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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日子总要往前过的

姐姐的孩子,是在元月初查出患了眼疾的。起初孩子一直嚷嚷着,说看不清黑板。我们都以为孩子的眼睛近视了。姐姐就带孩子去验光,给孩子配了一副近两千元的眼镜。掏钱的那会儿,姐姐眼睛眨都没眨一下,豪气得很。这委实让我吃一惊,我说:“用得着这么贵吗?普通的眼镜,也照样用啊。”姐姐说:“要配就配个最好的,只要对丫头好,这个钱,我舍得花。”

姐姐不是个用钱大方的人。那钱,是她养蚕种地,一分一分攒出来的。上街给自己买鞋,大街小巷转一圈,最后买了双十块钱的,塑料底,硬硬的。姐姐说,她在家里干活,用不着穿多好,穿那样的,足够了。最冷的天,她一直想买件羽绒服,走进商场摸摸这件,抚抚那件,瞅瞅标价,嫌贵,最终没舍得买。

丫头是她的全部希望。她常笑言,老来得子,哪能不宝贝?姐姐是年近三十才生下丫头的,在偏远的农村,算是大龄了。当时难产,折腾两天两夜,差点没要了姐姐的命。生下后又少奶,天天夜里起来泡奶粉。这样一路艰辛,把孩子养大了,姐姐以为,苦尽甘来了。

日子也真的望得见欣欣向荣:新砌了楼房,大大的庭院,收藏着每一缕阳光。丫头也顺风顺水地成长起来,粉妆玉琢,且成绩不错,还在班上做了班长。未来似锦缎,随手一摸,都滑溜溜直往心里去。姐姐的梦想,像极了一枝鲜艳饱满的花朵,里面裹着的,是她这生的寄托和幸福。然而这枝花朵,尚未来得及盛开,就被狂风折断。孩子的视力越来越差,眼前云遮雾挡的。我们以为是眼镜配得不行,碰上伪劣商品了。姐姐特地抽空,两次进城,找验光师傅重新验光,都没找出眼镜的毛病。这才想到,许是孩子的眼睛有病。送孩子去医院检查。医生惋惜得直摇头,说是青光眼,已相当严重了。这一摇头,直把姐姐的心,摇落下去,落到无底的深渊里。姐姐逢人便问:“青光眼是啥病啊,为什么偏偏落到我家丫头身上啊?”

我在电脑上搜索青光眼的资料,姐姐站在一边看,一行字没看完,眼泪已成串成串往下淌。她一个劲责怪自己:“都怪我糊涂,没早点送丫头看病。”我们安慰她:“哪能怪你,这是谁也想不到的病啊。”她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哭着说:“为什么不让我的眼睛瞎掉,而要伤我的丫头。”一转身,在孩子面前却强装欢笑,轻描淡写说:“丫头,没事的,小毛病,去治疗一下就好了。”

孩子休学了,一趟一趟跑上海,看专家门诊。专家门诊人多,凌晨就必须守在医院门口排号。姐姐为此一夜不睡。冬夜寒冷且漫长,偏逢天下雨,医院狭小的屋檐,遮不了雨,但为了孩子能及时看上病,姐姐硬是不肯移了步去躲雨。等早晨医院开门,她浑身已湿透,却因拿到排在前面的号,欢喜不已,电话告诉我:“这下子好了,丫头看上专家了。”

专家摇头,说只能试着治,要想恢复到以前的视力,是不可能的了。有一只眼睛因眼压过高,已近乎失明,不得不动了手术。姐姐几乎一夜之间苍老下去,也不过四十才出头的人,看上去,像五十多。

姐姐说:“不管我吃多大的苦,我都不怕,只要我的丫头能好好的。”姐姐于是满世界去求偏方,一听说哪里有偏方,对治眼病有益,她立马找了去。收效却甚微,因为青光眼是终身病,要根除,除非出现奇迹。

回老家看姐姐。姐姐正用沸水给丫头的洗脸毛巾消毒。她新买了CD机,丫头眼睛不能多看,就让丫头多听,听歌,听朗诵,听英语。姐姐看一眼在音乐里蹦跳的丫头,说:“已经这样了,总强过那些得了绝症的。我现在也不去想将来,路总得往下走,日子总要往前过的,努力过着吧。”姐姐说这些时,脸色平静,甚至还冲我笑了笑。

感悟心语

人生要学会忘记,不要让担忧、恐惧、焦虑和遗憾消耗你的记忆,你的精力应该属于创造中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