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某人的好运与乐观是成正比的。
就在滑坡下的不远处,居然有一个小小的山洞,或者叫石窝子,不大,但容纳四五个不成问题,而两个进去,也就足够宽敞了。
席夜把一直昏迷不醒的沙离耶放好,他的脸色倒也没有什么大变化,一直在苍白透绿,除了受伤的肩膀处一片绿色外,其他地方并没有改变,可想而知,在被射中的一刹那,他已经封住了所有血脉穴道,让血不能流通,所以毒没蔓延至全身,但这样长久下去,这条胳膊就废了。
席夜在原地打了个转儿,她虽然认得中药,知道基本功效,但她到底不是中医,连把脉都不懂,根本不清楚他现在的情况。
“该死的,你倒是醒一下,告诉我该怎么办啊?”她原地跳了两下,瞅瞅躺在地上的人,一咬牙,“等着。”
说完,就冲出石洞,现在她不敢把他往外带,怕那些人还守在外面,怕她迷路,反而更加耽误时间,与其自己乱闯,还不如等待救援,想必宣至和扎合拉此时已经开始派人来找他们了。
席夜一边想,一边朝着刚才的地方走,此时最光已经透过树叶,细碎地洒下来,可是这里依然阴冷。
抱了抱肩,身上的衣服已经破得露了肉,再怎么包也是冷。
这山里的草药真不少,甚至连毒草都有,席夜挑着自己认识的,对伤有用处的,一样样采了些,放到腰间,然后看到不远处的一些干枝,又抱了抱肩,直接朝着干枝又走了过去。
席夜抱着干枝回来的时候,沙离耶已经醒了,虽然虚弱,但是眼睛是睁开的,看到她走进来时,眼睛亮了一下,随即笑了,“我以为你跑了呢。”
“切,姐是这么不够义气的人吗?”可能是因为环境,可能是因为昨天的经历,也可能是因为他此时的脆弱,总之席夜的态度很嚣张。
沙离耶只是笑着瞅她一眼,在醒来时没看到她时,心里的那一阵慌乱与怒火,是那么的清晰,同在刚才看到她回来时那股喜悦与心动一样的清晰。
这样的情绪代表什么,他还摸不清楚,因为从小到大,没发感受到这种情绪,可是却不能否认,有人开始可以影响到他了。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得而知!
“你把左肩上的穴道全封了,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回事儿,到时你这条左臂就算不因为中毒,也得废了。”她把干柴放下,把怀里的草药拿了出来,走到他身边蹲下,不客气地扯掉他的衣服,查看着他的伤口,血已经凝了,可是却凝着黑色的血块儿,而周围的皮肤变绿。
“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她一边观察着伤口一边问,那股认真的神情,很少在她脸上看到。
沙离耶不觉看得有些出神,半晌才反应过来,说道,“不知道,至少没有听兰希说过。”
席夜闻言,把自己采来的草药扒拉两下,“这些都是些消毒的草药,可是对于解毒可能……”
“你识草药?”沙离耶有些意外,虽然她以前有毒,但却从来没有研究过草药。
席夜烦乱地抓抓头发,“认识一些,可是不全懂,我采回来的都是总要消毒,还有治外伤的药,我不敢走远,怕回不来。”
原来,她是去找草药的。
牧奇山有草药,他倒也知道,其实也有不少人进来采药,只是大多是白天进来,而且不敢走深,而一般名贵的药材都长在深林里。
沙离耶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她上前扶他,然后反他的身体靠在了石壁上,“接下来怎么办,不知道小宣至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咱们。”
“现在不能只等着救援了,我并不是在赤城长大,这座山我也不熟悉,我们不宜乱走,而且我身上的伤……”他低头瞅瞅左肩前的绿肉,眼睛一沉,阴狠显现,“想要保住这只胳膊,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席夜立马精神了起来。
沙离耶抬头直视向她闪亮的双眼,泛白的唇勾起了抹狠笑,“割掉毒肉!”
“呃……”瞬间傻眼,错愕地盯着他阴狠地笑,不知所措。
该死的,这货是人吗?是人吗?居然要割自己的肉?
沙离耶看着她把想法写在脸上的神情,笑容不由虚弱下来,“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我把毒全聚在了这一块肉上,如果时间还来得话的,倒是可以解毒,可是如果时间来不及,我就只能舍这块肉,保全我的胳膊。”
“你……你在受伤的时候就想好了?”她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此时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儿,他是为了她受伤,甚至连受伤后会有什么结果都想好了,可是还是救了她。
眼睛有点热,可是她一向不爱哭,因为哭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我要怎么办?”深吸一口气,她坚定地看向他,习惯了相信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直觉地认为他的选择不会错,即使有风险,但还是不会错。
沙离耶定定地看着她,眼前的人似乎变得不一样了,或者说从昨天晚上她拖着昏迷不醒的他躲过追杀,来到这里就已经不一样了,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她?
