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仪悄悄地在他耳边道:“这就是说,婆婆没嫁过别人,当初就嫁了你,或者说姓文的与姓沈的原本就是你一个人!”
“是吗?这也不错!”
众人都是武林中人,大多耳朵极亮,不禁暗乐。亏得两姐妹近年武功生疏,两耳不聪,都不知情。
文蕙身为云台山庄之主妇,一向不大打理山庄事务。徐士清死后,所有的事都托了陈老管家,想不到老掌柜不久便被投入大牢。后来托了谢剑云,他新婚之夜又被人杀了,如今林清芬写信来要继承庄主之位,摆明就是要吞了云台山庄,她正不知该怎么办呢。亏得媳妇及时回来,如今她略一计议,已有了主意。
当下她大声宣布道:“这几年,云台山庄如一潭死水,雷震派武功也面临凋零。今天,幸得老天垂怜,媳妇回庄。又得士清他师父与鸿飞来庄,更有三代元老陈伯回归,我心里自是万分喜悦!山庄虽小,不可一日无主。我爱子至今生死不明,媳妇徐玉箫武艺高强,人品端正,深得众人敬爱。我乘此聚会,当众布告:从今以后,由玉箫担任本庄庄主,兼任雷震派掌门人!大弟子展鸿飞对师门一向忠心耿耿,况武功、人品极为武师们称道,由他担任本庄二庄主,辅助玉箫。徐庆兄弟与我夫士清,名为主仆,实为至交,我命他担任本庄总管。陈伯与陈仪兄弟历来打理南街店铺生意,今后仍由他们管理南街。丁二、荷萍年纪尚小,依旧充任玉箫的使唤之人。至于我母亲与继父,年事已高,我不便委派他们任职。但他们在颐养天年之际,不妨指点一下本门功夫。以上是我适才慎重考虑后,得出的想法,不知大家有何见解?如果没有,就依此而行。接着请新庄主徐玉箫就位。”说罢,让出了主座。
众人纷纷起立,齐向白箫祝贺。
沈英杰大喜道:“师妹,你大闺女这个主意好!把我们大家安置得也好!不愧是我爱徒的夫人!”
其实文蕙向来不是个明白人,只因这几年身受切肤之痛,最近又屡受打击,几无容身之地,这才翻然醒悟。
陈南城父子位居原职,有了用武之地,徐庆的身份已由仆为主,这也是对他多年尽心尽职的报答,他自己倒没什么得意,白箫、展鸿飞、沈英杰等人都觉得庄主夫人此举极得人心。荷萍、丁二是一对小情侣,又跟惯了白箫,听得一起服侍白箫,就欢蹦乱跳起来。
只有白箫对婆婆的赋予重任有点不知所措。她觉得姥爷理所当然应作为雷震派掌门人,再说她之前已经当了蓬莱派的掌门,同时担任两派掌门,不知是否合礼数。而且,她始终认为,庄主的位子应该由滨哥来坐。
见众人推她坐到主位,她哪里肯坐,忙不迭地摇手:“不成,不成!
这里许多人都是我的长辈,我年轻辈分低,绝对不敢担当此任。庄主一职,暂请婆婆做了,况且还有大师兄辅助,我等诸人也会随时听命。
婆婆,你就不要难为媳妇了。那个掌门人嘛,姥爷原是雷震派武功的创始人,舍他其谁?他虽年已古稀,身子骨好得很哪!姥爷,是不是?”
沈英杰大怒,喝道:“丫头!你莫非是没心的蜡烛——点不亮!
蠢姑娘一个!你是徐家的媳妇,你男人不在,你不担当谁担当?将来你改嫁了,那做不做由着你!我的身子骨好不好,该问你姥姥,你管它做甚?”
他的话愈说愈难听,文蕙一团高兴被他气得怔在那里。陈南城一听,也喝沈英杰道:“酒还没喝,就撒酒疯了!小辈都在这里呢!”
