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旦哈的大笑起来,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拉过我和他对视:“小虾,你真是懂得替自己面上争光!那还不是本王的龙元滋养的好?”
他这么亲昵的称呼我,让我浑身抖了一抖。
“得了本王龙元的女人,怎么会难看?”
“你跟着本王,以南海灵气养着,必然会脱胎换骨,变成美女!”
“你不必用感激的眼光看本王!”
“……”我默默地移转了眼睛,摁了摁自己的手骨关节,我觉得他不会知道,我刚刚有多么想抽他的嘴巴。
我是由南海圣贝蕴着的明珠里破壳而出的。本该一回南海就去圣贝前寻找修习之法,但是未旦似乎一直在思虑着些什么,直到一周后,才领我去看所谓的南海镇海之宝。
走在路上的时候,未旦千叮万嘱:看可以,不过要离得远远的。
我哦了一声,对他的小心翼翼,心中颇为不以为然。
姐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海底世界看过多少年呀,不要说圣贝,哥斯拉凹凸曼的每年都更新好几拨。太小看姐!
近了供奉圣贝的大殿,我才明白未旦这孩子内心里会有多么梦幻。
整个大殿都挂着薄如蝉翼的细纱,就如同我前辈子所见的落地窗帘一般,不过这里的细纱更加细腻,水波微微起伏的时候,细纱就会轻柔地拂起。
我随着未旦进入大殿里,大殿走道的尽头,有明灭不定的淡光,我每走一步都会增加一分恐惧,总觉得前面会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会将一切在顷刻间吞噬干净。
未旦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有些随意的问我:“你今天怎么这么文静?”
我干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种又恐又惊的莫名心里。未旦似乎也不指望我能回答,状似随意的向我走了两步,垂下手来,轻轻的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脸上的表情更加正经。
“这样还心慌么?”他斜眼倨傲的瞄了我一眼,干咳了一声,状似无意的将我的手提了上来,靠在嘴巴轻轻触了触。
我心里明镜一样的高亮了。
未旦这是情窦初开了。
前半辈子加今生,姐这样的剩斗士虽然场场爱情都是唱得独角戏,可是场场都透彻着,对于未旦这样少年人一般青涩的举动,真还是久违了。
“你别这副蠢样子,真傻!”我看惯他骄傲跋扈的样子了,陡然这么罗曼蒂克,心中不免觉得十分喜感,哈的一下朝他笑开了。
未旦脸僵了僵,居然没有怒骂我,只是缓缓的将手放下,然后表情十分古怪的瞄了瞄我,依然牵着我的手,这下改由他牵着我往圣贝处走去了。
“这里便是!你该有亲近感!”他指给我看,我自从进了内殿以后嘴巴就没有合拢过。
这特么的供的可是菲利普高亮灯泡?大贝壳一扇一合之间,真是堪比白炽灯管,贝壳边缘不断有星星点点的碎光从贝壳里溢出,上下溢动着,像是萤火虫一样。
“好漂亮呀!”我伸手去接碎光,一些碎光触及我的手指后,便隐入我的指尖,消失不见。
未旦的表情在碎光映衬之下居然柔和起来,一双凌厉的眸子,此时却星光流动,温柔无比。
“你果然能够吸取圣贝的精华,看来带你来此无错了!”他松了一口气,指着殿中浦垫叫我盘膝呼吸。
我盘腿上去,学着未旦优雅的盘腿,前辈子我就没有学好瑜伽,这辈子做了龙族,骨头依然僵硬如昔,只听嘎哒一声,我的身体僵直了。
“笨蛋!”未旦抖抖衣角站起来,走近我的身前,伸出双手摁在了我的肩膀之上,我以为他要提我起来,谁知他掌心发力,将我又压下去几分,直接摁在浦垫上了。
“疼疼疼……”我抱着腿大叫。
他突然笑起来,年轻俊逸的脸,顿时有了几分少年人应有的调皮之色:“你看你这个蠢样子,哪像有什么机缘的东西,你就算空有龙形,又有什么用?”这是报复我刚刚骂他蠢,我明了。
我被他摁着,十分痛苦,搓着腿,恨不得一下子跃起来,就此逃跑。
他摁着我和我面对面,正色劝我:“想要做海族里的翘楚,怎能不吃苦?我不知你是得了怎样的造化,从明珠里破壳而出,但是你这样脆弱,随便哪族勇士都能将你碾于指下,你丢不丢我们龙族的脸?”
他抱怨:“你要是出来是个其他族类倒也罢了,偏偏是只残缺的龙种!”
“你天生残缺也就罢了,偏偏出自我南海……”
特么的,这孩子吐槽起来有完没完了,姐的腿筋都要撑断了!我越听越怒,一抖身化成小龙一条出其不备的从他的双手间逃了出来。
一边游一边扭头朝他发狠:“姐就喜欢自己残缺美,姐就喜欢败坏南海名声!”
