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孤独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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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人生三味

《人间词话》的作者王国维先生是我国近代著名的国学大师,他治学严谨,为人谦和冲淡。是中国近代真正的知识分子。其生命的凋萎,采取的是一种决绝的方式,至今让人不得其解。

《人间词话》是他的代表作,是他治学多年的精华所在。在这样一部煌煌大作中,他对人生所追求的治学境界分别用了宋代三位大词人的名句做了最为精彩而简约的概括,实乃绝伦之笔。

他言古今成大事者,无不经历此三种境界:

第一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第二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这伊消得人憔悴。

第三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所表述的意思是,一个人的一生所要追求的事业,必须经历由当初的向往、探索到为此而达到痴迷忘我之境,以至于衣带渐宽人憔悴而无怨无悔之境地,到了最后,是为精彩之一耀。在你苦苦追寻、苦苦找寻而不得,以至于千回百转,难觅踪迹时,在蓦然回首的不经意中,发现你找寻的所在,却在那灯火阑珊之处,在你的身边出现,此时的你才体会到了人生之美妙,追求之快乐。

原来你发现自己苦苦追求的东西就在你的身边,你为什么早就没有发现呢?

其实,这并非你的近视或粗疏。人生就是这样,“不经严寒风霜苦,岂得梅花放清香?”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一个人能随随便便成功。造化弄人,也许就是这样。翻阅中华几千年文明史,那些闪耀着光华的名字,那些镌刻进历史的巨星,构成人类文明进程中经典的阳光,照彻环宇,照亮人心。他们的人生都是一部非常耐读的大书。少立大志,历经磨难,终成其业。

正如王国维所言: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何等坚执,何等投入!

其实,你身边的东西,并非你所有,在此意义上,上帝是公平的,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你所追求的东西,别人也在追求,就看谁坚持到最后,谁付出得更多。一份耕耘,一份收获。

孟子的话是很精粹的:“古今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则移其所不能。”

我国历史上有两个学术黄金时期。一个是先秦战国时期,另一种是“五四”时期。

先秦战国时期是中国历史上思想最为解放、学术最为活跃的时期,真可谓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在这个时期,先后出现了老、庄、孔、孟、墨、韩等才华横溢的学者。他们所创立的学派和构建的学术思想体系在中国历史思想长河中,熠熠生辉,照彻千古。在构筑民族文化、民族心理,培育民族精神和民族性格方面,意义非同寻常。

另一个时期,即“五四”时期。这也是一个思想文化相对活跃的时期,尽管当时的中国充斥着国破家亡的悲衷,然而,中国思想文化的精英们如一颗颗耀眼的星星,照亮了中华大地。陈独秀、李大钊、鲁迅、巴金、茅盾、胡适、郭沫若等,他们站在反帝反封建的疆场上,肩负起拯救危亡民族的重任,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为中国的思想文化建设做出了不朽的功勋。

什么是真正的知识分子?真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是:具有宁折不弯、追求真理的独立人格;学养深厚的理性批判精神;以天下为己任的忧患意识。知识分子是社会的良知,是文化的精英,他们的思想必然会成为时代民族精神重铸的钙质。他们的名字必将成为文化传承的音符,铿锵有声。

佛说,智慧有三种,一是文字的(文字般若),二是观照般若(思考的智慧),三是实相般若(实在的智慧)。人们有了文字的智慧,还需要经过自己的生活和心路历程去求证,这才能够达到般若波罗蜜的境界。

我在探究道教、儒家和佛教经典中发现,道家主要是从身体上来修炼,儒家是从伦理上思考道德,佛教是通过对经文的诵读达到对心灵的观照,并获得实相的智慧的。

但是,从现实来看,即使你修炼得很好了,达到了像孔子在七十岁的状态,“从心所欲而不逾矩”。但要真正成为圣人,或者要达到佛祖所说的涅槃的境界,不单是困难的,而且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呢?

滚滚红尘,难免清静之地,大道至简,人心思繁,大千世界,能真正挣脱欲望陷阱者有几?

我在研读东西方哲学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这就是东西方哲人对人生的思考。

叔本华说,“世界是我的表象”,“世界是我的意志”。因为表象是繁乱的、不可捉摸的,因为意志是盲目的、无规律可循的、不可把握、不能控制的,所谓“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因此,人的全部本质就是欲求的挣扎,欲望的追逐。

以叔本华和尼采为代表的唯意志主义是西方非理性主义思潮的开端。当叔本华宣称“世界是我的表象,”“世界是我的意志”的时候,非理性主义哲学唯我主义本体论便成为西方人的主流意识。

叔本华的哲学特点是唯意志论和悲观主义,而他的悲观主义源于他的唯意志论。

叔本华认为,意志是世界的本源,也是人的精神活动和行为的本源。意志是盲目的,不可满足的欲求。

“欲求和挣扎是人的全部本质!”

欲求的基础是需要、缺乏,也就是痛苦。人摆不脱欲求,也就摆不脱痛苦。这是何等精警的哲思!一个欲求满足了又会产生新的欲求,如此不断,永无休止。

如果人缺失了欲求的对象(如当你全部的欲望实现了的时候,你存在的目的就会变成虚无),可怕的空虚和无聊就会袭击他,人的存在和生存本身就会成为他不可忍受的重负。所以,人生是在痛苦和无聊之间像钟摆一样来回摆动着。这样的事实所揭示的是,人生的痛苦和无聊两者就是人生的两种最后成分!

西人的人生哲学大多具有悲观主义色彩。由此导致他们的生活变得轻松而具有幽默感。自身的精神负重比国人要轻松得多。

但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让我震惊于东西方哲人惊人的一致性,那就是人生对痛苦和无聊的解脱。

他们都认为要永久地解脱人生的痛苦和无聊,只有皈依宗教——达到涅槃的境界。要暂时地解脱人生的苦恼,只能寄情艺术——被美感动。(自杀者大都是在暂时解脱之后绝望的结果。这就不难理解一些艺术家最后为什么要选择自杀的原因。)

皈依宗教者,如果能真正进入西人所言的“无意识(集体、家族、个体无意识)”之态,中国佛教所言的“坐忘”、“悬鉴”之境界,烦恼即智慧,此时的你堪为圣人。

但此境界非一般人能为,芸芸众生,大多存于“爱与生的苦恼”之中!

欲求的挣扎,这是大众所呈现的一种寻常的生存状态。如何能悟道,如何能解脱,即凡人如何能达到至人、圣人之境界,难亦!

这样的境界,其实也就是王国维治学最高境界之谓也。

由此可知,为什么人类文明长河中,大多为芸芸众生,而精英者寥若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