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好兵帅克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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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冲出迷魂阵帅克又回家了 (2)

第六章 冲出迷魂阵帅克又回家了 (2)

“没问题。”帅克说,“大狗卖给您一只是五十克朗,再大一点儿的是四十五克朗。我还忘了问您一件事:您要的是公狗还是母狗?是狗崽子还是年龄大一些的?”

“什么都行,”布雷特施奈德回答说,被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厌烦极了,“您帮我买一条,明晚七点钟我到您那儿去取。买得到吗?”

“一定能买到的,您就来吧。”帅克干巴巴地回答,“可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必须向您要三十克朗,作为订金。”

“没问题。”布雷特施奈德说着就把钱给了帅克,“现在由我来请客,一人喝上四分之一公升的葡萄酒。”

两人喝完后,帅克自己付了那四分一公升的酒钱。然后布雷特施奈德又招呼帅克,说他今天不办公事,叫他不用害怕,可以和他谈谈政治。”

帅克却声明,他再也不会在酒馆里谈政治,又说整个政治都是用来骗小孩子的。

对此布雷特施奈德却有着更为革命的见解,他问帅克对于每个弱国都是注定要灭亡的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帅克声明,对国家他真是无能为力。只是有一次,一只虚弱的圣伯纳狗崽子虽然是由他照料的,并且还是用军用饼干来喂它,结果它还是死了。

当第五个四分之一公升被他们各自喝完的时候,自称是无政府主义者的布雷特施奈德还请教帅克,他应该加入哪个组织。

帅克说,一个无政府主义者有一次用一百克朗向他买一只莱欧堡狗,可是直到现在,最后一笔款子也还没付给他。

当第六个四分之一公升也被他们喝掉的时候,布雷特施奈德就大声谈论起革命和反对起宣战动员会来了。帅克连忙靠近他,悄悄地对他说:

“酒店里一个顾客刚刚进来。如果他听见了您说的话,您就麻烦了。您看,女掌柜的已经在哭啦。”

坐在柜台后面椅子上的巴里维茨太太确实正在哭泣。

“巴里维茨太太,您为什么哭呀?”布雷特施奈德问,“我们三个月后就能打赢这场战争,实行大赦,巴里维茨掌柜的就会回来了。我们到那时再来您这儿聚餐,庆祝一番。”

接着,他又转过头来问帅克:“您也许不会相信我们会胜利吧?”

“您在这上面怎么老是反反复复地说个没完呀?”帅克说,“一定能打赢这场仗!得!我该回家了。”付过酒钱,帅克又回到他的老佣人米勒太太那里去了。当帅克用钥匙打开门进来的时候,她不禁吃了一惊。

“先生,我还以为您得过好些年才回得来呢。”她以天生的直爽说,“所以,出于同情我收留了一个夜咖啡馆的门房住在这儿。这儿来查过三次户口,什么也没有得到,有人就说您没得救了,还说您是个非常狡猾的人。”

帅克随后就看到了,这位毫不相识的房客在他这儿过得很惬意:不仅睡着他的床,而且很有风度,自己只占用半张床,而让一个长发女人占着另一半床。她好像满怀感激之情,正搂着他的脖子在酣睡。床边扔着两人的内衣。从床上的情形可以看出,夜咖啡馆的这位门房先生一定是兴致勃勃地带着他的情妇来到这里的。

“先生,”帅克一边摇着这位乘虚而入的房客,一边说,“别误了您吃午饭,先生。您如果对大伙儿说我把您赶出去是在您还没地方吃午饭的时候,那真是冤枉死我了。”

夜咖啡馆门房正睡得香,好长时间都没弄明白原来是床主回来了。他一再坚持地说,他有权睡在这张床上。

这位先生也和所有夜咖啡馆的门房一样表示:无论是谁吵醒了他,他就要把谁狠狠地揍一顿。说完这句话,他还打算接着睡觉。这时帅克把他的内衣送到床上,使劲儿地摇着他说:

“如果你们不立即起床,你们就会像现在这个样子被我扔到大街上去。我看还是你们自己穿好衣服走出去的好。”

“我想睡到晚上八点。”门房一边穿着裤子,一边颇有些为难地说,“这位老板娘每晚收我两克朗床铺租金,我们说好可以带咖啡馆的小姐来过夜的。起来吧,玛森娜。”

在他打好领带,扣好扣子之后,他已经能够清醒地向帅克介绍说:“最好的游乐场所之一就是含羞草咖啡馆,能进去的女人都持有警察局签发的黄本子(这是奥匈帝国发给妓女的体检合格证)。有空的话,请您过来玩玩吧。”

可是他的女伴儿却表示出对帅克极为不满,并且赏了他好几句文雅之词,其中最经典的一句说:“您这个大主教养的崽子!”

