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的时候,几日未见的沙离耶突然出现在了偏云殿,看到殿里的宫人们正在打扫,看到明显的打斗痕迹,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直接就朝着寝宫去了。
此时寝宫里的人才刚刚醒来,头发未梳,刚刚把脸洗了,正准用早膳,可筷子还没动呢,就有人直接闯了进来。
抬起头,看到闯进来的人,她看了一眼跪下的希儿,自己也懒懒地站了起来,“皇上早上好。”
她的问候很随意,态度之中似乎在跟沙离耶生气。
沙离耶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情绪,微笑着坐到了餐桌上,“孤正好还没用早膳,正好和皇后一起用吧。”
听他这么说,希儿立马识趣儿地退了下去,同时吩咐人再添一副碗筷。
待碗筷添上来之后,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这一对皇家夫妻坐在屋里,面对着面。
开始时谁都没说话,席夜难得安静地吃饭,一口一口,一点都不间断,直到喝完碗里的粥之后,她才放下碗,抬头看对面的男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就笑了,“皇上,您大清早地来陪臣妾用早膳是不是有什么吩咐啊?”
沙离耶盯着眼前的笑脸不说话,笑得相当虚伪,而且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他看穿这虚伪。
放下筷子,他也笑了,“孤听说昨天偏云殿挺热闹的?”
席夜这时露出了一个不敢置信的表情,“难道昨天晚上皇上没拿着小板凳,带着瓜子到正阳宫的墙根底下看热闹?臣妾还以为皇上这热闹早凑过了呢。”她夸张的故作惊讶,闪着的眸光看着他,带着说不出的凉意。
沙离耶被这种带关凉意的眼神看得十分难受,可是偏偏又笑得那么开心。
“皇后说的倒是。不过孤倒是意外于皇后的绝情啊,居然那么狠心拒绝一个对自己如斯深情的男子。啧啧……孤这回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最狠女人心呐。”
“呵呵……您可以把这理解成臣妾这是对您忠心耿耿。”她用碗里的玉瓷做的匙子刮了刮碗底,发现有些刺耳的摩擦声,复又抬头看着他笑,
这句话似乎有一种不明显的怨怼,像是一把剑直直竖到了沙离耶面前,可是他却没有感觉到愤怒,有的只是几不可查的悦然。
“呵……说到这里,孤倒是意外,皇后居然没有跟着他走,孤还以为皇后比较向往江湖上逍遥自在的生活呢。看来皇后对孤还真是忠心耿耿啊。”他手伸出来,慢慢地握住了她不断刮着碗底的手,止住了那刺耳难听的声音,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脸,那张脸上的笑容似乎正在散发着一种冷笑。
“那是啊,皇上大事未成,臣妾哪敢离开。至于深情如斯这种东西……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嘛。”她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慢慢地站起来,转身对着透过窗户映进来的晨光,然后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这才回头。
背着阳光,沙离耶再也看不清楚她的脸,却听到她再开口时,语调却已经恢复正常,“皇上,上次您可答应小的了,说给小的讲讲小宣对的故事,怎么就没下文了呢?”
却是绝口不提他将他送人的这件事。
沙离耶微微的错愕,即使表面并未表现出什么,可是心底还是开始变得不舒服,他以为——以为她至少能问问自己为什么将她送人,可是她却是连一个字都未提,倒是关心起别人来了。
“刚刚皇后也说过了,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可是因为宣至一下对皇后冷漠处之,所以皇后才对他关心倍至?”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说话时自己的语调是多么的不对劲。
“嗯……如果非要这么理解的话……也不是不行,谁叫他一天傻呆呆的,和他说话也不理,人嘛,都有这种劣根性,男人对女人如此,女人对男人也应该如此啊。”她笑,并且理所当然。
沙离耶又开始有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可是他并不愿意有人看透自己被她搅得不得安生这件事。
于是,他的表面依然平静。
“孤是在赤城效外捡到他的,当时他就快要饿死了,那时的眼神和现在一样,其他的,孤没有问过,他亦没有说过。”
席夜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皇上之所以捡他回想,想必就是看上他那空洞洞的眼神了吧?毕竟,一个空壳子要比真正一个人好控制多了,你往里面装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丝毫杂质。”
她的笑容其实没有变,可是沙离耶却感觉到她的话像是一根针扎进自己的心里,她是讽刺自己?
