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已经在政务阁站了很久了,皇帝始终没有问他话,他亦不敢开口,他自然感觉得到皇帝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之前和希儿擦肩而过,他知道他家的那个傻丫头居然在偏云殿大闹一番之后,跟着宣至出宫了。
若是在外面,怎么闹,他倒都有办法为她去摆平,可是这是在皇宫,在这个男人的眼皮子底下,她这么闹,他和小黑都不知道要怎么替她收拾乱摊子了。
不过,他十分奇怪,虽然那丫头平时做事儿也挺没谱的,不过进了皇宫之后倒也知道收敛,什么事在什么时候不该说不该做,她分得清楚,可是这回在这个紧张的时候,她这么一闹,到底是——
白面完全忘了自己这次来政务阁的目的,脑子就那么乱七八糟的想着自家丫头的事儿了,直到沙离耶抬起头看他时,他才被一道冷厉的视线给冻得回了神。
“皇上,微臣有事要报。”
沙离耶没说话,只是又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才说,“说吧。”
“皇上,属下接到一封信,是给皇后的。”白面说道。
沙离耶这时看着他笑了,瞳孔里的颜色却黑得发沉,“哦?给皇后的,怎么送到孤这里了?”
白面不抬头,似乎也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施过来的压力,他将信拿出来,双手举过头顶,回道,“微臣觉得这信还是给皇上过目更合适一些。”给他家的那个死丫头看,对她一点好处不说,估计她又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了。
严凌看了沙离耶一眼,然后慢慢地走到白面面前,双手接过信件,又弯着腰走向沙离耶,双手呈到了他的面前。
沙离耶一手接过信,随意地打开并未封住的信封,直接取出信,上面的字迹并不多,他一眼便扫过了内容,然后又将信缓缓地塞进了信封,连折纸的痕迹都没有变过。
他将信放在了书案上,抬头看白面,“耳风,你倒是很为你的主子着想。”
白面仍低着头,回答,“微臣是对皇上忠心耿耿,不敢有一丝欺瞒。”
“呵……”沙离耶不屑地冷笑一声,对他忠心耿耿?恐怕是怕那货接到信后一冲动做出点什么事儿,惹祸上身吧。
“耳风觉得这封信的目的何在?”他眼睛盯着信封,上面什么都没有,空当当的,可是里面的内容却是让人看了火冒三丈。
“依微臣之见,微臣觉得鲁王不过是想要称乱混淆皇上的注意力,这一计成功自然是好,不成功也会让皇上分神,只要皇上一分神,他便有机会。”
沙离耶听过后,点点头,似乎对他的说法很认同,过了一会儿他又笑着看白面,“那依耳风之见,鲁王这计可否能成?”
白面心里叫苦,他家那丫头的想法谁也猜不透,谁知道她会怎么做?反正对于小凉的在乎是肯定的,就怕她冲动,但是——她也没那么傻——
“回皇上,微臣认为此计恐怕是鲁王异想天开。”前思后想之后,白面如是回答。
“哦?耳风是如此认为?”沙离耶扬声问道,不等白面回话,他又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么耳风就将此信交到皇后手中吧,呵呵……该怎么说,你应该清楚吧?”
“微臣明白。”白面眼睛看着地面,心中七上八下,看来皇上是要试探她了,而他却不能将皇上已看过此信的事情告诉她。
“严凌,你就随着耳都尉一起去趟偏云殿吧。”沙离耶淡淡地吩咐,而此时白面心中更加忐忑,派人监视,恐怕连暗示的机会都没有了。
席夜回到偏云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偏云殿都要乱成了马蜂窝,可是再怎么乱,却是没有任何一个外人进来,这让希儿也稍微放了些心。
当看到宣至带着席夜从半空中落到院中间的时候,希儿第一个发现冲了过去。
“娘娘,您总算回来了。”
席夜笑呵呵地拍拍希儿的头,“瞧把你吓得,我还能不回来不成?就是出去透透气呗。”
“娘娘,你不知道这一下午有多少人在咱们偏云殿外面探头探脑的,您可得做好心理准备了。”希儿低声在她耳边提醒。
席夜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的无所谓笑容,“没事啦,晚膳做好没?饿死了?啊……对了,小宣至,你陪我一起……”回过头,却发现人早没了。
声音嘎然而止,看着方才站着人的地方,愣了一秒钟,随即释然,“走吃饭去。”
“娘娘,下午的时候耳都尉来过,估计等会儿,可能还会过来。”希儿一边跟着她进屋,一边说道。
“耳都尉?谁啊?”席夜一边进屋,一边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姓耳的了?