请走了不速之客之后,帅克又去找米勒太太算帐;可是除了一张小纸片之外,连她的影子也没看见,米勒太太潦草地在纸片上异常轻松地写着她对给夜咖啡门房出租帅克的床铺这件令人不快的事件的想法:

“先生,请原谅我吧,我要跳窗了,所以您再也见不到我了。”

“胡扯!”帅克说,决心等着她。

不幸的米勒太太在半个小时之后悄悄地溜进了厨房,她以忧郁的神色在期待着帅克能够说几句宽恕她的话。

“如果您想跳窗,”帅克说,“那就到卧室去跳吧,那儿的窗子我已经打开了。我可不赞成您从厨房的窗口跳下去,因为您会掉到园子里的玫瑰丛里把花丛压坏,那么您就得赔偿我的损失;如果从卧室的窗口跳下去,您正可以落到过道上,可以把脖子摔断——如果您运气好的话。如果不怎么走运,那就只能摔断所有的肋骨和手脚,还要支付住院费。”

米勒太太哭着默默地走进帅克的卧室,关上窗户,回来时说:“先生,窗子开着有风,这不利于您的风湿病。”

然后她又去铺床,里里外外都仔细整理了一遍。回到厨房,她含着泪水向帅克报告说:“那两只我们在院子里喂的小狗死了,在警察来搜查的时候,那条圣伯纳狗也跑掉了。”

“我的上帝啊!”帅克叫道,“这家伙跑出去一定会出事的,警察一定在找它呢。”

“在搜查的时候,有个警官先生把它从床底下拖出来,它就咬了他一口。”米勒太太接着说,“开始的时候,是一位警察先生说有个人藏在床下;接着他就用法律的名义叫那条圣伯纳狗出来,可是它怎么也不肯出来,他就动手把它拖了出来。他被它狠狠地咬了一口,差一点儿就被它吞下去了,随后它就跑出门去,再也没回来过。他们也盘问我有谁常常光顾我们这儿,有没有从国外取到过钱;到后来,他们认定我很傻,因为我只是回答说偶然有国外的汇款。不久前,一位司机从布尔诺那儿汇过来六十克朗订钱买一只安格拉猎狐犬,就是您曾登广告在《民族政治报》上的那只狗,最后您没寄去那只狗,倒是在枣木箱里寄去了另一只瞎眼的小狐狗崽。后来他们又非常和气地把那个刚刚被您赶出门去的夜咖啡馆的门房介绍来住,说是担心我一个人住在这儿心里害怕。”

“米勒太太,这帮警察老爷真是令我厌烦透了。”帅克叹息了一声,“您等着瞧好戏吧,以后到这里来买狗的,不知道有多少是他们的人呢。”

我真是猜不到,当奥地利战败之后,如果有谁查看警察局档案里的秘密拨款项目,读到下面的符号时,会不会明白其中的含义,如:B——四十克朗,F——五十克朗,L——八十克朗等等;如果他们以为B、F、L是人名缩写,以为为了四十、五十、八十克朗就把捷克民族出卖给了黑黄双头鹰(奥匈帝国的徽志)的就是这些人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B”是指圣伯纳纯种狗,“F”是指安格拉猎狐犬,“L”是指一种猛犬。这些就是由布雷特施奈德从帅克那里带到警察局的所有的狗。这些狗不仅与纯种狗毫无相同之处,而且都是些难看极了的丑八怪,然而帅克却把它们当作纯种狗统统卖给了布雷特施奈德。

帅克卖给布雷特施奈德的那只所谓的圣伯纳狗,是由一条来历不明的野狗和一条杂种卷毛狗交配的;长着一对猎狐狗耳朵的那只所谓的安格拉猎狐犬,个子和条猛犬一样大,两条腿活像患了软骨病那样歪撇着;而那条所谓的猛犬,长着满脑袋的粗毛和一张英国产的牧羊犬似的嘴巴,剪得短短的尾巴,个子有达克斯狗那么高,溜光的屁股,和有名的美国秃毛狗一样。

密探卡鲁斯后来也去买狗,他买到的是一只胆小丑陋的怪物,就像是一条通身斑点又长着苏格兰牧羊犬式狗毛的鬣狗。于是D——九十克朗这笔新的开支又写进了警察局的秘密费用当中;据说这条怪物还被当作猛犬使用过。

但是卡鲁斯和布雷特施奈德的情况差不多,也没能从帅克身上捞到点儿什么,帅克甚至把他那番最精巧的政治言论都转移到治疗小狗犬瘟疫的讨论上去了。那些由密探们千方百计设置的圈套所导致的结果,往往只是布雷特施奈德从帅克那里又买到一只丑得不堪入目的杂种狗。

布雷特施奈德这位堂堂密探先生的末日终于到了。当已经有七只这样的丑八怪的狗养在他的住房里的时候,因为他总是把自己和它们关在一起,并且总是不把它们喂饱,以至于这些狗最终把他吃掉了。

他的一大功劳就是为国库节省了殡葬费。在警察局他的人事档案的晋升栏上,只有几个充满悲剧性的字:“为自养狗吞食”。

帅克在后来知道了这一悲剧事件时说:

“我可真是不知道,如果等到他接受末日审判的那一天,该怎么收集他的尸骨。”