胆子倒是越变越大了。
“夜夜想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孤的身边的?”
他突然转移话题,席夜愣了一下,没说话,只是看他。
“夜夜可是不顾师父的反对,执意陪着孤下山,要留在孤的身边为孤效力哦,而且,同样的非常的好控制。”他的笑变得亲昵,似乎是在意有所指。
席夜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之前的席夜的心思她早就知道了,不过他不用特意拿出来说吧?况且他们现在的关系——
“……”她决定顶着满头的黑线,略过这一话题。
“皇上,蒋厉宏离开了?”
她这转移话题的一招有点生硬,不过沙离耶也没再准备纠结,只是点点头,“走了。”
“哦。”她不再追问。
她就这么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倒是又让沙离耶意外了一把,他以为她会问些什么。
席夜自然不会再问什么,她与蒋厉宏之间的交集不多,而他如果要有话对她说的话,那也肯定是为刘期传达,而刘期基本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一箱烟火,估计是对她的一种感谢吧,除去身份,一种朋友之间的想念。
现在,整个皇宫的安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有着一种让人压抑的喘息感。
如果说有哪个人还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中活得自在,那就当属皇后娘娘了,每天都能从偏云殿里传来她肆意的笑声,沙离耶每天晚上从政务阁回到政阳宫,都能听到她偶尔传来的笑容,而那个高过墙头的雪人,一直就那么立在那里,看来不到明年春暖开化,是不会消失了。
两人似乎就这么各自生活,沙离耶每天晚上都会忙到后半夜,而她每天晚上闹腾完这后就早早睡下,这期间沙离耶偶尔会来后宫,但却没有再进她的偏云殿,倒是常去了几趟贵妃娘娘那里。
而她这位皇后娘娘失宠的传言便传得更加邪乎了。
只是事件的主人公似乎从来没当这是回事儿,每日除了吃喝完乐,就是到处找小宣至。
既然小宣至能在她醒之前就把金海堂拦下来,这只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一定是就在自己的不远处保护,可是那小子太会藏,她翻了好几天都没有给找出来。
盯着天上的太阳发呆,明明这么大的太阳,外面却冷得吓人,不知道小宣至一天总在外面呆着会冻坏不。
席夜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就对宣至上了心,明明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可是一想到那孩子空洞洞的眼睛她就没来心地觉得这孩子怪让人心疼的,还在中原国京城的那一晚,他无缘无故地跟着那一对母女,他是在向往着什么吧?
希儿今天又来告诉她说,皇上去了贵妃娘娘的领香殿,她听了并不感兴趣,只是挥挥手,“希儿,这些事就不用来告诉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皇上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他去哪里我也意见,倒是我听说最近皇上正开始准备要制造战船了?”
希儿点头,“这件事奴婢也是听说过,但皇上似乎还没有正式下旨。”
“这事儿不宜光明正大的下旨啦,出其不意才是高招,只不过啊……乌牙国的水上战力并不怎么样吧?听说靠乌牙国内只有最北靠海,且荒凉无人,乌牙国内并无海军吧?”席夜趴在窗户上,盯着外面的雪人,即使在太阳下,也没一点融化的迹象,这乌牙国的冬天得多冷啊。
希儿并不是普通的宫女,她对于席夜话很能理解,不过——
“所以,皇上才决定和中原国合作吧。”
“呵呵……是啊。”那两个人,有着同样的野心,想要统治这一片大陆,可是当有人想要觊觎他们眼中有肉时,这可能就会让这两个狡猾的野兽抱成团,一起去撕咬对方吧。
“小宣至,你今天还不要出来吗?”某人突然站了起来,对着窗户外喊叫。
希儿这几天已经习惯了这种突然嚎叫,见怪不怪,就安静地站在一边。
然后听某个人大喊,“小宣至,你可是奉命保护我的,你再不出来,我就自杀,看你怎么交差。”
自杀?这还真有点吓坏了希儿,虽然知道她多半是胡说八道,但这话也不好乱说吧?
“娘娘……”希儿想劝她还是放弃吧。
可是某人居然真的掏出了一把小刀,仔细一看,居然是平时给她削苹果用的小刀。
这下希儿真的吓一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