“娘娘就是您的左右手啊。”希儿黑线,怎么连自己的属下名字都不记得?
“啊?你说的是小白吧?”这才猛然想起,自家的小白原名叫耳风。
“呃……是!”怎么听着上都像是小狗的名字,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位在至魂崖上也算有名的人物就这么甘愿叫这么土的名字。
“这么正大光明的来,什么事啊?”席夜一边低声咕哝着,一边就进了屋。
而白面是在她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来的,看到白面进来,她直接招呼着他一起吃饭,可是白面却是拒绝了,只是一脸的沉重把信交到了她的面前。
她一边放一筷子一边接过了信件,看着白面的脸色,她心中也开始有不好的预感,当把信摊开,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带笑的唇边蓦然被拉直,明灿灿的眼睛在瞬间沉成漆黑不见底的颜色,信纸被她慢慢地放到了桌子上,那动作慢得像是在放一个异碎的珍稀瓷器,可是那几乎将纸片捏碎的手,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屋里被一股沉闷的空气环绕住,希儿还从没有从皇后身上感受到这种气息,一种几乎算是抿灭所有一切的杀气。
没有人说话,席夜就那么定定地坐在那里,桌上的饭菜早已经凉了,其实白面想要开口,想要给她一些提示,想要告诉她这是那人对她的一种试探,但是屋外始终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如果他做了多余的事,帮不了好不说,还得害了她。
所以,他只能什么都不做。
席夜的手慢慢松开了,信纸慢慢地摊开来,上面的字扭曲着,像是一只只虫子。
“小白,你先回去吧,这事……我慢慢想想。”她没看白面,只是盯着桌面淡淡地说道。
白面张张唇,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瞬间感觉到门外传来的威胁气息,他只得闭上了嘴,有些复杂地地看了看她,转身,退了出去。
白面离开之后,席夜一直没动弹,连根手指头都没有动弹一下,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地挪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发麻的腿,又扭了扭脖子,对身后的希儿说了句,“走,去政务阁。”
说完,猛地站了起来,可是胸口处猛然间传来的一阵闷痛让她又跌回了座位。
“娘娘,是不是胃又痛了?”希儿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紧闭眼睛,深吸几口气,复又睁开,笑笑,“没事。”该死的,何止是胃,感觉整个胸口都在痛的样子,不过现在没功夫想这些。
抓着希儿的肩膀,重新站起来,“走吧。”
太阳已经沉下去,天色已暗,政务阁里已经掌了灯,巨大的烛火在室里摇曳,将整间政务阁照得相当明亮。
席夜就站在沙离耶对面,隔着书案,沙离耶手中此时正拿着白天看过的那封信,此时信已经不再是白天看时的平整,而是被人揉得不成了样子,字迹也扭曲得厉害。
面前的人脸色不好,苍白的带着病态,似乎她最近的脸色一下不在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又乱吃东西了,可是希儿上来报告却是并没有,难道这皇宫真让她觉得那么难受,连精神都没有了?
想到这,原本因为她非常诚实地把信拿来给他看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
放下信,他看她的脸色,“你是不是有偷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
席夜错愕,这和那封信有什么关系吗?
“皇上,求你救救小凉。”不相关的问题先排除掉,救人才是首要。
对于她自动忽略自己的问题,沙离耶不满地扬起了眉毛,“回答孤的问题。”
席夜也不乐意了,“皇上,救人要紧,我吃什么有那么重要吗?”
“对孤来说就很重要。”他想也没想地就说了。
说完了,两人同时愣住了,眼睛看着彼此,许久回不过神来。
沙离耶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说出口的话,这明显好像是在表明自己有多关心她,事实上,他才没有——
自己也有点不确定了。
席夜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而且还是相当地担心,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应该是认为她的身体好坏对于一颗棋子好用于否非常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