姐的小尾巴从来没有这么灵活过,嗖嗖嗖的直游,速度比平时快上一百倍,未旦被我突然暴起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怒极反笑,踏浪一探手,揪住我的小尾巴,恨恨威胁我:“哈?你真是反了!”
哎哟,他狰狞的嘴脸又回来了。
直接伸手结了个半透明的罩子,将我罩在贝母之前了。
“你给我在此打坐12时辰,我明日来看你有无偷懒!”他彻底发威了,隔着罩子,对我做了个捏的动作。
我一下子气势就软下来了,在罩子里游了两圈,朝他摇头晃脑的甩了甩尾巴,讨好的伸爪趴在透明罩子上:“大皇兄,未旦哥哥,你要走啦?可我一个人会害怕!”
他哼了一声,似乎很受用,捻指分出一部分龙元,化作一条小小的紫龙,游了过来,将罩子盘了一圈,问我:“这样可行?”
我非常之郁闷的看着罩子上的紫色小龙,这条龙比未旦本人还倨傲,盘上来以后,龙目瞄了我一眼,居然朝着罩子的我无声的呸了一口。
“好好修习,明日来见你!”未旦蹲在来,放柔声音,手透过罩子,轻轻的抚了抚我的背,自言自语的抱怨:“这么弱,怎么配站在本王身边!”
那条龙元幻化的小龙居然颇为赞同的又呸了我一口。
果然龙元就跟主人一样,十分不可爱。
我真是愤怒,等到未旦离开,立刻毫不犹豫的呸回那条小龙:没教养!
那条小龙陡然见我骂它,露出一副极为暴怒的样子,嘶嘶的露出利牙瞪了我一会儿,我忍不住又呸了一口。我跟它一里一外将罩子抓得咯吱咯吱响,大概觉得跟我这样你吐一口,我吐一口实在幼稚,它又闷闷的气了一会儿,索性闭了眼盘在罩子外头一动不动的睡了。
殿里很快安静下来,我看着微微开合的贝母,心中的恐慌又盛了一些,在罩子里游了几圈。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那贝母的壳开合剧烈起来,似乎有什么蕴在贝母中间,闪亮剔透。
我趴在透明罩上出神的看,突然,贝母一下子打开到极限,整个贝肉顿时笼在白炽的光晕中全部显现出来。
我吓得尾巴一个劲的痉挛,这其实是核辐射源吧,哪有这么光亮的贝肉。
于那光亮贝肉之中,我见着中间隐隐约约漏空的一块,那漏空旁的贝肉上四处都散落着晶莹剔透的南海明珠,有更炽烈的光从漏空处直射而出。
我用爪子不停的抓透明罩,磕磕巴巴的唤那条盘着的小龙:“快,快起来,看天堂……”
那小龙似乎极为疲倦,眼睛眯了一条线,将开未开。
“看……看……”我颤抖着伸爪子指向贝母。
就在我伸爪子,小龙打开眼帘的一瞬间,咔哒,那诡异的贝母自己合上了。小龙慢悠悠的扭过头去看微微开合的贝母,愣了一愣,再扭过头时,表情上已经同未旦日常的表情无二样了。
那脸上写满了鄙夷两个字。
“你老继续睡!”我干笑了一声,也无话可说了,赶在他呸我之前落下来,闭了眼睛,乖乖的运起龙元在周身推动。
我曾经觉得这种运功方式,其实就是类催眠的一种,因为两股龙元滚动了一周以后,疲倦之感铺天盖地的就向我袭来了。
梦中的一切又可亲起来了。
北海的波涛像堵巨墙一样向我袭来,我傻乎乎的觉得在梦里我是最安全的,完全不躲不避。
巨浪压下我之后,我随着水流一起涌入北海之下,空洞的洞穴里,有一状如火锅的器皿端正的立于洞穴中央,我仔细看了一看,器皿似乎薄而透明,似有东西盘踞其中。
“哇,好大一锅!”我走过去,伏在大锅上,居然有汤有料,果然吃货的梦里,不会离了美食。
那大锅里的东西听了我的声音,突然动了一动,缓缓地沿着锅底游了起来,我那滴了一半的口水,被这么一惊吓,嗖的又缩回口里了。
“蜜儿,你如何来到这里!”那东西居然还亲切和蔼的向我问好了。
我头皮发麻,朝着边角后退。
哗啦,那大锅里的东西带着水花,直接从锅里扬起头来了。
“哦哦……NO,我以后再也不吃火锅了!”我吓得抱头直跳,这应该尼玛的是火锅的怨念吧,跳起来的估计不是香菇也是鸡翅。
太可怕了……
“蜜儿,是我!”那声音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十分熟悉。
我眯开一线眼睛,啊的又叫了一声,火锅精变成阮阳了。
“你看看我,莫怕,莫怕!”他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来拉我,将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湿漉漉的,发间的水珠不断的往下掉:“你当我是什么了?”
