，还认为你是我的媳妇呢！”李大梅“扑哧”一声笑了，说：“就是的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