然而,依然与最开始的席夜不同。
“我的靴筒里有匕首,拿出来,帮我把肉割掉。”他有些冷酷地说道,不是对谁,而是对自己。
虽然已经大概猜到要怎么做,席夜的手还是抖了一下,慢慢地把视线移到他和腿部。
他的靴筒里果然有一把匕首,而且还是一把上好的匕首,光看光芒就知道锋利无比,如果是这样的匕首,割起来应该比较快吧?痛苦会少一点吧?
盯着匕首的寒光,她想道。
“呵呵……害怕了?”他笑着看她微抖的手。
她不否认,苦笑地看着他,“我连猪肉都很切,你突然让我割活人肉,你说我怕不怕?”
沙离耶突然感觉有点心疼,那种因为一个人的表情,而感觉到心痛的感觉很奇妙,明明是疼着,却有一种幸福感。
“那……我自己来吧!”第一次有这种为别人想的想法。
没想到她却用力摇摇头,“算了,我来吧,虽然我不是外科医生,但好歹我家出了两个大夫,还是可以一试的。”
“你家出了两个大夫?”沙离耶错愕,她哪个家?
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席夜当下就打住,转移话题,“我看这匕首还得消消毒,你等着,我把火生起来。”
说完,就把匕首放到了他的身边,然后自己转身捣腾那些干枝,沙离耶看着她忙活的背影,目光转深,她似乎在隐瞒着什么,那话里的意思,好像她还有一人家,但她除了山上,还有皇宫以及至魂崖,还呆过什么地方?
据他所知,是没有吧?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席夜居然正在用最原始的转木取火的方法取生火,而且手法纯熟。
这就更让他奇怪了,虽然席夜身在武林,但她的生活一直很好,即使成他旗下的杀手,但也从来没有真正地过过野外的生活,她一向对自己很好,享受才是她的人生,他甚至怀疑她会知道世上还有这种最原始的生火方式。
“你……怎么知道这样生火?”他声音微弱地问,虽然一切看得清楚明白,但是体力还是不行了。
“物理老师教的呗,摩擦起火嘛。”席夜一边磨一边说,其实说的容易,但这样一火真的很难,怪不得远古的人喜欢保留火种呢,生一次火真TM难。
好不容易啊,这小火苗总算燃了起来,席夜赶紧把干枝一点放下去,发火大了一些之后,又放了些粗的上去,当火苗稳定后,她走到沙离耶身边,拿起匕首,然后手放到了她的额头,“沙离耶,如果你晕过去的话会更好一点。”
他慢慢地抬起眼,冲着她一笑,妖美无力,“别把别人都想得和你一样。”
席夜嘴角猛抽,然后咬牙,“就当我没说。”
说完,就转身去用火烤刀,借高温消毒。
过了一会儿,她拿着匕首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来,“嘿嘿嘿……今天你总算落到本姑娘手里了,让本姑娘好好招待你吧,嘿嘿嘿……”
沙离耶眉角轻轻动了动,这货,想要让让他心情放松就直说呗,非得摆出这副邪恶的德性。
“得了,别给你自己壮胆儿了,尽快动手,我还想要这只胳膊呢。”他说完,就把脸别了过去。
席放愣了一下,盯着他的测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哗啦一下撒下自己裙摆上的布料,然后揉成一团,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直接蹲下来,塞进了人家的嘴里。
沙离耶刚想拿下,却被她阻止了,“虽然不咋干净,但塞着总比你疼时咬掉舌头要强得多。”
他瞪她,好像在说你太瞧不起人了,又想拿下来,却又被她阻止,嘴角带着丝苦笑,“我知道你不怕,可我怕啊,我怕你一不小心叫出声来,我的手一抖,真的伤到你。”
沙离耶突然怔住,紧接着安静了下来,而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席夜看到他妥协,然后拿起匕首,盯着上面锋利的刃,闭上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再吸一口,再吸一口,然后再吸——
这一吸,就没头,而沙离耶始终没感觉到疼痛,又重新睁开了眼睛,看到这货一直在闭眼睛吸气,顿时黑线,一把扯掉嘴中的布料,“你还要吸到什么时候?”
“呃……”睁开眼睛,看到怒气的伤者,某人干笑两声,“你总得让我做个心理准备啊。”
“你准备多久了,你再准备下去,我就没准备了。”他TM也是人,以刀割肉,他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听到他的话,某人就奸兮兮地笑了,“原来你也会害怕啊?”
沙离耶眼睛一闪,别过脸,“快点。”然后把布自动塞入了口中。
此时的沙离耶在席夜的眼中突然鲜活了起来,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比较可爱的那种。
心情放松了一些,席夜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哆哆嗦嗦的刀子,落到了那片绿色的烂肉上。
瞬间,她从刀尖上感觉到了刀下身体的一阵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