他俩是穿开裆裤时的兄弟,他这么一吼,沈英杰不敢回嘴,却仍虎着脸。
最羞的要算外婆了,当着两个二十年未见的女儿,这半路丈夫竟一味出乖露丑。听两个女儿都不说话,大约都被他气昏了,只得含羞带愧地对他说:“你好好说话行不行?我今天特别高兴,总算见到了我日思夜想的宝贝女儿。为了她们,这些年来,我不知流了多少泪。
你今天这么闹,是想气我吗?”盲外婆是个聪明的女人,虽是责备,但言语和婉,又给了两个女儿脸面。
沈英杰也怪,听了婆婆这几句话,风头立刻转向。他站起身来,向盲外婆赔罪道:“师妹,你别介意,我决不敢气你。”他也看出两个继女脸露不悦之色,便向她们拱拱手道:“我在江湖上混久了,谈吐不雅,尚望原宥。”
两姐妹乍听,还以为是别人在说话呢。不过,令她们欣慰的是这位继父对她们的母亲确实很不错,又见他拱手作礼,也忙万福还礼。
白箫被他骂得正在挂着脸,忽见这一幕,真是啼笑皆非。
不料,沈英杰又对她说话了:“箫儿,当两个门派的掌门人,有何不好?你今天不做这个庄主和掌门人,我还要骂!”
两个门派的掌门人?文蕙和文兰均好奇地看着白箫。
白箫知道今天不依,这个疯姥爷不定又会闹出什么笑话来,令姥姥难堪,便向婆婆文蕙道:“婆婆,既然你这么相信我,就是为了你这份信任,我也要承担起责任来。”
这下,皆大欢喜。
“上酒!”文蕙一声唤,荷萍、丁二齐声向门外叫道:“上酒!”
当日夜里,文蕙精神特别好,酒席散了,还拉着白箫和陈南城两人促膝谈心。
“媳妇,你此次回来,可有什么打算?”她问白箫。
“我要找到滨哥,还要找到谋害义父的凶手。”
“凶手?”文蕙很是诧异。
白箫这才想到婆婆还不知义父的真正死因,坐在一边的陈南城便将徐士清当日的死因、他的临终遗言,张神医的被害,以及他们对林涌泉及谢剑云的怀疑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当文蕙听说谢剑云是林清芬亲手所杀时,不由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
“想不到她如此狠毒。”说罢,她叹道,“剑云虽说有错,可对清芬是一心一意的。况且他从小是在我跟前长大的,我本来盼着他成亲之后,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可没想到,这贱人竟然……”说到此,气得落下泪来。
白箫想到往昔跟谢剑云练功的情景,也禁不住心中酸楚。
“这都是林涌泉这厮教的!”文蕙拭泪又道,“你们可知道,如今那林涌泉又纳了个妾。按理说,她一个妾总要给主妇来敬个茶吧,可她压根儿没露过面,后来我才知道,那女人跟林涌泉年龄一般大,是蓬莱派的,原名叫什么皓月。上次剑云与林清芬办喜事,她的师姐师兄还闹了过来,说要抓她回去,那女人就跑了,后来过了好几天她才回来。就因为她,文兰还被林涌泉踢伤了。她一个人在庄子里,也没人照应,连她女儿平时都对她冷冷淡淡的。没办法,她只好住到我这儿来了。文兰真是命苦!”
陈南城听她说完,说道:“夫人,容我说句不中听的。文兰夫人终究是林涌泉的夫人,若是总让她住在府里,恐怕,我们这边的消息难免会传到玉龙山庄去。”
文蕙面露羞惭。
“陈伯,我也知道,诬赖你的事林涌泉一定有份,否则,他也不会把女儿嫁给剑云。可文兰毕竟是我亲妹子,我若不收留她,她还能去哪里?”
“夫人,庄主在世时,一直叫我们要把自家的篱笆扎紧。如今林涌泉对云台山庄虎视眈眈,不能不防啊。当日少夫人等人来救我,就曾掉入他父女设下的圈套,若不是正好有高人相救,我们早已命丧九泉。夫人,还请三思。”
文蕙颇是为难,然而她又觉得陈南城说得有道理,踌躇了半天,才勉强应承:“好,我明天便打发她回去。”
陈南城又道:“如今少夫人当家,原先谢剑云用的人,要小心筛选。
留下些较为正派的,起用以前被他赶走的、有些武功底子的老成武师,再招来些忠厚的后生,搭建起新的庄丁班子。把庄子里收拾干净了,做什么也就方便了。”
文蕙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