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给他用中药，患者的家属就很担心，说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还下了胃管，大夫也不让吃，你还让喝中药，很担心，万一喝了中药加重了病情怎么办？我就给他讲，你慢慢地从胃管往里灌，少量地灌，有不舒服那就不灌了，试一试吧。跟他讲中医的道理他也听不懂。给他用的什么方子呢？当时用的就是这个以川椒为主的方子，好像黄芪、川椒、五味子之类的一些药，药也不多，但是没有用杏仁，也没有用大黄。因为按照外科主任的想法，有轻度肠梗阻，应该用点大黄比较好。我说这个病人比较虚弱，又是刚刚手术后身体更虚了，你再给他用上大黄，本身中焦就有点运转不太好，用上大黄的话，可能就更虚了，所以还给他用了一些温运中焦的干姜。主要就是给他用的川椒、五味子，川椒把这个肺气，这种瘀结比较深的肺气开通一下，五味子再稍微收敛一下，黄芪把气补一补，这样的话，它右路敛降的道路畅通了，有力气往下降了，这个肠梗阻的症状我想应该也就好了。
这个病人家属就慢慢地给喂了一付药，喂了大半个晚上吧，喂了几个小时才喂完。第二天早晨非常高兴地就来告诉我，病人说肚子已经不难受了，胃管已经撤了，第二天早晨他觉得很舒服了，就撤了，肠梗阻的症状完全解决了。
然后这个胆汁引流不畅的问题呢，自然就好转了，很快引流管也就拔了。他在外科，这个问题拖了一个星期，一直解决不了，中药，一付药把问题解决了。
你看咱们讲这个川椒，这种开肺气的效果还是很好的，疏通瘀结的肺气。本身川椒它并没有大黄的通下作用，但是你用对了，用在合适的情况下，它的通降大肠的效果也是非常理想的。
刚才也讲到了五味子，五味子这个药，它是一个种子，以酸味为主，各种味都有，也是一股收敛之象。五味子是偏温的，所以对肺气敛降比较差的病人，我一般都喜欢稍微佐一点五味子，帮着他把气往下收一收。所以你看这个五味子又可以和杏仁比较一下，杏仁是降泻肺气的，好比说肺金这股气郁在上面了，这个气堵在上面下不来，相当于局部气多了，用杏仁呢往下放放气，排出一些气。而五味子一般用于比较虚的时候，气不太够，无力往下走，这个时候呢，可以用一下五味子，把没有力的这股气呢，给它往里收一收，让它力量大一些，这样它自己也能下来。所以杏仁用于正气比较足的实证，五味子大多用于虚证，这是五味子和杏仁作用的区别。
至于白蔻呢，它也是种子，跟五味子类似，但是白蔻这股香散之气、辛香之气非常浓郁、非常冲。如果上焦湿气比较弥漫的时候，你看病人稀痰比较多，舌头比较胖，舌苔比较滑腻，这个时候用点白蔻，可以把这股弥漫在上焦的湿气给它收摄起来，并且推荡下去，所以三仁汤主要用于治疗湿温证。湿温证我这边见的比较少，但是我只要见到湿气比较弥漫的时候，佐上点干姜、生姜之类的，再用上白蔻和薏米，三仁汤的意思，杏仁反而我用的少一些，一般现在的人都偏虚，所以三仁汤我一般不用杏仁，往往把杏仁替换成五味子。加上白蔻加上薏米，再加点紫菀，效果非常好，化痰止咳效果都很好。
至于紫菀呢，它是一个根了，很软很柔，有利气活血的作用，一般来说适用于瘀结比较深，体质比较虚，又伴有嘴唇比较暗，瘀血比较明显的患者。紫菀它能够缓缓疏通肺气，把肺里的瘀滞疏通一下，效果也很好，比川椒来得柔和一些，更适合于老年人，适合一些慢性病，像肺气肿、老慢支，用上点紫菀效果还是不错的。
大黄就是纯粹通过通泻大肠来疏通右路的道路，以使肺气自然下降。
这些都是我个人比较常用的，右路降肺气的这些药，我个人习惯这么用。
这实际上也就是讲了这些药物相互之间的代替，什么时候用哪个药。你看所有的这些药，其实它们最终的效果都是一样的，都是降肺气。所以这些药，如果从作用效果来讲，从我们的使用目的来讲，它们之间其实都是可以互相替换的，只是在不同的情况下，需要用不同的药而已。并不是说药物的相互代替，一定要温热药用温热药代替，寒凉药用寒凉药代替，我觉得这个说法呢，可能会比较简单一些。如果我们从一气周流，从全局的高度去看的话，我们在临床上，这种药物之间的相互代替，可能会用得更得心应手一些。因为作为一个中医大夫，在临床上，药物不齐或者没有，这种情况也是经常碰到的，所以我们要把每一个药的药性掌握好了，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药，这样呢你用起来就左右逢源。这边不行，我就用那边，从上面不行，我就从下边嘛。实在没有川椒，我用点大黄从下边通一下也可以嘛，是这个意思。
