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叔叔是个经常远行的浪子,他戴着假发在黄鹤楼和各种名胜古迹中留下了代表着他青春的照片。这些照片被夹在家书中来到我的家里,爷爷率先看,然后是奶奶,然后是爸爸。接着我爸爸就假模假样地给我看。然而我只爱看那些照片,我对我叔叔在那些照片中灿烂的笑容记忆深刻。看邮戳我们就知道我叔叔最近在哪儿,于是中央电视台的天气预报里那个城市的气象就会令我们全家更加关注。
一次,我叔叔邮寄回来一个包裹。包裹中是一个口琴。看来是我叔叔委托过,我爷爷把这个口琴给了我爸爸,我爸爸又给了我。我爸爸把口琴交给我的时候一脸的疑惑,他肯定在想,叔叔干嘛要给我这个东西,而不是一些更加实用的文具呢?
看到那只一半绿色,一半银白的口琴,我马上就对这个很文艺的玩意儿爱不释手。学着电视里那些令人着迷的男青年,我把嘴巴也凑到口琴上,那玩意儿就发出刺耳的声响。呼气,是这种声音;吸气则是另外一种音色。我坐在我们家阁楼上望着远方的小桥流水和绿色田野装模作样地吹奏,仿佛自己成为另一个我的叔叔正在思乡心切,只是毫无旋律,谁让我没学呢。
这样一天下来那个口琴就变得湿嗒嗒的,而且充斥着我酸酸的口水味道——虽然不懂怎么吹,毫无疑问我吹得够努力。我的两个腮帮子同时也变得生疼。到了晚上,我就把我腮帮子疼痛的消息告诉了我妈。我妈却责怪我为什么不好好迎考吹什么口琴。“吹口琴有什么用嘛?还不如做点习题!”结果她晚上就没收了已经成为我心爱之物的口琴。
“这口琴怎么这么臭!”我妈拿到了口琴后对我说。
“哈哈,都是我的口水味道啦,好妈妈,帮我洗洗。明天再给我。”我发嗲道。
结果我妈根本没把口琴还给我,她要我考试考第一名。当我第二天找她准备要还叔叔给我的礼物时,她说:“这次考试,你要不是第一名,这口琴我就彻底没收了!”
她这是为我好吧,不过好心没好报,平时我都能考第一,那次却没有。虽然我那次真想考第一,从而拿回我的口琴……真是见鬼了!任凭我怎么耍赖吵闹,我妈倒也说话算话,死活不给我口琴。她一定也很无奈,她只是期望我再一次考试第一,却没想到弄成这样。
多年后我在我们家阁楼一个储物箱里又一次找到了这个口琴,我妈当初肯定是帮我洗过了,只是还没等着晾干就把它藏在不透气的箱底,不然它也不会生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