我终于相信这货不是火锅精变的了,因为阮阳的笑容,别人从来就模仿不来。
我一直觉得他可以胜任微笑大使,就那么招招手,估计老太小孩都会爱上他,这笑容闪光带热的。
“吓死我!”我又欢乐起来,扑过去同他亲昵。做梦就是有这个好处,不必想着现实的事情,也不必有绝望情绪,你占不占便宜,美男都在那里,随便摸,随便看。
阮阳被我扑得后退了一步,伸手揽着我,欣慰地夸奖我:“真是难得,居然主动修习,我以为蜜儿除了吃喝,不会想着认真发奋!”
我嘿嘿笑了一声,伸手不安分的摸他的胸,摸他的腰,入手精瘦有韧劲,手感舒服。
阮阳脸有些红,被我摸得眼神暗了暗,沉默了半晌,见我还在摸,终于忍耐不住,嘴角抽搐着拉住了我的手,道:“蜜儿,我助你运一周龙元吧!”
这梦真做的有模有样了,居然他还真的伸手过来注入了灵力。
我只觉周身暖洋洋的,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一些。
他咦了一声,有些迟疑的抬起手,又落下去,这次面上笑容有些僵硬:“似乎,你吞了未旦的龙元?”
我嗯了一声,把跟着未旦去南海的事情向他叙述了一通。
他一声不吭的听我说话,中途叹了几次气,等到我说完,他的脸色可以用非常不快来形容了。
他直接问我:“你又喜欢上了未旦?他根本不适合你,你在南海莫要跟他亲近!”
我听了大乐,从我孵化他出来,一直见他圣父一样的嘴脸,这样酸溜溜的还是第一次。
他见我抿嘴一个劲的笑,似乎真的上了气:“你可认真听我说?未旦的眼里只有南海,只有圣贝,你要是喜欢上他,我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又是枉然!”
他的情绪似乎很激动,看他这样,我心里反而异常的开心,总觉得比起不温不火的阮阳,此刻的他才像个有着血肉的人类。
我笑嘻嘻的激怒他:“他眼里只有南海,可是你的眼里不是一样只有四海海域?哦,对了,你眼中还有爱上未旦的夜茜公主!”想到这里我就有无名的火,现实里不屑说出来的话,在梦中却忍不住的向外吐露:“未旦有什么不好?他不会对着任何人都微笑,不会对着任何人皆温柔……他没有你这么博爱!你跟他一比,温柔有何用?”
他的表情变得又伤悲又失望。
我以为他至少要反驳一下,但是偏偏他只是就这么看着我。看得我心里也低落起来。
许久之后,他像是疲惫了一样,伸手将我揽进了怀里,有些低落的解释:“我明白了,你从来没有跟我说得这么透彻过!”
我看他这样,有些内疚。
刚要安慰他,他却抢在我前头道:“不用安慰我,我只是很累,来来回回太多次了!我以为你又要重蹈覆辙!”
嗨,兄弟,这只是个梦呀,要不要这么低落?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拍拍他,笑着安慰他:“我跟你刚刚说笑呢,我怎么会喜欢未旦?我喜欢的可是你!”
我脑中想起未旦,梦境几起烟雾,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未旦吹胡子瞪眼睛的发怒,活像个捉奸的丈夫:“你说,你心底喜欢的是谁?”
我被他一吓,冷汗淋漓的醒来。
这才发现透明罩已经消失不见。立于我眼前的是一双黑布绣着金边的靴子,由下往上,我见着未旦正恶狠狠的正在瞪我,脸憋得红红的,似乎有一种恼羞成怒的感觉,见我看他,表情几变,许久之后终于归于一向的傲慢之色:“你感觉怎么样?”
我撑起手来,指尖一动,有细弱的白光折射而出。
简直要喜极而泣呀,姐特么的也学会指点天然气的绝招了。
未旦不屑的笑了笑,蹲下来,轻轻吹了一口气,我指尖那股淡淡的白光就像一股淡烟一般立刻烟消云散了。
“你可以更弱一些……”他拍拍衣服站起来,顺带将我也拎起来了,“南海宫中从不养这么弱的废物,莫要说你是我带回的龙族之人,以后谁要问起,你该知道怎么回答!”
我呈现一种痴呆症状:“啊?”
他又唾弃我:“你这点功力都抵不上本王南海境内最末等的侍婢!”
这都什么人呀,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处上。果然鄙夷完我,他心情立刻大好,似乎将刚刚郁结一扫而空,似乎想通了什么一样,蛮横地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用力拽了拽,很是泄愤的向我声明:“夏蜜,你听好了,我根本不屑听你的意见,更不屑喜欢你!别整天做白日梦!”
“……”得了,我决定不回嘴了,他那副报复社会的嘴脸又回来了。
“你干嘛不瞪我,干嘛不讽刺我了?”他表情很古怪,似乎对我的沉默很不满意,用力握我的手,死命的瞪我。
我咽咽口水,挣扎着骂他:“脱线!”
“放肆,还真的敢回嘴骂我!”春回大地,未旦这孩子紧绷着的嘴角居然上扬了。居然比我沉默时还开心。
丫的确是个被虐的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