一味紫菀治便秘
肺与大肠相表里，上面主要讲了讲肺病。大肠主要常见的疾病呢，开头我们也说过了，主要是便秘、肠炎、腹泻、痢疾等。
有一个治疗老年人便秘的单方，就是一味紫菀。把一味紫菀研末冲服，有些老年人的便秘就可以随之改善，甚至效果还很不错。这种呢，一般都是老年人气比较虚，瘀滞比较多，当然也不是说非常深，不是瘀结得动不了的那种情况。是比较轻一点的，服完这个药呢，还能把瘀结给它慢慢地疏通开。这种便秘呢，老年人气比较虚，用上大黄可能耗伤正气比较剧烈一些，所以咱们从这个上焦来用药，用紫菀来缓缓把上焦的肺气疏通一下，它敛降的力量就增强了呀，下降的气就多了，敛降的力量一增强，大肠自然就有劲了，蠕动性就增强了，大便就排下来了，就是这么个道理。
逆流挽舟治腹泻
至于这个夏秋季的腹泻、痢疾呢，很多古代的医家都有很多系统的论述，在这里我们主要是从“肺与大肠相表里”的大局来讲，如何去灵活掌握这个局面，从这个角度讲的。具体的病讲得粗一些。
喻嘉言讲过，治疗腹泻有逆流挽舟之法，就是用治感冒解表行气的药来治疗腹泻。有一些慢性的腹泻很长时间好不了，用了很多涩肠止泻、疏通止泻的药物，效果都不好。这时候，来调畅肺气，用解表的方法来止泻，达到了很好的效果。所以喻嘉言把解表开肺气来止泻的办法，称为逆流挽舟之法。
这个说法，其实还是通调肺和大肠这股气，无非是我们选择从哪一头来治疗的问题。如果上面肺气瘀结得厉害，我们可以从下面大肠来着手，找这个容易起效的地方开始治疗，从相对正常的地方开始。如果大肠瘀结得比较深，腹泻也是木气外泄，咳嗽是往上，腹泻是往下，都是往外冲，本身这个局部瘀滞得比较深，所以木气才往下冲引起了腹泻。我们通过开肺气，把肺和大肠的这一气都给它通开，往外冲泻的这股木气，这时候就有路可走了，没有必要横冲直撞了，腹泻这个病自然也就好了。
肺主皮毛呀，很多皮肤病，我们通过通大便或者宣肺解表的方法，也能达到一个很好的效果。相反有时候用清热解毒或者活血化瘀，效果可能不是特别好。这也是对“肺与大肠相表里”和“肺主皮毛”理论的灵活运用。
抽烟与慢性结肠炎
最后再给大家讲一下慢性结肠炎。现在慢性结肠炎的病人也不少，西医可能称为非特异性慢性溃疡性结肠炎。这种病人长年或者腹泻或者便秘，或者大便带血或者大便带脓。这种病人时间长了体质都比较差，什么都不敢吃，稍微吃一点儿不合适的就马上拉肚子，也很痛苦。治疗起来，很多消炎药都用过，往往都没有很好的效果。这种情况，从咱们中医的角度怎么来治疗？
我们结合一个具体的病例来讲。这是一个小伙子，看着比较精瘦，脸黑黑的，到我面前一坐，一身的烟气味。他说他是慢性结肠炎，很多年了，每天至少都要腹泻三四次，什么都不敢吃，一吃不好就拉肚子。我就问他，你抽烟时间不短了吧？他说也是好多年了。烟瘾很大，除了在我面前坐着这一会儿，其他时候，你很少有看见他嘴里不冒烟的时候。他的脸色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黑呀，就是抽烟抽的呀。肺里的瘀结很重了，连皮肤都跟着变黑了，所以才导致了结肠炎。你看抽烟有什么好呀。
给大家讲这个抽烟引发的慢性结肠炎的病例，也是再次证明了“肺与大肠相表里”这个理论的正确性。
像他这种情况，慢性结肠炎这种郁结，这个大肠不只是郁结，是都结聚到了一块，快成了一块石头了，达到这种程度了，对这种情况怎么去治疗呢？这个郁结还是要排出掉，所以我们就要考虑从哪里着手。这个患者，肺和大肠，上下郁结都很重，而大肠尤其严重一些。我治疗慢性结肠炎，一般都是以破除大肠结滞为主，辅以疏通肺金之气。
排出大肠郁结呢，有一对很好的药，当归和白芍。当归是柔润肝木的，白芍是平息风木的，因为他腹痛下痢，长期的肠炎，从病象的角度讲呢，就是木气郁陷于下，然后疏泄外冲，是这么一种象。这种结滞，郁结得比较深，比较结实，如果我们用大黄，推陈致新比较迅猛的药呢，可能对这种郁结无能为力。
