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仙魔演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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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花果山(2)

五行山,雄峰耸峙,高接青霄,崔巍险峻,枯松虬劲。山脚下枯髅白骨,散落在败草丛中,而且与日俱增。伏在大山下的孙悟空,百无聊赖之时,抬着头,羡慕地望着一只掠过的小鸟,嘴角边浮起微笑,自由自在,竟然是如此美好。齐天大圣孙悟空,曾经是多么的逍遥自在、狂傲不羁,那一番在神妖眼中是天地开辟以来亘古未有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妖大战,竟然并不萦怀,所奇怪地是以孙悟空飞扬跳脱的性情,居然在大山下伏了五百年,竟似恍然一梦。东方已经绽现出红霞,可是五行山侧农家的女孩,还没有出现。孙悟空拨弄着颌下的长草,草叶摩挲着他的下巴,让孙悟空感觉很痒,心里却牵挂着那个娉婷娥娜的身影:“她是病了吗?为什么今天还没有来?如果她今天能够来,还会为老孙拿些什么呢?是两个桃子,还是一壶浊酒?小姑娘拿来的酒虽然很寡淡,但终究强于没有啊。”五行山中,毒蛇猛兽四处出没,可是还没有一条毒蛇,敢于冒犯昔日的齐天大圣,也没有一头猛兽,敢于欺负为齐天大圣送来野果水酒的女孩。顶天立地的英雄,虽然遭难,被拘压于大山之下,可是余威尚存,震慑着世间的万物生灵。山腰处有传来兵器撞击之声。孙悟空静静地伏在山下,不想去理会,也无法去理会。或许又是敬仰传说中的齐天大圣的新生妖族,不惧怕死亡的威胁,闯入五行山地界,试图削平大山,救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却遭到监押的山神、土地和天将的坚决阻击。孙悟空知道,再过几年,山脚下的长草丛中,就会又多出几具枯髅白骨。天界诸神,似乎只会用死亡威胁不甘于天界规范三界众生的藩篱的异类。可是,如果心念已决,无怨无悔之时,视死如归之际,死亡,又怎会让执着的追求者畏惧退缩?

不远处的草丛中有着轻微的响声,似乎是隐伏着怯弱的小鹿,或者是一只初离温暖洞穴的幼兔轻轻地路过。孙悟空轻声笑道:“是什么东西?过来,过来,快来陪俺老孙聊聊天。俺老孙都快郁闷而死了!”草丛中站起一位纤纤弱弱的女孩。女孩穿着青色的衣裙,瞪着大大的眼睛,胆怯地望着孙悟空。孙悟空轻轻地招了招了手,笑着喊道:“嘿,小姑娘,你过来,你过来!”女孩望着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瞬息间竟然没有了惊恐,嘴角绽露出一丝笑意,轻轻走过来,拨去挡在孙悟空面前的长草,又伸出手,想要拂去孙悟空脸上积聚的尘灰。孙悟空微微有气,瞪圆了双目,眼睛里闪烁起火焰似的金色光芒。女孩吓得手一颤,急忙向后闪躲,却绊到了一块石头上,仰面欲倒。孙悟空开心地大笑起来,艰难地伸出手掌,做势轻托。女孩似乎被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托住,居然没有摔倒。孙悟空顽皮地眨动着双眼,笑嘻嘻地问道:“小姑娘,就你一个人吗?你小小年纪,怎么敢独自一人,来到这大山之中?难道,你不怕吃人的豺狼虎豹?”女孩看着孙悟空,摇了摇头。孙悟空又问:“小姑娘,你几岁了?家住哪里?”女孩看着孙悟空,依然摇了摇头。孙悟空有些急了,问道:“小姑娘,你为什么不和俺老孙说话?你是很怕俺老孙呢,还是原本就是个哑巴?”小姑娘指了指自己的嘴,摇了摇头,两滴清亮的眼泪顺着花瓣似的脸颊流下来。孙悟空感觉很有些丧气,叹道:“原来你真是个哑巴。唉,你也不能陪俺老孙聊天,走吧,走吧,快走吧!”女孩望着孙悟空,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流过花瓣似的脸颊,滴落到地上。孙悟空低下了头,心绪烦躁,挥手道:“小姑娘,别哭哭涕涕的,快走吧,免得你爹娘在家为你担心。快走吧,快走吧!”女孩默默地转过身,流着泪,悄悄地走远了。漫无边际的痛苦漫过女孩的心,因为穿越幻梦的眼神,魂系梦绕的等待守候,只是为了生命中的这双眼睛,可是当面对着这双眼睛的时候,虽然有千言万语,却又无法倾诉。当面对着心爱的人的时候,却无法述说,该是怎样的伤悲和无尽的遗憾?五行山的一切,复归于沉寂。风,掠过荒草的叶尖,发出“瑟瑟”的声响。黄昏,悄无声息地降临。沉寂,笼罩着五行山。黑夜,有着窒息的静,却又似乎总是比白昼漫长。