我们需要一种缓慢地化解郁结的药，用这种以柔克刚的药，来慢慢地破除这种郁结。当归和白芍从一般的功用来看好像没有破郁结的作用，实际上要用到一定的量，尤其是这个白芍，它破郁结的作用还是很不错的。《伤寒论》里这个白芍一般都用于腹痛，一般这个腹痛仲景都是加白芍，加得都比较多。白芍对腹痛有比较好的作用，也算是特异性的用药了。
这两味药呢，其实是以白芍为主。白芍比较硬，凡是比较硬的药都是可以破郁结的。白芍又是根，条状的有疏通的作用。本身色白味苦，可以敛降金气，行泄肝木，和这个肺金的性格是相类似的，能够帮助恢复肺金的本性。那当归呢，郁结比较深了，木气耗散也比较多，当归濡润肝木，养一养。前面有白芍开路的，后面有当归安抚调养的，帮着修整，这两个药相互配合，对大肠非常深的郁结，有一个比较好的破解效果。
当然如果再加上一些开肺气的药，加上一些少量的麻黄，用上少量的川椒，或者配合上一些紫菀，效果可能就更好，从肺和大肠这一股气的角度整体运用，它这个郁结就破得更好。郁结破开了，要往外排呀，再用一点缓缓疏通排泄的药，少量的槟榔，少量的枳实，往外排一排，这个效果还是不错的。
当归、白芍用多大的量呢？一般成年人的话，慢性结肠炎，我一般都用到50克以上。如果病人这个脉摸着比较弱，这种脉象一般都是比较沉、比较软、比较弱的，我们还可以用上一点炮姜、五味子、甘草。用炮姜缓缓地温化一下，慢性病有些虚寒，有点燥结了，用炮姜比较好。五味子呢，本身气比较虚了，把气收到一块，让它集中力量把这个郁结给破开。甘草就是整体上调控一下，就是这么个思路。
这个患者吃药之后呢，跟我说拉肚子更厉害了。以前是一天三四次，现在一天七八次了。但是以前拉的时候比较难受，现在排大便的时候，感觉比较痛快一些。我就跟他讲，不要害怕，这是好事，慢慢把肚子里的脏东西拉干净了，这个病大概也就快好了。以前他是每天清晨天不亮就腹痛腹泻，急着上厕所。
用了一段时间药之后，说是清晨这次腹泻基本上就没有了，都是早饭后才会上厕所，都是白天排便了。这就是木气郁滞得到缓解的表现，说明我们的治疗已经收到效果了。
这个病，大部分人刚开始治疗的时候，都会出现比较多的大便，有的人可能会伴有比较明显的腹痛，一般都要持续一个星期以上，大便排得比较多，味比较大，有的甚至是带一些脏东西出来。这就是郁结在慢慢往外排。
当然如果有些很弱的病人，腹泻以后甚至感觉一下好像虚脱了，你就要赶紧给他用一点补正气的药。人参、黄芪、麦冬、五味子，赶紧补一补，正气缓过来了，接着再用这个药。慢慢地用上一段时间，郁结慢慢化开了，这个病就有希望痊愈了。我们如果在用药时，把药量斟酌准确了，一般也不会出现泻过了头，需要紧急补气挽救的情况。万一出现了，也不要因此改弦易辙，正气一恢复，还要接着化除郁结。
临床上一般可能要用到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吧，就可以把肠道的郁结破除得差不多，最后再用一段时间调理中土，扶助正气，以调理中焦为主，这个病就会有一个很不错的效果。
因为凡是这种病，大部分都是好多年好不了的，如果你能用两三个月就可以达到一个比较好的效果，病人就已经非常高兴了。实际上用药比较恰当的话，一个月就会有很明显的效果。但是完全根治，彻底不会再复发了，就需要从整体上改善患者的体质，这个需要的时间就比较长一些。初期治疗，就以破除大肠郁结为主，收效还是比较快的。
今天呢，主要是把右路，肺金敛降这一路，如何从“肺与大肠相表里”这个角度整体用药，讲了这么一个思路，并不是专门想讲某一个病，这方面可能讲得粗一些。我们如果能把肺和大肠看成一个整体，把这个观念树立起来的话，用药就会灵活很多。或者从上面或者从下面着手，根据具体的情况灵活变通，很多病，见效都会比较快，主要是讲这么个意思。当然中焦如果运转得不好的话，也要适当兼顾。
课后问答
问：大肠息肉如何辨象？如何治疗？
答：息肉是一个有形的东西，肯定是一种瘀滞了，这种瘀滞你肯定要疏通呀。肉属土，治疗大肠息肉就要疏木来疏散壅滞的土气。有一对药，是乌梅和威灵仙，治疗息肉比较好，这也是余国俊老师的经验。另一方面，如果伴有肠炎的话，用大量的当归、白芍，养肝木，息肝风，也有比较好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