花果山丹岩怪石,峭壁奇峰,瑶草异花,翠柏青松,水帘洞前瀑布飞流直泻,喷珠溅玉,沁人心脾。小涵漫无目的地漫步在花果山中,如果不是随处可见焦土枯木,灼烧后灰灰白白的岩石,真难以相信,这里曾经发生过一番天地开辟以来亘古未有的、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妖大战。小涵抬起头,望着飞珠溅玉的瀑布,想像着当年齐天大圣孙悟空在花果山腾云驾雾,遨游四海,行乐千山,施武艺,访英豪,弄神通,交贤友,三山五岳,万里遥隔,朝去暮回,犹如闲庭信步,点头径过三千里,扭腰八百有余程,该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风采。朦胧的夜色降临到花果山上,月的光华温柔如水,辉光遍洒山间万物。柔和的夜风轻轻地拂动小涵的裙袂,似乎以这种方式,向这位纤纤美少女示意着欢迎。小涵轻轻跳过清凉的瀑布,进了水帘洞。这里曾经是齐天大圣孙悟空的栖身之处。水帘洞内的猴子听见脚步声,慌乱地窜跳起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走进洞中的美丽的少女。有一只小猴子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悄声问:“妈妈,这样美丽的少女,怎么会忽然来到花果山水帘洞呢?她就是传说中的仙女吗?”小猴子的母亲说:“不,她不是仙女,仙女怎么会来到花果山水帘洞呢?她是妖,女妖。”小涵没有听到猴子的议论,其实即使听到了,她也未必会在意了。当看到了生命中穿越幻梦、魂系梦绕等待守候的金色的眼睛,回想起千百年前的一幕,明晰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小涵就不再以妖为悖,以神为荣。头枕着水帘洞内的石枕,小涵的心中,忽然有了很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竟然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强烈,更是如此的亲切。小涵似乎忽然明白,花果山,应该是她坠入尘世宿命轮回中的一处驿站。无悔于坠落尘世,无怨于遭受万般磨难,天宫华丽装饰的是冷漠,尘世的烟云平凡中蓄藏着无尽的真性情。可是勇敢的追逐,换回来的只是拒绝。真爱,似乎总是在远处,微笑着遥视心底的渴望。天空不再蔚蓝清澈,刺目的闪电犹如狰狞的火蛇慌乱四蹿,天界也不再是仙乐悠扬,咆哮的惊雷翻滚着接连不断地炸响,云团缠绞到一起,愤怒的脸洋溢着无畏的骄傲。狂笑,震撼长天……小涵仰望月空,回想着千万年前惊心动魄的一瞬,耳中却似乎听到康、张、姚、李四太尉的大声狂喊:“小姑娘,快闪!”

老道士望着农家女孩天真烂漫的笑,心中充满了怜爱,轻轻叹息着,慈祥地问:“孩子,你既然冰雪聪明,就该知世事有可为有不可为,何必强求自苦?”农家女孩脸上灿如烟霞的笑消失了,望着眼前这位法相清奇的老道士,只觉得其亲切处竟然尤胜于自己的父母亲,忽然间悲从中来,两大颗晶莹的泪珠滑过花瓣似的脸颊,滴落到脚下。老道士看着农家女孩,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那猢狲心高气傲,骄狂不羁,终究是野性难改,某日脱离拘禁,必生不良,到那时惹祸行凶,势将延祸与你。孩子,你已经苦历数劫,即使有什么错失,也应当洗涤洁净,不如就随我而去,修真养性。有朝一日,攒簇五行,功完成仙,也不枉了你所历劫难。”农家女孩站在山坡上,望着远处起伏连绵的峰峦,飘浮流荡的白云,想着心事,默然无语。老道士注视着农家女孩,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农家女孩转过头,微微摇了摇头。老道士忍不住又叹息一声,叹道:“冤孽,冤孽呀!”老道士转身欲行,却还是忍不住又止住脚步,问道:“孩子,你明明知道如此守候,亦是水中之月、镜中之花,为何还要自苦若此?”农家女孩垂下长长的睫毛,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流下。老道士仰望长天,长叹一声,说道:“唉,孩子,随我去吧,我就教你翻山蹈海的本事,成就你心中所愿,如果……如果真心的爱真的能够感动天地,就让你能够解脱那猢狲的困厄吧。”农家女孩破涕为笑,翻身拜倒在老道士的脚下,磕了无数的头。老道士微笑着扶起农家女孩,慈爱地道:“够了,够了,如果不是看你心如磐石,虽当骨化形销,却丹诚不泯,生生死死,一片痴诚,即使你磕上千千万万个响头,我也未必肯到尘世中走这一遭,收下你这个弟子啊。”农家女孩仰头看着老道士,眼睛里满是愉快、激动、坚毅和希冀的神色。当农家女孩和老道士踏上飘移到山坡上的白云的时候,回眸遥望压在大山下的孙悟空,眼中满含了依恋、惜别之情。夜月如钩,心,因爱慕而窒息,原该牧羊于青青山坡之上。可是,只为了心中执著的爱,远望着心目中顶天立地的英雄,义无反顾地踏上布满荆棘的陌生路,只为了要掀覆无望的重压。只求五百年后,重回原处,伴着飞花落雪,望着云卷云舒,等待着希望的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